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中的丁诗媚理性又不乏属于她年龄段的青春活泼,她是所有人眼里的“丁妹”,就是他们青大里很多师兄,在她面前都会气狭拘谨,维持注意自己的形象。
陈一闻不知道以往风风火火的那个丁诗媚为什么会像是现在这样的一只小猫,可也不需要深究答案,人总会有一个时候可能处于低谷和沮丧,又不是机器。陈一闻想到她此前说过自己在冲刺考试,兴许是成绩出来没考好?
其实丁诗媚见到陈一闻的第一时间她就后悔过来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第一时间想到陈一闻,可又怕在陈一闻脸上看到任何讥诮或者打趣,然而实际都没有,陈一闻只是关上门走过来,陪她一起走,没有问任何的原因,这种平静就让人安心。
其实想起来,陈一闻总是能够在关键时刻给人以这种感觉,游戏打比赛时紧要关头的逆转乾坤,视频大赛明明不抱希望却像是黑马一样脱颖而出,在休闲酒吧那样场合的一曲歌出如天籁,让人有一种他好像身负宝藏,只是不经意展露锋芒的那种可靠感。
所以她可能才会这样没头没脑,会第一个想到他,在这种时候来找他吧。
陈一闻指了指远处,“要不要去爬山?”
丁诗媚点点头。
所谓的“山”其实是商院的一个大高坡,只是商院林木茂盛,那个高坡也就装点得树林葱茂,看上去就像是一座小山一样,不过说实话那地儿其实不常有人去,全是又高又瘦的乔木,下面没遮没挡,关键一条小路还很狭窄,商院有的是花园一样的树丛和湖泊,小情侣也犯不着跑那地儿去谈恋爱,没有撞破野鸳鸯的尴尬,只是有些时候上课去教学楼,会从那里借道,比较快一点不用绕路。ωωω.χΙυΜЬ.Cǒm
两个人“爬山”,路上偶尔会有借道过来的学生,和他们匆匆一瞥,又匆匆离开。
大学很大,互不认识的人兴许会对走在一起的一对样貌出挑的男女多看一眼,但那也仅仅是一眼而已,不关心,因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很远,大家之后未必有交集。
陈一闻又看身边的丁诗媚,心想如果不是缺钱和刘昱当初去打比赛,他会不会同样和她并无交集?
陈一闻不问,丁诗媚不说,两人闷着头攀登,这个“山”虽然不是真正的山,但若是急赶路,那和真正的登山力度是差不多的,到了山顶后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但却有一种运动带来的身心解压畅快。正好看到远处的落日余晖正在消逝,大学城一半在金光一半染上阴影的景致。
就找了个坡地就地坐下来,丁诗媚把衬衫裹着腿,这样包裹着大半个身子,然后她就开了口,“我高中到大学的时候,很多人以为我家境好,一直就是那么的优秀。其实不是这样的,其实以前我家就在小地方,父母也是普通职工,我又黑又小,被人嘲笑,一度没有自信。
记得那时候有个班主任,因为我家没送礼,而我成绩又不好经常爱玩不服她管,所以对我态度一直恶劣,把我赶到卫生角去做,鼓动班上最流里流气的男生教训我……
因为班主任不喜欢我,所以班上也没有同学敢和我靠近,我平时也没什么朋友,只有游戏,回到家我就打开电脑,只有游戏里面的世界,能让我感受到一点点的美好,学校我学不到东西,不愿意听讨厌老师的课,而那些爱读诗书,文艺的女孩从来就光芒耀眼,受到所有人关注,我知道我不是她们,我永远成不了这样受欢迎的人,所以我对这些也不感兴趣。
但游戏让我感受到了很多美好的事情,于是我为了更好的完成结局,更好的了解游戏里讲述的故事,开始慢慢去看自己感兴趣的书,去查资料,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知不觉发现已经看了很多的书,学了很多的东西……那时候还戴着视力矫正镜,大家都喊我四眼妹,四眼田鸡……”
陈一闻从侧面看丁诗媚,她漂亮的侧脸轮廓,却仿佛说着和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若非她自己揭开,还不知道她曾经原来还受到过这样的校园冷暴力。
原来有些花不是一开始就绽放的,有的看似招展,但其实连着的根系之下,就是常人想象不到的泥沼吧。
“我有个世伯,是我爷爷战场上带下来的,据说我爷爷的那只眼睛和一只手,当年就是为了救他丢的,这位世伯事业越做越大,我爷爷过世后,他辗转找到我爸,要代替我爷爷照顾我们。
我们家的生活就是从那时候改变的。我爸从一个工资不高,每到家里要用钱妈妈就唉声叹气的办事员,到开始有了前景和事业,我爸开始到哪里周围都有人奉承,我妈妈也穿上了以前舍不得买的衣服,我的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都是因为世伯给我爸的照顾。
世伯虽然把我父亲视若兄弟,但他的家人看我们却不然,只觉得我们家属于外人,平白要占他们家的便宜,但他们明面上不会说什么,而他们的大儿子和二女儿便经常以此刺激我,对我说一些很难听的话。我爸妈委曲求全,每次都告诉我要懂事……虽然他们没有跟我说一句忍耐的话,但我知道我们家寄人篱下,所以我要懂事,就是要把加之我身上的一切,置若罔闻。
那时候是我第一次觉得,虽然我们家在世伯的庇荫下,再也不用过以前的穷日子,却好像失去了很多东西。
好在他还有一个小儿子。我称之为三哥。”
“就是你所说的那个哥哥?”陈一闻问。
丁诗媚点点头,“他和他的哥哥姐姐不一样,总是会回护我,那也是我感受到的,唯一来自那个家庭的温暖。我父母只会告诉我那只是玩笑,相对于他们得到的东西,我承受的,和他们承受的,好像都无关紧要。我也知道生活是艰辛的,所以哪怕我在学校里好像是谁都不服的样子,但是在那个家族里,我会很听话,会显得很懂事,哪怕是大哥二姐把我堵在墙角虐待,我事后都只会抹抹鼻涕和眼泪,对外绝不会说一句。因为我受到的欺凌,说出来,也只会让父母难堪,而起不到任何帮助……”
“但只有那位三哥会帮我,若是有他在,我就会很安心,也不会哭鼻子,过往成长的记忆里,他给我带来了很多的温暖。”
“我们家在青山买了房子,读高中搬离了那个小城。到了大城市里最好的中学,因为过往的教训,加上我自己钻进自己世界的积累,还有在那个家族所受到的排挤让我懂得的那些乖巧做人的道理,在中学时候我就丢下了眼镜,高中时候我的成绩就全年级名列前茅,很多人都知道我,我在我的高中时代是个名人,独立,自主,有主见,为学校争光,打竞赛,成了老师最喜欢的学生。很多男生给我写信,可我拿到那些信的时候,我总是会想,要是我回到初中以前的四眼田鸡,四眼黑妹的样子,不知道这些男生们又会不会后悔写了这样的信呢?”
“人们在乎,追逐一切美好的东西。可只有我知道,我表露在外面的美好,都不是全无代价的。”
丁诗媚那样说着,陈一闻静静的听着。
天色已经黯淡下去,星火落在了眼前的世间。
陈一闻点点头,道,“若非一番寒彻骨……哪来梅花扑鼻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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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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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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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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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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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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