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希望也渐渐适应了现在的生活。除了偶尔会趴在窗前发发呆,除了一听到有门铃响就会跑下楼外——
无论是唐笙还是白卓寒,都没有在她面前提起过冯写意。
但是,孩子能做梦的机会也就那么几年,他们不想再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美好的笑了。
于是模仿着教父的口吻把信写了,礼物也准备了,只是圣诞老人的衣服穿在白卓寒的身上,气质有点特别——用唐笙的话说,您的表情能慈祥点么?别制服诱惑了好不好?
“那这样呢?”白卓寒把眉头收了收。
“贱了……”唐笙小心翼翼地表达看法。
白卓寒气急败坏地把帽子丢了:“算了,花钱雇一个!”
看他矫情发脾气的样子,唐笙忍俊不禁。
但她很快就从后面抱住了他。温柔的试探里,多少还有些不敢触及的敏感成分。
“阿笙……其实我……”握着妻子的手腕,白卓寒微微用力。
唐笙自是可以感受到白卓寒的任何情绪。相爱如许,一起一乍一波澜,又怎么能逃过她的眼睛?
她们的小希望太懂事了。
像个温婉乖巧的良家淑女,一颦一笑都带光环。
每每牵着她的手出门,就连路人都会投射过欣羡的目光。大家都说,这小姑娘长得真漂亮。
而小希望会弯下腰,拉开裙摆向她们行礼。笑得甜甜得,说谢谢。
这时候,唐笙和白卓寒的脸上会有一纵即逝的自豪。可是褪去虚荣心后,淡淡的苦涩就像夜里偶然作祟的牙痛,让人分不清真实与虚幻。
小希望跟小白糖一点都不一样。她乖得让人觉得不真实,天真和烂漫都像极了过度包装。
对唐笙还好些,毕竟她接触过的女人都是教堂里的修道女,温柔平和。妈妈胸怀里的温度,让她不难适应。
可是对白卓寒就不太一样了——没办法,谁叫他的气质跟冯写意相差那么多呢?
小希望也不抵触他,只是见到他下班回来,或者收到他刻意买的漂亮衣服玩具时——没有那么兴奋而已。
他们之间大多时候的对话就是,爸爸给你买这个好不好?
好。
你喜欢红色还是蓝色?
红色。
她平静的回应里,满是与这个年龄不相称的淡定。
她完全不会像小白糖那样,因为一件花花绿绿的礼物而眼睛一亮,更不会主动向白卓寒索求任何东西,甚至牵着他的大手撒娇打滚儿。
那才是一个两岁大的孩子,应有的状态啊。
白卓寒甚至自我安慰地想,是不是这孩子天生就别人懂事情商高。
直到有天梁美心的电话打过来,小希望扁着小嘴求姆姆把她埋在院子里的彩色石头挖出来寄给她的时候,哼哼唧唧的小模样真是惹得人怜惜到不行!
白卓寒才明白,这小东西求人办事的时候也不是不会腻歪,不会央祈。
“阿笙,其实我真的很后悔……”白卓寒捏住唐笙的手,慢慢扣开她的胳膊,转身将她拥在怀里。
“你说的一点都没错。为了对付白卓澜,我甚至连自己的女儿都利用了。在她最应该依赖我,相信我,需要我的年纪里,我狠心放开了她的手。”
赔上冯写意的性命,他像个无耻的赢家一样接管硕果。可是孩子眼睛里不够亲近的真实,却深深刺痛白卓寒的心。
唐笙弯下腰,捡起白卓寒丢下的圣诞帽,端端正正地给他戴好。
“所以我们就再努力一点啊。这样子好多了呢,”唐笙笑眯眯地盯着白卓寒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起升腾出的一点雾气,让他的神情柔和了好多好多。
“卓寒,你忘了你以前是个多么温柔的人了么?别让卓澜的事让你再失一次本心。不如,这次交给我吧。
我不像你那么硬,处理一家人的矛盾,也许比你更合适也说不定呢?
