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了什么人的钱财?帮人消什么灾?”汤力又问。
原本以为万事开头难,苗远都已经开了口,现在应该不难继续沟通下去,没想到被汤力这么一问,他就又迟疑起来,纠纠结结的把两只手交握在一起,拧来拧去,眼见着两只手的皮肤就都被拧的红红的。
“怎么不说话了?还得现组织语言,编剧情?”贺宁故意笑呵呵的对苗远说,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和调侃,摆明了是不信任他那番话的态度。
苗远有点怕了,他赶忙摇摇头,说:“我不是在组织语言,编剧请,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要不是为了那点儿钱,闲着没事儿我干那种事?但是当时找我帮忙那事儿的人是我哥们儿,我要是把他给说出来了,那我不就不够哥们儿了么!”
“没想到你这个人还挺讲义气的,”贺宁对他点点头,“那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们就不多问了,事情是你做的,既然你不愿意说是谁指使的你,那就等于是你自己主观上愿意做那件事,主动去做的,那这件事的主犯就是你了。”
“不不不!可不是我啊!我无缘无故的弄死人干什么啊,我跟人家也是无冤无仇的!”苗远一听这个黑锅要他自己一个人背,顿时就急了,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哥们儿义气,连忙说,“是我一个小学同学,他找的我,说是听人说我在火葬场开车,专门帮忙拉死人的,让我帮这个忙,过后给我三万块钱,我一开始也害怕,不想帮,怕出什么岔子,他说没有问题的,其他事情他都安排好了,我就按照他说的去做就可以了。这真的不是我主动要做的!你说我开车就开车,要是没有那三万块钱的事儿,我闲着没事儿偷死尸干嘛啊!还是那么老大岁数的一个人,就算我是什么卖肾卖眼珠子什么那些的,我也不要那么老的啊!”
“具体一点说,你的那个小学同学叫什么名,是干什么的?他是怎么找到的你,花那么多钱让你帮忙的目的又是什么?”汤力板着脸对苗远说。
汤力板着脸的样子颇有几分威严,而贺宁虽然是面带微笑的,但是说出话来也一点都没有好对付的迹象,几番对话下来,苗远现在的脸色已经是相当难看了,比苦瓜还苦,现在被汤力问到,哪还敢有什么隐瞒,赶忙回答汤力的提问。
“我那个小学同学叫叶茂才,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干嘛的,在这之前我都多长时间没跟他联系过了,”他回答说,“他说他是跟我们过去的同学打听到我电话的,也没具体跟我说是谁告诉他的,我也没多问,反正是他先打电话找的我,说真的,我自从被介绍到火葬场去开车拉死人之后,就觉得这活儿干的挺没面子,所以平时也不太愿意跟别人联系,怕被人问起来,人家都觉得丧气。叶茂才给我打电话我也挺惊讶的,然后他就说他有事儿想要求我帮忙,我当时还乐呢,我说就我这一摊活儿,还能有人找我帮忙呢?我能帮什么忙啊!他就说,让我帮忙留意留意,有没有那种身边也没有什么亲人给处理后事,就是不太被人重视的那种死人,他挺着急的,最好眼下就能有。我当时就懵了一下,说这有打听活人的,怎么还有打听死人的呢?那死人还能弄出什么花儿来啊?他就说他也是别人委托的,让帮忙找这么一个没有什么人管的死人。”
“我觉得这事儿听起来有点怪,就没敢答应,我说那你得告诉我你要干啥,而且现在这人要是没了,哪有没几个家属跟着哭天抹泪的去处理后事的啊,要不然的话,我们那边那几台专门拉活人的中巴大巴什么的,还不早就都处理啦?!叶茂才跟我说,其实是这么回事儿,他一个远方亲戚家里头出了点事儿,他们家的男的之前好像是因为工作上头的什么事儿,落了点儿工伤,还挺严重的,连班儿都上不了的那种,所以每个月单位都得给不少钱,那叫啥钱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白给他钱养着他,让他治病用,结果最近那个人吧,在家里就死了,他们家里头上有老下有小,条件也不咋好,都指望这个男的每个月单位给的那些钱,再加上他老婆打零工赚点小钱过日子呢,这下子他一死,单位要是知道了,肯定就不给钱了,所以他们家就想说别让人知道,但是不让人知道的话,那死人也不能就一直搁在家里头啊,必须得处理了,所以他们就想着说,能不能不给自己家这个人办手续说死了,就假装他还活着,偷偷摸摸的顶着别人的名字把人给烧了,说白了就是转着圈儿的骗单位每个月给的那些钱呗!叶茂才一听说我是在火葬场拉死人的,就想找我打听打听,有没有那种也没有什么家属跟着的,有家属跟着不好操作,没人跟着的就可以研究研究怎么弄了。”
“你这个故事有点漏洞啊,”董伟斌在一旁听了半天,忽然插嘴对苗远说道,“他们家人想要把这个工伤后来死了的家人顶别人的名字给烧了,那骨灰不就也被当成是别人,埋到别人的墓地里去了么?”
