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和朱阿姨的儿子聊的差不多了,朱阿姨的老伴儿也从外面回来了,只等儿媳妇到家就一起吃晚餐,于是贺宁和汤力就向他们告辞离开,朱阿姨还是很热情的,坚持送他们到门口,看样子如果不是自己的儿子偷偷借出去两万块钱这件事让她稍微有那么一点忧心,知道过春节期间大出风头的表妹一家其实“了不起的儿子”也并没有多么了不起这件事,一定够她乐上一阵子的。
“传说中的别人家孩子,这还真是一个世世代代世袭的梦魇啊!”下了楼之后,贺宁一边开车门,一边哭笑不得的对汤力感慨。
汤力认认真真的端详了她几眼:“我不觉得你会有这样的烦恼。”
“谢谢你这么说哦,我发现你这个人其实鸡贼的不得了,装得沉默寡言的样子,实际上不知道有多会说话!我这算不算误上贼船啊?”贺宁被汤力这么说当然心里面也是喜滋滋的,“我爸妈其实还算好的,对我没有太多的不满意,不过有的时候也会念叨念叨,比如说谁谁家的女儿特别温柔,说话小声细气,小鸟依人的什么的,后来我就硬着头皮学了几天,最后还是我妈先举白旗投降了,跟我说,闺女啊,你还是好好说话吧!看你夹着嗓子扭扭捏捏那个样子,怎么那么别扭呢!你就像以前那么说话吧,听着也舒服,也爽快一点。”
汤力听她说,眼睛里面也盈满了微笑,他从小到大与父母的关系一直属于又友好又疏离,父母过去实在是太忙了,对他干涉不多,同样的关心也不算很多,像贺宁讲的这种与父母相处的方式和氛围,对于他来说属于比较陌生的,每次听贺宁提起她和她父母的事情,都会让汤力觉得心里面很暖很舒服。
“不过话说回来,”上了车之后,贺宁收起方才调侃和闲谈的心情,重新考虑起正经事来,“你说这叶茂才同他表哥借钱,他表哥同意借给他,这件事的双方在心态上可是完全不一样的。叶茂才表哥那一方面,是出于一种自尊心也好,面子也罢,总归是从虚荣的角度出发的,但是叶茂才就不一样了,他被拿来衬托这个表哥已经有很多年了,方方面面都不如对方,按照他表哥的话说,这么多年下来,也是心里面不太舒服,彼此都觉得很尴尬的那种,在这种前提下,能让叶茂才在自己刚刚打了一个翻身仗的时候,开口问这个表哥借钱,那得是多迫不得已啊?而且还一借钱就是两万块,这个数目听起来不是很巨大,但是实际上来讲,也实在是不小,已经超出了‘应急’的这么一个概念范畴了。”
“我猜叶茂才借钱是想要外逃躲藏起来,做的是长期出逃的准备,”汤力知道贺宁的想法应该和自己是差不多的,“不然他不需要这么迫不得已的开口借钱。”
“那个所谓欠他钱的人,应该就是卜志强吧?卜志强没有把雇佣他的全部费用都给齐,自己逃走了,叶茂才找不到他,所以急着去要债?”
“十有八九是这样的。”汤力点点头,“咱们去城南新村看看吧。”
“对了,这个城南新村,是个什么地方?大么?”贺宁对这个地点一丁点儿概念都没有,有些担心那会不会是一片很大的区域。
“不大,而且也不是一个真的村子,”汤力摇摇头,“其实那边是一片棚【HX】户区,是咱们这里的待改造区域,已经划出来了,但是具体要怎么改建怎么规划还没有最终出台,关于那一片的拆迁安置问题好像也还没有最终谈拢,拖拖拉拉已经有一年多了,估计不会需要太久就要拆了。”
“还好还需要一段时间,要不然咱们想找地方打听估计都没有地方了!”贺宁听了之后,点了点头,还是有那么一点担忧,“也不知道现在那里还能有多少人住,是不是能搬走的都搬走了,到时候咱们可就要四处碰壁了。”
“应该不会,”汤力摇摇头,“据我所知,拆迁补助还没有发下来呢。”
贺宁一听这话,心里就有底了,估计在那笔钱还没有最终达成一致并且发放到手之前,那里都不会搬得人走屋空,总会有人留守的,只要有人还在那里住着,总还是有希望有几率可以找到曾经见过叶茂才的目击证人。
城南新村,正如这个地名本身一样,位置在于A市的南部,这里最近几年被规划为南部新城区开发改造的重点区域,原本无人问津的角落也开始要有大动静了。贺宁来A市的时间不算长,南城这一片几乎是从来都没有来过,即便是有,也是坐车匆匆经过,这么深入的来到这一片区域还是第一次。
原本她以为这附近可能全部都是平【HX】房,来了之后才发现,其实这边还是有几栋土楼的,只不过年代太久远了,所以已经灰头土脸的,并且就只有那么两三层而已,在一片联排的平【HX】房中间,已经算是鹤立鸡群了。
贺宁还留意到一个很有趣的现象,那就是他们开车路过的很多住户院子里都有很多的小房子,高度也就只有一米六十公分左右的样子,娇小一点的女性或者未成年人或许可以正常进去,只不过会觉得比较有压迫感,大多数青春期及之后的男性估计都不大可能直着身子走进去,可是偏偏这些小房子又各个都有门有窗,只不过尺寸都要比寻常的门窗缩水了一号,墙壁也都是用一些看起来很破旧的砖砌成的,看起来非常的粗糙,有的人家甚至还在院子里的小房子门边贴了对联,就是一般有些人春节喜欢买来贴在车子后车窗上的那种小小的。开车经过一条路,大约路两旁有十几户人家,几乎每家院子里都有这样的小房子,少的大约有个一两件,多的甚至从屋门口两边一直延伸到院门口,把好好的一个院子硬是给围的好像是一条小胡同似的,贺宁再没有常识也看得出来,那些房子肯定不是用来搞养殖的,于是她便朝路边指了指,问汤力:“那些是什么呀?”