这一次圣光集团重新主打春季抗过敏药妆香氛的新项目,我可是做足了准备。”
“可是你知道卓澜已经把企划配方转卖给对手公司了么?”白卓寒沉了沉目光。
“知道,可是那又怎样呢?卓寒你对我有点信心好么,我不信我做不出之前那份企划更好的产品。
我可以帮你赢过卓澜,光明正大,以不见一滴血为代价。”
“你?”白卓寒重重输出一口气,心里梗着的某一条渠道,也不知怎么就一下子化开了。
他俯身吻了吻唐笙的额头,要不是已经穿好外衣准备出门了,真有一种冲动想要好好确认一下她能带给自己的安慰是否依然美妙如初。
唐笙正了正白卓寒的领带,将他送到楼下:“你去公司是吧?我今天就不过去了,在家整理一下周一要开会的资料,顺便陪小希望去看下牙医。”
但是那天唐笙发现小希望的一颗小门牙稍微有点短,方向有点偏,偶尔会磕到她的嘴唇。虽然小孩子的牙齿将来还是要统一换一次的。不过唐笙还是不太放心,于是约了个诊所想要咨询一下。
“那好吧。晚上五点半吃饭,在枫叶酒店。你自己开过来,还是到公司楼下等我一块?”
“吃饭?哦,对!”唐笙想起来了,白卓寒昨晚跟她提过,今天家里有聚会,亲朋好友都到场。
“陆姨出院了是吧?前几天我还跟大姐说,想去看看她来着。”
“也不能算出院,是我爸想把她带走。”白卓寒说,“她现在不能走路,也不会说话,偶尔清醒只是独自发呆。本来大哥和大姐是想把她接回家里,但我爸想一个人照顾她……”
“也是……”唐笙理解这几个人之间的尴尬。向晚春去世才半年多,就算再冰释前嫌也不可能往一个屋檐底下住。
各自分开,安好岁月,也是不错的选择。
“是啊。大姐已经怀孕三个月了,看到她妈妈的样子难免心情低落。我爸把陆姨带走,也是有这方面考量的。”
想起那场惊心动魄的婚礼上,白叶溪带着球且不知情。还好没有发生什么意外,现在想想都后怕呢。
“好吧,我看看时间安排的情况,电话联系吧。”
送白卓寒出门,唐笙站在门口唏嘘了一会儿,转身上楼。
小希望吃好了早饭,正坐在椅子上画画呢。
“妈妈不去上班班嘛?”看到唐笙上来,她放下画笔,眯着眼冲她笑。
“今天是周六啊,妈妈陪小希望。”
“周六啊?”女孩眼睛骨溜溜地转了下,啪嗒啪嗒地跑到抽屉旁,拽出一个十字架:“今天要做礼拜的,冯叔叔说,只有祈祷和药不能停……”
唐笙:“……”
冯写意你还知道药不能停啊!
女儿对着窗,两只肉呼呼的小手合在胸前,小嘴巴里不知道在念些什么。
但无论她在念什么,唐笙心里都明白——她依然是那么地想念着她的教父。
走到半开的抽屉前,唐笙随手想要合上,可就在这时,她突然发觉到里面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小希望是个早熟而敏感的孩子,她有自己的小秘密和小隐私。所以属于她的抽屉和小柜子,唐笙一般是不去翻找的。
可是这一次——
奇怪的腐败的味道从抽屉深处传过来,唐笙心想,该不会是小东西把什么食物藏在里面烂掉了了吧!
结果伸手一掏,果不其然!
是大半个已经快变成木乃伊的苹果。
“小希望,这苹果——”
女儿回过身,三两步跑过来从唐笙手里抢下。
“这个……这个是圣诞礼物……”女儿小脸涨红,咬了咬浅薄的小嘴巴:“要平安夜才能给……给你……”
原来是女儿特意给自己准备的礼物!
唐笙眼圈都要红了——可是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小希望要拿一个烂成这样的,而且貌似连皮都削掉了的!
这苹果缩得只有小孩拳头那么大了,氧化出铁锈的颜色,一小半像是被人啃过的,苹果蒂上还有个深深的窟窿。
“小希望,这苹果是哪来的呀?妈妈心意领了,但是这个真的不能吃了,咱们把它埋到院子里,等它长成一棵大树,结好多好多果实好不好?”
小希望懵懂地点了点头:“可是,这是冯叔叔给我削的,我吃了一半,留一半给妈妈……
地窖里还有好多,可是闯关过去以后,就都爆炸了。”
女儿的话看似前言不搭后语,但唐笙微微转了下脑筋便很快扯上了事件的关联。
那天发生的事,冯写意来不及说清来龙去脉。现场一片狼藉,除了小希望外,所有人都死了。
后来大家也想过,能不能让小姑娘还原一下记忆。
白卓寒和唐笙都不愿意——鬼知道那天孩子到底看到了什么,经历了什么?但这是冯写意用生命欺骗出了一副美好的童话,他们怎么忍心打碎呢?
“小希望,你说这个苹果是在闯关游戏的时候,冯叔叔给你削的?”
