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刘佐,向七也是言道:“四郎,三郎这话可是有真知灼见的,也是全然真心为你好,你可需仔细琢磨。”
黄好义也是颓坐在榻上,双手按着头道:“三郎,说得是,也是怪我识人不清,与玉莲朝夕相处近年,心底也知她是如何人?但就是贪图她的美色,三郎今日一语真是骂醒了我。”
“其实近年来,我也察觉玉莲在外与其它男子勾搭……”
章越听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她娘的真是够朋友啊,真把我当侠之大者,为人接盘来看啊,连接谁的盘都还不清楚。
“……如今就算没有刘监丞相告,我也打算与她有个了断,可惜之前总为花言巧语及美色所蒙骗。”
刘佐,向七连连安慰道:“四郎,此事罢了,让哥哥嫂嫂作主,使些钱财将玉莲打发,给刘监丞那一个交待才是,此事还是有转机的。”
黄好义向章越道:“全赖三郎指点迷津了。”
章越见黄好义如此,也是道:“四郎,我等几个不是因你娶了官宦人家女子眼热,倒是有些担忧。”
“人都有长处短处的,官宦人家之女也有骄横跋扈的,这小家碧玉未尝不好,最重要是家中能有个对你知冷知热的人。”
“刘监丞在朝为官这么多年,看过了多少人事,你若冲着人家五千贯嫁妆去的,人家哪有看不出的道理,迟早是要被人拿捏的。玉莲此事如何处置,你还是与你哥哥嫂嫂好好商量才是。至于安顿玉莲钱财的事,我可借你一些,人家再如何,最后说来好歹是跟过你一场的,这个要认。识人不明只能怨你自己,万一扯破脸了,人家到刘监丞家里闹去……”
黄好义连连点头道:“三郎,我是昏了头,都知官宦人家对女儿对名声要求甚严,却忘了择婿也是如此,我真是糊涂,糊涂啊,如今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啊。”
见了黄好义被章越骂醒,刘佐低声对向七道:“看不出来,三郎小小年纪,倒是如此明事理的。”
“是啊,美色当前无动于衷,更不说还有五十贯钱使,换了旁人谁不答允啊,三郎实在是义气深重啊。”
“是啊,义气二字可值千金啊,别看四郎浑浑噩噩的一个人,能交了他这样的朋友,实是三世修来的福气。”
“我看这三郎无论能否科甲及第,将来迟早都是当贵人,以后咱们可得与人家多亲近亲近,少不得将来也有个相互照应。”
“是极,但如此说,似我们平日与三郎交情不好似的。”
“哈哈,过些日子咱们约三郎,黄四一起去清风楼吃酒。”
“要得。要得。”
之后黄好义议亲之事,也是磕磕绊绊,但章越好急人之难的名声,倒是在太学里传了出去。甚至还有人还说的有鼻子有眼,章越为了替黄好义解决后顾之忧,帮他安顿了偏房,瓜田李下不仅视美色钱财当前却无动于衷,实乃‘托妻寄子’之友。
没料到此‘托妻寄子’之名渐渐在太学里,甚至汴京里的人家传开,这倒是章越帮了黄好义之余的意外收获了。
这日章越又前往陈襄家中学习诗赋。
陈襄继续教导章越功课,但见他言道:“从古至今文,诗词本无章法,但自有了科举,考官评价上下,故作诗也有了章法格式可言。但一味寻求章法,终究落下了下成。”
“其中有诗的物境,情境,意境,一曰物境。欲为山水诗,则张泉石云峰之境,极丽绝秀者,神之于心,处身于境,视境于心,莹然掌中,然后用思,了然境象,故得形似。二曰情境。娱乐愁怨,皆张于意而处于身,然后驰思,深得其情。三曰意境。亦张之于意而思之于心,则得其真矣。”
“诗词皆以意境为上,有意境哪怕诗句不工,不成章法,也自成高格。譬如小宋尚书那句‘红杏枝头春意闹’,一个‘闹’字意境在此。你学前人之诗物境,情境皆可学,唯独意境不可学。”
说到这里,陈襄指导章越写咏物诗。
他分别以杨花,菊为题,章越尝作了六首,陈襄看了后,摇头道:“句韵皆工整,然却只见修饰,不见其情。如作诗高手,一句即能起意,逊之两句起意,平平者,整篇无意。汝即平平也,还一句弱似一句,下句不如上句。”
章越闻言目中含泪,难道不抄诗,我的诗赋就如此一无是处么?
早知自己诗赋如此,还考什么进士科,回头考九经科还来得及么?
