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亨的样子也好不到哪里去,被这么多恶意的目光窥伺着,神情凶恶,好像随时都可能扑上来咬他一口,前后两辈子也没碰到过这样的事。
关平几个人挣扎之间愤怒的嘶吼清晰的落入他的耳中,臧霸也在这一大群人的面前失声了。
所有人都看着刘亨,等他的反应,等他屈服的认错。尽管屈膝不能够让人免罪,可绝大部分人在碰到无可奈何的对手都会选择这一条明知会碰壁的绝路。
可是这种屈从真的能够解决问题吗?
不,不能。
刘亨知道现在自己的脸上一定不是那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淡然,畏怯恐慌是免不了的,这或许是自己与那些令人千古称颂者最大的不同。
相同的是,他们都没有被现状吓倒。脸上怎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心里在想什么。
刘亨脑子飞快的运转,屈从不能够解决问题,这是他很快就得出来的结论。
士卒们的孤哀愤怜说到底是来自于痛失亲人骨肉,那是切肤之痛,是灵魂被割裂的痛楚,绝非一句认错能够轻轻揭过。
更何况,临沂的事根本和刘备就没有任何关系。一旦今天为了脱身而认下了,日后怎样真实有效的证据也不能消磨掉。ωωω.χΙυΜЬ.Cǒm
这,会成为刘备永远的污点。
这,会成为臧霸无穷勒索的把柄。
这,会让刘亨以后的日日夜夜都生活在悔恨之中。
刘亨的脑海里瞬间就想起了先辈的警告,鼠目寸光,竭泽而渔,杀鸡取卵。
可是不屈服又能怎样呢?
尖酸刻薄者会在事后补上一句,我本来还想,你当初要是……可惜……
于事无补,又徒让人悔恨。
所以,在场所有人的震惊中,刘亨跃下台来,走到那位老兵的身边,两只手上下郑重的把他的手紧捂着,然后缓缓的低下头来,好像是在向他认错。
随即不顾老兵的愕然,从一旁士卒那里把那一顶孝带系在了自己头上。
老兵那对原本闪烁着噬人红光的眸子瞬间就湿润了,颤抖着说不出话来,他没想到刘亨竟然愿意为他儿子戴孝。
凡礼之大体,体天地,法四时,则阴阳,顺人情,故谓之礼。訾之者,是不知礼之所由生也。
这段话的意思是,制定礼的原则是法天地,效四时,顺阴阳,察人情,本着这些原则制定的才叫做礼,那些诋毁的人根本就不理解礼。
礼分五种,吉、凶、军、宾、嘉。
作为凶礼之一的丧礼,更是礼仪重中之重,轻逾是为失礼毁制,为世难容。
丧礼以丧服分亲疏、长幼、贵贱,讲究等级分明,有条不紊。
老兵服白穿麻衣是为了给刘亨看的,并不是他真的为幼子服丧,情有可原。
可刘亨这样的举动就很难说得通了,他取过来的是粗生麻布,断处外漏,不缉边,标准的子为父丧。
这还不够,刘亨转过头对着高台的方向,屈身拜倒,毕恭毕敬的叩了三个响头。额角已经沁起血来,刘亨似乎是用力过猛,面如死灰。
晕晕乎乎的刘亨没忘记自己现在所处的境地,他艰难地站起来,对着臧霸的所有士卒们说,“玄德公与臧大帅自开阳约盟以来,一心希望两家不生事端,勿动刀兵。
前些日子因为海曲匪寇作乱,更是听从我的建议,纠结大军到海曲剿匪,还未得胜而归,便发生了这件事。初一听说,玄德公当即派我到臧大帅这里来查问详情,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我说这话并不是为了开脱,先前临沂之事,玄德公刘某虽不知情,却愿意试着襄助我们的盟友。”
说到这里,刘亨左手把额头的血往嘴上一涂,右手两指一扣,向天立誓道,“刘某在此立誓,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找到那个在背后的搞小动作的人,为临沂死去的数百兄弟们昭雪平冤。
如违此誓,天人共戮!”
台下熙熙攘攘,似乎在心里斟酌刘亨的话里有几分可信。
那个老兵却早已被刘亨的举动和话语折服了,默然无语,只是眼里的泪水流个不停。
缓了一会儿,清醒了几分的刘亨重重叹了口气,又开口了,“我知道,在场的人失去的不是旁的什么,是血脉相连的父子,是骨肉至亲的兄弟。
我主刘玄德向来是矜孤恤寡,敬老怀幼,刘某今日就替玄德公做一回主,每年拨出一千万钱来接济临沂那些烈士们的家眷。
我自然知道这些钱和诸位失去的亲人比什么都不是,可是这终究是我和玄德公的一点心意,还望诸位念在玄德公一片好心的份上,权且收下。
待玄德公把那些匪寇一个一个都揪到诸位的面前,让他们向那些烈士谢罪的时候,再原谅我们不迟啊。”
臧霸愕然,就这几句话,老子的钱就没了。
刘亨似乎想到了什么,眼含热泪,转过头来,“刚才这件事我也和臧大帅商议过,他同意了。是不是啊?臧大帅?”
老兵为代表的一众士卒又把目光看向了臧霸,臧霸登时就站直了,附和的笑了两声,“是是是,这是自然。玄德公恩恤老幼,臧某也是佩服的紧。”
其实这话刘亨早就可以告诉臧霸军的所有人,只是对你有敌意的人,你说任何话他都不会相信。想让他静下来,好好听你说话,就必须,也一定先要让他消除对你的敌意。这就是刘亨做出惊人之举的原因。
士卒审视的目光收了回去,老兵颤巍巍的上前,早已是热泪纵横,“后生,只要你能找到杀害幼子的真凶,老汉这条贱命便卖给你又何妨?”
静下心来思索过后,刘亨的话是很有道理的。臧霸在琅琊是什么实力,刘备发了疯的费力和他结盟之后又要为敌?
海曲匪寇闹的那么大,刘备既然出兵剿匪,又哪里来的兵力去临沂生事?
这一桩桩,一件件,清楚摆在台面上,只要不傻就分得清楚。
刘亨惶恐道,“您言重了,那些人既然敢同时算计我们两家,就要做好被玄德公和臧大帅同时针对的准备。您老请放心,不出几个月,玄德公便能找到真凶,到时候一定还您一个公道。”
刘亨在臧霸的大营里和数千士卒一起兴办了一场丧礼,举营服白,声恸不已。丧礼过后,臧霸便和数千士卒拔营而去,回开阳了。
刘亨也在依旧胆战心惊的关平几人回到刘备那里,此行虽然说退了臧霸的大军,却也得到了一些新的难题。
比如,昌霸的残军,每年的千万钱,以及数月之间便要找到的真凶。昌霸只是个嫌疑犯,刘备必须拿到真切的证据才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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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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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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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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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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