“是这一次拆迁补偿款的争议焦点,”汤力回答说,说完之后怕贺宁不明白,又补充了一句,“拆迁的时候,用来居住的面积和前后院子、仓库之类的地方,补偿金额不一样,院子和仓库那种地方要照比居住面积打折扣的。这种事就是最初一两家抖机灵,之后就都怕吃亏,跟风学了起来,搞得家家都有,人人都有,而且越盖越多,原本可以妥协的事情,因为成本太高,就没有办法妥协了。”
贺宁恍然大悟,点点头:“那还真是多亏了这些小房子了,不然的话这里半年前就拆掉了,咱们可就连查都没有个地方可以查了。”
“这话你可别叫动迁办听到,人家要恨死你了。”汤力笑着对贺宁说。
贺宁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这不是立场不一样么,目前为止对咱们两个来说,最重要的可是能不能找到叶茂才的踪迹,别的我暂时就顾不了那么多啦。”
根据叶茂才表哥提供的那一段长长的录音,当时他并没有听清楚,不过他手机的录音功能还是比较不错的,捕捉到了一些细微的声音,在把录音的音量放大之后,除了“城南新村”这四个字之外,汤力大约还听到了一条路的路名,只是听的不那么真切,只听到了大概的路名发音,到了这里一打听才知道,十分相近的路名紧挨着就有三条,不过这对于汤力和贺宁而言已经不算是什么坏消息了,毕竟三条路的范围对于他们来说,已经算是非常乐观了。
这三条街都不算长,这可能算是他们今天第二件比较走运的事情了,而且三条街上面大略的看一下,留下来没有搬走的人还是不少的,也就是说可供他们询问的人也不少,能够打听出来叶茂才踪迹的几率相对也变得高了很多。
他们先走了一条街,把几乎所有能问的人都问了一遍,拿着叶茂才的照片让他们辨认,但是并没有人认出叶茂才来,到了第二条街上的时候,终于有人认了出来,说好像是租了他认识的一个什么人家里的房子,贺宁和汤力连忙请他帮忙把那个认识人找出来辨认一下,那人虽然有点不情愿,不过最终还是答应了,拿手机出来打了一个电话,之后告诉贺宁和汤力在原地等一会儿,然后就走了。
贺宁和汤力等了好半天,这才见到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一脸不悦的走了过来,老远打量了汤力和贺宁一番,走到跟前开口就问:“你们找我?你们认识那个叫叶茂才的?是他亲戚?他还欠我房租呢,你们谁负责还?”琇書蛧
汤力掏出证件给这名中年女人看了看,那女人一看是警察,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从不悦一瞬间就变成了紧张:“你们警察找他干啥?他是什么逃犯还是怎么着呢?我跟他也不熟啊,你们要是不找来,我估计都快把这个人给忘了,而且他也没在我这儿住几天,就是之前想要租我的房子,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没住几天人就跑了,之前就给了我一百块钱,说是让我缓他几天,他要租我房子,到时候一下子打算给我两个月的租金,而且还不还价,我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就同意了,结果一共住了能有七八天?反正肯定是不超过十天,中间我来跟他要过两三次钱,他都说还没有,让我再宽限宽限,说马上就给,马上就给,之后我家里头有点事儿,也没顾上他,等我再把这事儿想起来,跑来一看,人没影了!我的妈呀,他不会是什么从别处逃到这儿来的杀人犯吧?我有点后怕啊!”
“大姐,之前租给他的房子还空着么?你带我们过去看看行么?”贺宁问。
女房主说:“带你们去看看肯定是行的,就是我那里现在都借给亲戚堆破烂儿了,屋子里头乱七八糟的,也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看出个什么来。”
“没事,先去看看再说吧。”贺宁虽然一听到这个消息,心里面有一点隐隐的担忧,但还是做出了这样的表示,顺便一边跟着女房主朝那边走,一边问,“叶茂才大概是什么时候来你这里租的房子?你还能记得么?确定是我们说的这个人吧?会不会认错了?”
说着拿出照片来,又给女房主辨认了一下。
“不会,他给我看过他的身份证,就是叫叶茂才,模样也是你们那个照片上头的,”女房主接过来看了看,立刻就给出了否定的答案,“我这个人吧,有一个小毛病,就是记仇,谁要是坑我什么的,芝麻绿豆大点儿的事情我也能记好长时间!所以忘了谁我也忘不了他啊!你说一百块钱啊!住了十天八天的,大通铺都不止这个价啊!他还问我借被褥铺盖,我都借给他了,这人多不厚道!”
贺宁对她笑了笑,没有说什么,不管叶茂才到底后来是为什么忽然不辞而别的,最初他口口声声对女房主说自己要住两个月这件事也必然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话,他那个时候应该已经计划外逃了,之所以会跑到这种地方租住,估计是想要避开别人的耳目,也节省一点开支吧,这一回假如不是他的表哥那一段录音的帮忙,谁又会知道他曾经藏在这个根本别想找到什么监控设备的城南新村呢。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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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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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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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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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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