陈襄见章越脸色难看安慰道:“三郎,你学诗赋时日尚短,此道也非天生得来,默默学之习之,必能见功。正所谓来日方才,你慢慢学诗赋就是,将来再论短长。”
陈襄又考章越经义策论,章越写了一策一论交上。陈襄看过之后,忍不住赞叹道:“三郎,这一策一论说理透彻,令人不觉汗出,至于典故可谓信手拈来,遣词造句也是胜过诗赋。三郎,你学策论多久了?”
章越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如实道:“与诗赋同时而学!”
陈襄听了,不由是默然好一阵。
章越也是觉得很惭愧,陈襄欲言又止了数次,最后方道了一句:“古今诗赋文章之才,如此看来实为天纵也,后学而难得也!”
章越也是好一阵的郁闷,不过进士科考试有诗赋策论经义。
诗赋是重中之重,若诗赋被罢了,策论经义答得再好也是没用。
章越目望陈襄道:“学生以后学诗赋还有指望么(我还可以抢救一下么)?”
陈襄看章越如此,踱步半响则道:“你若诗赋无天纵之才,那要由后天而成,必要下百倍之辛苦于人方可。幸亏科举之道,还是有章法可寻,至于意境什么的就不要求了,专往章法求之。”
章越明白了陈襄的话,方才陈襄是要自己学诗,先从意境上下来,不要刻意追求章法。
如今就是不讲究意境什么的,专攻章法。
就好似学霸学神读书时,老师是不管的,他们自有套路,至于学渣,老师只能用题海来轰之!
将所有套路都熟悉了,你就是套路,人与套路合二为一。
陈襄也是为了章越煞费苦心,想出因材施教的办法了。
“敢问先生如何攻章法?”
陈襄踱步道:“古今大凡大诗人,夜间床头必置一明灯。若睡来任睡,睡觉即起,兴发意生,了了明白,则立即动手写诗文。”
“还有平日偶有所感,无论是刺上化下申心叙事,但凡心中有气不能平也,即立即写下来。”
“还有平日作一个诗袋,若偶尔好诗句即记下,就如欧阳学士那般,无论是马上,枕上,厕上。平日作诗急不得,若苦无妙手诗句,可以取诗袋中诗词读之,以作发兴也。”
章越心道,欧阳修这三上流传甚广,其实这句话化自他的上司钱惟演。
钱惟演说我平日喜欢读书,坐的时读经史,躺床看小说,上厕所则阅小辞。
至于诗袋就大概犹如随身百度了。
章越听了陈襄的言语,这就是后世的题海战术么?
章越道:“学生明白先生的意思了,就是平日就要多写诗。但多写诗不可枯坐而写,而要触景触情而写,最终融入贯通。如此将来到了科场上,枯坐场中就不会仓促了。”琇書蛧
陈襄欣然道:“三郎,正是此意,诗赋,经义取士确有道理,但偏颇一些。你之才在于明理言道,将来为官可以治事。”
章越笑道:“多谢先生教导。”
当即陈襄留章越吃晚饭。
但见饭菜有鱼有肉,确实比那日来的时候丰盛了许多。
陈襄笑道:“知三郎今日来,故而吩咐厨子多加了些菜,太学清苦,三郎多吃些。”
章越称谢就坐下吃饭,陈襄问道:“听闻平日太学生多邀妓,夜宿青楼,甚至让妓女化男装入舍,此事可有?”
章越道:“平日雅集确实有请妓女,不过我年纪小,文采平平,倒也没人看得上。至妓女化为男装,三郎的斋舍里倒是没有。”
章越这话就算替黄好义遮掩了。
陈襄夹了鸡肉放在章越碗里,肃然道:“你年纪小,正是爱慕女子的时候,但于女色上定要把持得紧。”
“一人孤身在外,难耐寂寞也是有的事,但越是如此越不可放纵。听闻都水监的刘监丞本要将女子许配给一个黄姓的太学生,哪知此人还未娶妻,即在外安了外宅。”
章越一听即知黄好义这亲事要黄。
“还未娶妻,先娶妾已是不应当,又何况于外宅。你们太学生尤当要以学业为重。还有那刘几,才华再高又如何?汴京哪个青楼不知他的名字,旁人称羡道句风流倜傥,但家风严谨的官宦人家会有计较。”
章越道:“先生教训的是。”
陈襄道:“如今汴京娶妻嫁女,尽皆贪羡嫁妆彩礼成风。求娶女子当以贤良淑德为重,以家财门第量人实是败坏风气。”
“你以后娶妻当寻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子,能甘愿陪你清俭持家即是,绝不许有视嫁妆多寡而娶妻之念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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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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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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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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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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