“嗯!他要打坏人,小希望看守苹果。妈妈我跟你说,这个苹果可厉害了,像大力水手的菠菜一样,冯叔叔吃了就能打败大魔王了!”
唐笙捏着苹果的手抖了抖:“小希望,你告诉妈妈,冯叔叔是不是跟别人打过架?”
“不是打架,打架是不好地行为。冯叔叔是在打怪兽!怪兽可厉害了,但是没有冯叔叔厉害。”小希望的眼睛亮了又亮。只有在提到冯写意的时候,她脸上才会有这么虔诚而崇拜的表情。
还好白卓寒不在,否则他又要伤心了。
“我们打死了怪兽,他就变成圣诞老人啦,他的三只驯鹿在外面睡觉。怎么都叫不醒呢!妈妈,爸爸也会打怪兽么?他……有没有冯叔叔厉害呢?”
小希望描述的画面简直比毕加索还抽象,但是唐笙已经在脑中勾勒了一副点线图。
一个魔王,三头驯鹿,爆炸,迷宫,激烈的搏斗,还有无情的反杀!
“小希望,这个是你画的?”抬眼看到桌面上铺就地一张画稿,唐笙倒吸一口凉气。
她很害怕红色。
这几年来,太多的伤太多的血太多的绝望之腥,让她特别不敢直视红色。而小希望的这封涂鸦,红蜡笔几乎占据了三分之二的篇幅。
“这是我,这是苹果,这是冯叔叔和大魔王,大魔王的脖子上有根竹签子。还有三只驯鹿。”小希望点着手指,一一解释。
唐笙听白卓寒提过,四具尸体在爆炸地作用下已经被压得残缺不全。甚至连死因都不太好界定,所以才草草结案了事。
那么,谁是大魔王,谁是替死鬼?
小希望的画画水平实在太没天赋,唐笙盯得眼睛都要酸了,简直是在考古!
“小希望,你告诉妈妈,大魔王长什么样子?”唐笙蹲下说,扶住女儿的小屁股。
小希望摇摇头,说不记得了:“他很凶,弄伤了冯叔叔的脸。可是冯叔叔还是很帅,小希望以后要嫁给他!”
唐笙明白女儿一定是目睹了什么可怕的场景,幸运的是她从没把这些当做过噩梦。
“小希望,你把这幅画也送给妈妈好不好?妈妈喜欢。”
小希望点点头:“好。”
唐笙找了一只干净的盒子,把快烂成异形的苹果放进去。周围撒了些食品袋里的干燥剂。然后又盯着画看了好久——
“妈妈,我要不要也送爸爸一样礼物?”小希望牵着唐笙的衣角,眼睛水汪汪地眨着。
唐笙欣喜不已,赶紧蹲下身来:“好呀小希望,爸爸要是能收到你的圣诞礼物一定很开心。”
“那爸爸,会奖励我么?”
“当然呀。”
小希望把双手放在唐笙肩膀上,鼓起勇气撅了撅嘴:“妈妈总说爸爸也是超人。可是他不会弹钢琴,也不会做好吃的蛋糕。
妈妈,如果他真的是超人,能帮小希望把冯叔叔变回来么?”wWW.ΧìǔΜЬ.CǒΜ
唐笙的心钝痛一瞬,不止为了冯写意,更为白卓寒而难受。
“小希望,爸爸……和冯叔叔不一样,但他爱小希望的心意,不会比冯叔叔来得少一点点。答应妈妈,以后想冯叔叔了,就跟妈妈悄悄说,尽量不跟爸爸提好不好?”
