话说苏锦衣走下台阶正准备离开翠家在鹿山的别院——初照台,忽然回身:“翠姜,有一件事还需要告诉你。”
翠姜见苏锦衣正式,忙起身,走到近前。
“他这陈年骨伤发病时疼痛剧烈,所以我给他的药中有大量的费麻散并伊藤,这会让他在服药后有短时的亢奋。你可以在他喝过药后暂时离开。这屋里我收拾过了,没有什么能伤到他的,你可以放心,只别伤到你自己就好了……”苏锦衣道。
“这么严重?会伤到旁人?”翠姜将信将疑,低声嘀咕,“那会很难受的吧。”
苏锦衣将翠姜的神色看在眼中,一笑道:“我不过是嘱咐一句,怕你到时不知他为何如此,会被吓到,你不必过于担心,服下这么大剂量的止痛药,于旁人可能需要很久才能恢复平静,于霍云很快就好了,他的意志力超乎常人。”
拍了拍翠姜的肩膀,苏锦衣下了初照台一十二级台阶,出了院门去了。
一切归于寂静,有山风自花深露重处移来……
明月别枝,蛙声初沸,院门外溪水淙淙,月光细碎洒在溪上,有着春末夏初的细巧灵动。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难怪这里叫初照台,一切于古朴暗沉中,于悠远的过往里翻出今夜的初见。
翠姜抬起头,清冷的花香拂过衣衫,始终吹不散一丝纷扰。
不知就这样独自站着,站了有多久。
身后房门内有微微的响动。
醒了吗?翠姜想着,便提裙向屋子里走,推开滑动的木门,欺身进来,果然,刚才向里而卧的霍云已经翻了个身,此时正面朝外,不过还是沉沉睡着,半点声息也无。
慢慢走到他身边坐下,还没有坐稳。
“我便是这样……”霍云的声音很轻。
翠姜抿了抿已经恢复了些许颜色的饱满的嘴唇,她显然听到了霍云的话。
“我本就是这样的人,改不了……改不了了!”霍云沉浸在梦魇中,额上有些许汗。
翠姜回身拿了个帕子想要替他擦一下。
“翠姜……”霍云的声音变得不是很清晰。
翠姜一愣,他醒了吗?
“翠姜。”又是一声低呼。
“我在呢。”翠姜想,按照苏锦衣说的,霍云大概快醒了,便轻声应道。
“翠姜……”
茉茉抱着碣石药壶跑进来的时候,脚下生风:“来了来了,还热着呢,快趁热吧。”
倒出橙黄色的药汁子,翠姜把细白瓷碗递到霍云面前:“锦衣哥哥给的药,喝了就不那么疼了。”琇書網
“谁说我疼?”霍云接过药,并没有什么表情,一饮而下,“锦衣哥哥?你倒是叫得亲切。”
“那个……茉茉啊,眼见就要天亮了,你去帮霍云公子准备些吃的吧,清淡些。”翠姜道。
“这还早呢,再过一个时辰也不迟啊。”茉茉嘟着嘴。
“那,粥熬的时间久些,才能香甜,再加些百合进去,我刚才见石阶边的水盆子里栽着好多,你去采些……还有芦根,你也采一些在滚水里煨上,白日能喝上一整天。”
茉茉眨了眨眼睛,似乎觉得哪里不太妥当,又说不清,抱着尚有余温的碣石药壶走了。
“你也去吧。”茉茉走后,霍云沉声道,“我累了想再睡一会儿。”
“是吗?”翠姜笑道,微微扬着俏眉,“难道不是因为一会儿会变得异于往常,疯癫不已吗?”
“你……你这是听谁说的?!”霍云没好气道。
“这你就别管了,只说是不是吧?”
