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成侯拿到算生子了?”
话说翠姜惊道。
“起初老夫也并不确定,但是等老夫赶到蜀华道中时,忽然天降大雨,地火尽数灭去,等老夫进得地道查看时,那物件,那物件确实已经不见了。嗨!~想来那东西已经落在了顾侯手中,此时说不定他正赶往端阳皇宫去献宝了。”顾四海重重拍了一下膝盖,满脸颓然懊恼。
一番对话之后,包括霍云在内,三人皆沉默了。
月色有些不分明,带着微微的火红之色,星星雨气随南风飘来,从窗棂子里漫延而入。
“既然如此,大人此时来晚生处还有何用呢?”霍云眼中疏离。
顾四海知道是自己之前拒人千里的态度让霍云表现出了如今的不满,但是他管不了这么多了,算生子一旦经由胡为添交到了皇帝手中,莫说顾家从此失了宝,便是皇帝也会看在他胡为添献宝之举上赦免于他。胡侯若是有朝一日东山再起,绝然会隐匿算生子乃是顾家所有之事,到时候杀人绝患,自己哪里还有葬身之地?
“霍先生,明人不说暗话,老夫知道老夫之前的举动是藏了私心,不肯与先生相与,但是此时此势,王爷、翠相、老夫还有先生,二小姐,也算是同仇敌忾,但请先生看在天下太平的大事上,既往不咎,快快拿主意,与老夫谋定此事才好啊。”
翠姜看得出,顾四海是真的急了,不禁去看霍云。
霍云,依旧是一副——我也无能为力的,猪死了的样子。说是猪也不太合适霍云的形象,说死了也不太忍得下心……翠姜一时纠结在自己的小情绪里不出来。不过纠结了片刻,翠姜忽然发觉一件事,那就是从顾四海进来再到如今的危急情势皆放在眼前了,霍云确实不那么着急了,除非他早有谋定,不然这和他们此行的目的并不相符。
翠姜不禁心中一动。
“顾大人,其实在下也不是不着急,只是……”霍云看起来似乎也是踌躇的,“只是在下确实没有办法。大人细想,你我皆知胡侯越狱,翠相怎会不知?但是整个晌午过后至今,并没有只字半语自端阳传来与我。在下身份顾大人是知晓的,凡事并不能做主,不过是办事的人罢了。打从顾大人拒绝了在下之后,霍云也就失了算计,说不定已然见罪于王爷和翠相。所以此时也确实无法,还请大人原谅。”
霍云如是说,顾四海总有一肚子委屈疑问,却再也提不起精神,一时便如锤破了的鼓一般,起身而去,踉跄缓慢。
翠姜望着他的背影,略有不忍,回头再霍云时,却见他竟然已经兀自回到床上去了,棉被紧覆,半点声息也无。
翠姜有些默默,想去问,又犹豫,最后,终是带上了门,到隔壁去安置了。
夜色葳葳蕤蕤,因为火和雨的骤来骤往,月亮变得阴晴不定,天亮的时候,太阳升起来,也并不见亮堂,好像昭示着今天的一切都不寻常,不确定……
锣声响起!紧而又紧!
翠姜猛然醒来,知道这是采办队伍紧急集合的号令。
一定是出事了!
好歹洗漱,匆忙挽了书童发髻出门,只见院子里人们正在匆匆忙忙向大门口跑去。
“小哥,这是怎么了?”翠姜抓住一个看起来眼熟,像是刘广仪随从的人问道。
“快走,路上说。”忽然被擦身而过的霍云拉着向前,只见他已收拾整齐,手上亦是拿齐了他们的包裹物品。
来不及多做解释,大多数人还处在猜测中,队伍已然开拔。
车行迅速,几乎是在霍云刚刚粗略叙述完目前情形时,队伍就停了下来。翠姜打起帘子,远远望去,只见几个御林军士打扮的士兵长长吆喝着,他们身后大路当中已竖起来栏架。
刘广仪的随从跳下车马,跑过去,向设卡的士兵出示了通关文牒,却意外地没有被放行。
不一时,口信传来,前方确实出了事,大队不能通行,一时,队伍只得在路边安顿了下来。
“你在车上等我,别跟着。”霍云对翠姜道。
“不行,我也要去。”翠姜很坚决。
“不行也得行。”霍云更坚决,并没有理会翠姜的反对,兀自就要下车。
“你既设计放了顾四海独自去和胡为添拼命,那如今前方怕是最最紧要的时刻了,而且御林军突然于此官道上设卡,肯定事发不小,我当然要跟着你去。”翠姜的语气坚持,而且并不客气。
霍云转过身,耐着性子道:“之前筹谋商榷你同来自然很好,可现在情势已发展至此,千钧一发,究竟会怎样,谁都无法控制,你去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只会徒生枝节。”
“怎么没有用?!你将我爹,还有,还有东靖王爷都牵扯了进来,此时怎么会说没有我的事了呢?”翠姜争辩道。
“你在怪我?”霍云道。
“不敢。”翠姜说着,却挡不住自己言不由衷的心思,和不友善的语气,“我都不知道你是谁,只知道我爹娘姐姐对你都是恭敬的。我怎么敢怪你?”