我们可以偷偷想念他,以不一样的方式。因为想念,是对他最后的认可和尊重。但是唐笙不希望白卓寒知道,因为那个男人的痛苦和懊恼,甚至要不她这个会哭泣会宣泄的小女人更难消化。
“我懂了,爸爸会吃醋!”小希望懵懂地眨了眨眼,突然就咧嘴笑了。
“小机灵鬼。”唐笙宠溺地揉了揉孩子的头,伸手勾住她认真的小拇指。
“那,这是我们的约定啦。”
芳姨在楼下招呼,说要给糖糖洗澡了。小希望开开心心地跑下去,她最喜欢围观糖糖洗澡的窘态。毛茸茸的大尾巴沾水就顷刻变成一根电线,每次她都笑得前仰后合。
唐笙觉得,这恶趣味的审美,简直他妈的也跟冯写意如出一辙啊。
她回到书房先整理了一下工作上的事务。已经好久都没有认认真真回职场了,这一次,白卓寒要面对的境况更棘手——那是他曾经疼爱到骨子里的弟弟啊。
可恶的血缘开着绝望的玩笑,这样不给力的战斗,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息止。
有几次唐笙甚至想私下来找白卓澜谈谈,但每次看到白卓寒清冷决绝的目光,又不是很敢越界。
但不管怎么说,白卓澜趁着企划书尚且没有资质认定之前就擅自转卖给敌手公司是事实。他有圣光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他的行为合情合理。等于说,当头给了圣光一记年终大礼。
要知道,白卓寒和向绅他们用了多少让步才跟mb集团要来了第二次合作机会,就等今年春天出打这批新品了。
那么对于唐笙来说,除了不痛不痒的安慰外,她能做的就只有在技术研发上做点实事。只有拿出比对方更有优势的新品,才有可能力挽狂澜。
“卓寒,我手里还少一份定量质检明细单,你在公司的话,叫刘经理发我一份。我要整理周一的开会资料。”唐笙打给白卓寒的时候,他刚跟国外的合作商结束了电话会议。
“哦,今天周末,他们没上班。”白卓寒想了想,“我记得我私人邮箱里有一份,他前几天发给我的。你自己登一下,download好了。”
“我又不知道你的密——”
“少来,上回你自己翻照片的时候忘记啦!”
唐笙吐了吐舌头,说,好吧好吧。
打开浏览器,登陆白卓寒的邮箱。唐笙觉得,有个可以无所顾忌地把邮箱,手机随便给自己看的男人当老公——这感觉还真是非常美妙的!
按照日期找到了自己需要地那份文件,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往下又滑了几寸。
一封商务邮件以闷骚又花哨的贺卡形式,发了封结算单给白卓寒。
风雨兼程事务所?
唐笙曾跟上官言一起拜访过那位叫程风雨的侦探,后来也听白卓寒偶然提起过,他也向人家做过些委托。
白卓寒是个略有些自负的人,唐笙很少能从他的口中听到一番那么高大上的评价——程风雨算一个。
拉开抽屉,唐笙端出小希望画的那幅画。然后她盯着程风雨邮件下的联系地址和电话,沉思了许久。
看似很丰富的线索却始终不能串成一个合理的真相,很可能只是源于当局者迷的误区。
这种时候,哪怕有一个相对冷静的人提点一下……
中午吃完饭,唐笙哄着女儿睡了个午觉。预约的牙医是在两点半,如果没什么事耽误,正好结束了就去枫叶酒店。
小孩子对牙医都是有种本能恐惧的,于是唐笙破天荒地同意小希望把糖糖也带上。
装在一个漂亮的小猫笼子里,糖糖有点不安。其实唐笙想的是,要不要顺便把它给结扎了?
马上就要开春了,已经成熟的猫猫想必不太好消受。她可没有冯写意那样的勇气,把猫叫春这种事也能对孩子解释得很有美感。
“妈妈,看牙疼不疼?”小希望撸撸猫,抬抬头,眼睛里有点小小的惊恐,看得唐笙满心怜惜。
“一点都不疼,给医生叔叔看看你那颗尖尖的小牙,以后就不会总是磕破嘴唇了。”
“可是糖糖的牙也是尖尖的,她怎么就没事。”小希望嘟囔嘟囔着,唐笙哭笑不得。这时候医生推门出来,“哪位是白箫小朋友?”
“好啦,到我们了。”唐笙把围巾给女儿摘下来,牵着她的小手进去。
医生简单地看了看孩子的口腔,告诉唐笙说没事,只是半颗牙没出来就停止发育了,棱角正好磨到嘴唇。稍微打平处理一下就行,才两岁的孩子,以后还是要换的。
小希望很紧张,一手捏着唐笙,另一手捏着糖糖的尾巴。
把猫捏的生无可恋的。
而自己那一双大眼睛里含着泪水,但就是坚强地不肯掉。医生都被她弄笑了。
“小妹妹不紧张哦,一点都不疼。”
“是啊,”正在一旁看x光片的另一位医生也说:“刚刚那个小姑娘也真叫吓人,怎么牙齿磨损得跟三十多岁似的?”
“也有这样的案例,有人牙釉质天生就是不经腐蚀。”这边的医生随意答话。
“话是这么说,但亲眼看到还是觉得太奇葩。她爸也不说陪她进来,唉,就让这么小地孩子一个人上牙箍,是不是亲生的啊。”
这边医生嘘一声,摸摸小希望的脸蛋:“好了,别吓到我们的小妹妹。别怕哦,这是要告诉你好好保护牙齿,不能总吃糖呢。
否则像刚才那个小姐姐,才十岁,一口牙齿已经坏的很吓人了。我们只能给她换个全口的牙套,戴上才叫疼呢。”
“恩恩,”小希望含着泪水,“我再也不吃了。妈妈,棒棒糖给爸爸当圣诞礼物吧!”