“当然不是……我,我怎么会有异常?还,还什么疯癫不已?怎么可能?”霍云有些躲闪支吾着侧身。
“这样啊?那我更要留下来看看了,看看霍大公子在这大剂量的费麻散之下会不会还能这么冷静?”翠姜第一次见霍云这么“慌里慌张”的表情,觉得实在好笑,起身走到窗下的蒲垫上坐下来,笑看着霍云。
翠姜观察过了,自己坐的地方离开霍云有些距离,即使他一会儿有些亢奋的举动,自己也不会被波及,终究只是药物的作用,苏锦衣也说了,霍云的意志力超乎常人。
自己既然担心,就留下来看着他,待他药力过了,再睡着,自己也好放心。
“这怎么也是男子的房间,此时更深,你……”
“这话没意思,你醒来之前,我都在这里待了一晚上了,再说,我受伤的时候,你也在我这个女子的房间坐上过整夜啊。”翠姜笑道。
霍云有点儿被这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噎着了,刚想还嘴,忽觉得胸中气血翻涌,肩上的疼痛在迅速地缓解中。知道自己可能一时半刻便控制不住情绪,霍云干脆起身走到翠姜面前,伸手拎起她的膀子,连推再护地就要将她向门外送去。
“那我走了,你就睡下吧?”翠姜回身来对霍云道。
“快走,出去,不要啰嗦。”
“什么啰嗦?锦衣哥哥……”
“就知道是他!”
“他也是为了你好嘛……”
“他是怕气不死我……别啰嗦了快出去。”
“你等一下。”翠姜推了一下霍云的胳膊,一支碧青的草在挣扎中掉了下来,落在光滑的木板上,一点声音都没有,昏暗之中,亦没被注意到,“我还有话问你,锦衣哥哥说,那算生子本是潘辽哥哥家……”
“这样的事情改日见了你去问他就好。”心中戾气汹涌,霍云觉得周身火热。
“好了,好了,走就是了。”翠姜回身,一缕幽香。
盈盈绕绕的幽香。
这是,这是自己的香气……翠姜想,怎么散出来了?低头看时,果见昏暗处,一支避香草已在两人挣扎时被无意间被踢开远远地,落在了柜子边上。
能让人忘情又痴枉的香气随即蒸腾了出来。
鹿山里四季温泉水暖,初照台就建在鹿山温泉水眼之侧,以阴沉木为基建成,终年不腐,又以最轻薄香郁的香樟为板,不仅无虫蛀,且散热极好,人在其中,不筑床榻,只席地而卧,正是养伤的去处,可是居于内,满屋子都热热的,薄汗却是难免的。
香气越来越醇美,自翠姜颈窝儿,胸前,腰间,缓缓散出。
推着她向外的手,霍云的手……有些犹豫,有些迟缓。
翠姜,感受到了霍云的变化,推着自己的手掌开始慢慢地,有力的握住了自己的胳膊,火热的温度自掌心传来……聪慧如她,自是知晓,此时霍云体内药力使然,又被自己的香气困扰,怕是……怕是一时就要把持不住。
要快些离开!心下明了,翠姜慌忙伸手去拉门板,纤细的手指还未触到门栓,只觉腰上一紧,整个人忽地被向后拉了回去。
“霍云哥哥,霍公子,霍云,不要……不要。”被紧紧抱住腰身,霍云清朗倦疏的脸,带着病容的消瘦的脸,伊藤苦涩清冽的味道,碧砚香的味道,还有……还有自己的香气,混合在一起,混合在他们几乎贴合的没有缝隙的身体之间,让翠姜觉得一阵一阵眩晕。
让她眩晕的还有霍云的唇,已不似他平时的清冷,热烈而无序,在自己的发间,颈间不住游走。
“霍云哥哥,你清醒一些,你醒醒。”翠姜努力抑制着自己就要跳出来的心脏,用力推着霍云,想要唤醒他,“霍云哥哥,我是翠姜,翠姜啊……”
“我知道。”有嘶哑的不清晰的声音从霍云的喉咙里发出。
翠姜傻了:“你……可……可是……”
伸手托住翠姜的后腰,霍云有力的手指抓住翠姜束腰的打籽棉绫带,一扯而松。
翠姜如雪的肌肤在温冷的月光之下,散发着动人心魄的光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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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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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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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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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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