“不敢就好好待着。”末了,霍云的话说得无情,伸手推开门,就要下车。
翠姜心中又急又气又怕,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急又气又怕,只眼见霍云并不理会,径直就要下车去,心中便生出无数担心,也顾不得避嫌,伸手去抓他肩膀。
不过触手,却忽地向后倒去。
原来,一经紧握他肩头,霍云竟不自觉转身,面现难掩的急痛之色。而翠姜由于是半立的姿势,力量全在霍云肩上,不想他忽然回身,险险就要摔倒,身后便是粗木凳,并不精致优软,摔在上面轻则疼痛,重则擦伤挂破再所难免。
不可遏制地倒将下去,翠姜只觉一瞬间自己身下脑后,忽地被紧紧护住,自己落下时重重跌在了霍云的臂膀之上。
呼吸,如此近。
他清冷的碧砚香,清冷的身躯,一滴同样清冷的汗水落在翠姜的额头上。
“你……你……”
没等翠姜说完她的话,霍云已然起身,推门而去,只留下一句话:“待在车里。”
车中,一片静寂,翠姜犹在想着刚才一瞬间发生的事情。
车下,霍云疾步而去,转过一棵能遮挡住身躯的大树,忽然紧紧握住右肩,珠大的汗滴簌簌而下,不过转眼,脸上一点血色也无,挫骨般地剧烈疼痛一阵紧似一阵地侵袭着他清醒的头脑,让他愈发清醒……
阴霾的天气,时时几朵无稽的云彩偶尔飘来窥探,不过转瞬便移走,似乎也怕沾染上地上发生的一切。
大地上皆是烧焦的痕迹,葱茏着烟熏的味道,在眼前形成一片荒芜,荒芜有尽头,但是人心……没有。
蜀华道,自山脚以下,山风凛冽,不似春末初夏的妩媚。远远的,空地上站着两个人。
当刘广仪、孙象法还有太医李乾以及霍云,因为顾四海之事获准前来的时候,他们看见空地上站着的两个人。
本来霍云并没有可能跟来,无论是官职或者其他什么原因,但是刘广仪还不够硬朗的身体让太医不得不跟着,于是孙象法便提议,不若霍云也跟着同往,多少通些医理,而且人也年轻,比几个上了年纪的人去,保险一些。
当然,这个“提议”是早就被计划好的。其实,也不单单是这一个提议,霍云“出身”翠府,自是孙象法愿意时时带着的人。
风过无声。
及四人走近了荒原,身边自端阳府调集而来的侍卫忙跟上。
直到能依稀看清楚荒原上站着的两个人,以及在他们周围围了数十个身穿劲装的人时,四人才辨认出这两个人正是因为很久没有梳洗,一脸碳灰的胡成候——胡为添,和被火势燎去半边胡须,满眼通红的顾四海。
在他们身后,长长的因突袭造成的黄土泛起的痕迹落在烧焦的黑色土块间分外明显。
相持,似乎有了一段时间了,不再有对话,也没有动作,一切看起来都像是禁止了。
霍云眯了眯修长的眼睛。
“顾大人啊,顾大人……”先说话的是刘广仪,或许是因为过于虚弱,或者此时的蜀华道太过辽阔,刘广仪颤抖激烈的声音仿佛一下子就被吞没了,这两声“顾大人”一丝也没有传到顾四海的耳中。m.xiumb.com
此时的顾四海,眼中一片死寂。
“顾大人……有什么话好好说……胡成侯虽然身犯重罪,但是获罪与否,是重是轻,自有皇上定夺,朝廷发落,顾大人啊,您饱读圣贤书,可不能做这糊涂事啊……顾大人啊,请听下官一言,撤去家兵,放了胡成侯,哦不,胡大人回朝廷为是啊!”孙象法也跟着大声喊道。
顾四海仍然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一射之外,众人的包围圈内,一身夜行衣打扮的胡成侯侧着眼看了看进来的四个人。
半晌,只听得他问道:“那个年轻人……你是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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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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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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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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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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