唐笙想,这个不错。至少小白糖在的时候,每次还要跟白卓寒抢棒棒糖——
短短三五分钟,医生就帮小希望处理好了。
唐笙把她从床上抱下来,一边穿外套一边跟她说,“等下时间还早,妈妈带你去附近的宠物商店玩好不好?”
“为什么要去宠物商店啊?”
“因为,嗯……我们也要给糖糖买圣诞礼物啊。”唐笙不厚道地看了看猫咪,心里十二万分地抱歉。
糖糖:我招你惹你了,你非要我变太监,嘤嘤嘤!
护士给唐笙开了缴费单,伸手指了指前方示意她过去付款。
可就在这时候,迎面过来的一个男人,那熟悉的身影顿时让唐笙惊讶不已。
“白先…….爸?”
唐笙并没有跟白靖瑜接触过几次,所以每次叫他爸,都觉得有些别扭。
“唐笙?你怎么会在这儿?”白靖瑜看样子是刚从洗手间里出来,正在诊室外的走廊边等什么人的样子。
“我带小希望来看看牙齿,来,小希望快叫爷爷。”
“爷爷……”小丫头嘴巴还有点酸,讲起话来哑声哑气的。
白靖瑜弯腰把孩子抱起来,下颌泛青的胡茬贴了贴她的小脸蛋。
他本来就不是很显老,这一声爷爷叫的他略有哭笑不得。
这时,隔壁的诊室门开了,思思背着个灰色的小书包走出来。
唐笙这会儿明白了,原来白靖瑜也是来带小姑娘看牙医的啊。
“这么巧啊,”唐笙尴尬地笑笑,“那个,今晚在枫叶酒店……”
“嗯,卓寒也跟你说了吧。我下周就要走了,跟大家一块吃个饭。”白靖瑜把小希望放下,唐笙拍拍女儿的小脑袋,说让她跟思思姐姐到旁边玩猫去,自己有话跟爷爷讲。
“爸,陆姨的事我听卓寒说了,您别太难过,说不定很快就能清醒意识了呢。”
“但愿吧,这些年浪费了那么多时间,就是她不说话,我也总觉得她心里怪我呢。”
“大姐也有宝宝了,日子总是越过越好对吧?”唐笙眯着眼睛,看着两个女孩在旁边逗猫的身影,又问:“唉?思思的妈妈去哪了?”
“她回去了。”白靖瑜脸上的表情微微有恙,“卓寒多半也跟你说过了吧,她和思思是我朋友的妻女。我打算跟巧英复婚,她便就出国安顿下,到时候再来接思思。”
“对了,爸!有件事我还是想跟你说说。”唐笙仰起头,犹豫了一番开口道:“ruita的事,我和卓寒都很抱歉。听说她是你认识的朋友介绍的人,没想到第一次陪我们出去,就出了这样的事……
您能联系到她的家人么?不管怎么说,我和卓寒都希望能给予人家一些补偿。”
“做这行的,哪里还有什么家人呢?还好你们都没事,ruita尽心尽力的走,也算是保镖最后的职业宿命。”白靖瑜摇摇头,同时招手把思思叫了过来,“好了,思思我们走了,还要去上钢琴班呢!
那,唐笙晚上见吧。”
“嗯,好。”唐笙把小希望拉过来,让她跟爷爷再见。
等到白靖瑜父女的身影消失在诊所门口,唐笙这才弯下身子,发现小希望的脸色不太对。
“怎么了?小希望怎么看起来不太开心啊。”
“妈妈,”小希望扁了扁小嘴,“我不喜欢那个姐姐。”
“嗯?”唐笙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她对糖糖一点都不温柔。糖糖就冲她叫了一下,她就掐糖糖尾巴。”
“这样啊,那以后,咱们不带糖糖跟她玩好了。”
毕竟,也不是所有的小孩子天性都喜欢小动物的。何况唐笙虽然不了解思思,但见这个小姑娘日常打扮和用品并非特别儿童色彩化,就连刚才背的那款书包,看品牌都不是她这个年纪定位的。
还有拉锁上那带着点个性张扬的小骷髅头……而且,那个拉锁的造型,唐笙怎么觉得好像在哪见过?!
然而唐笙并不想让女儿在一件小小的事情里就纠结矛盾。抱起孩子,她们一路往停车场走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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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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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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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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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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