“那又能怎么样啊?”苗远对此倒是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反而还因为董伟斌提出来的这个疑问而感到有些委屈似的,梗着脖子说,“那不都是为了钱么!你是不是没受过穷啊?家里活人都不知道怎么才能活明白了,谁还在乎死人埋哪儿!那不是还有人就想死了以后让人把骨灰给他扬到海里去什么的呢么!反正死都死了,能给家里人做点贡献,那不也死得其所的吗?现在要是换成是你,让你死了之后,埋别人的坟里头去,然后给你家里头好几十万,你不愿意?”
“你就没怀疑过你的这个叫叶茂才的同学说的事情是真的还是假的,就愿意冒险帮他?”贺宁其实也对苗远的说法有点怀疑,但是在这种情况下,除非苗远自己就是真正的主谋,否则扯谎胡编乱造,对他也未必有什么好处。
“我咋没怀疑过呢,这事儿我也怕给自己惹麻烦啊!”虽然贺宁也是在发问,但是毕竟这个质疑又似乎是站在他的角度上来考虑的,苗远就没有先前那么抵触了,并且也终于逮到了机会替自己解释几句,赶忙说,“我就问过他啊,我说真的假的啊?给我那么多钱,让我帮忙弄这事儿,划得来么?回头万一让人家单位知道了,不给他们家钱了,他们可别又跑来找我,想要把给我的钱往回要啊!这事儿要是真能做成,那我也是得冒可大的险了,要是弄得里外不是人,那我图啥?叶茂才说不会的,那个男的之前上班是在外地,不在咱们本地这里,山高皇帝远的,而且都好几年了,单位那边从来都不问,反正是公家单位,又不用老板自己掏腰包,一时半会儿也发现不了,再说了,只要能瞒住个三五年,他们就连本带利都赚回来了,绝对不会回过头来再找我把钱要回去的。”
“所以你就答应帮他做这件事了?”
“我没有啊,我没敢!”苗远赶忙摆摆手,“我一开始跟他说不行,我不敢,而且也没见到过那种到死了都那么不受人待见,都没有人给处理后事的,他说这事儿根本成不了。结果吧,隔了一天我就遇到那个老头儿的事情了,火葬场让我去医院把人给拉回来,我去一看,那个老头儿死了,就他一个什么亲戚帮他办手续,没儿没女没老伴儿,他那个亲戚工作还特别忙,一会儿电话都没停过的打,就让把老头儿拉走烧了,他就负责取骨灰就行,我一看,这不就是叶茂才想找的那种人么!我就想啊,这是不是老天爷都想让我赚那两万块钱啊?”
“你等一下,”汤力听到这里,抬手示意了苗远一下,“你说多少钱?”
“两万啊……啊,这是那么回事儿,我给你们解释解释,”苗远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前后的两次提到钱数好像并不一致,他有些慌忙的开口解释道,“是这么回事儿,叶茂才是答应说他远亲家里说谁能帮忙这个事儿,就给谁三万块钱,我倒是想三万块钱都揣自己的口袋里啊,但是我就是个开灵车的,烧死人那活儿它不是不归我管么!我也得再去求别人帮忙,毕竟这也不是什么正常的事儿,我啥好处都不给人家,人家凭什么帮我瞒着帮我烧啊!所以我一看到那个死了的老头儿是没人管的,赶紧就去跟我认识的一个火化工偷偷商量来着……”
“你说的这个火化工就是林荣德吧?”贺宁问。
“对对对,就是他……你们都知道了哈?”苗远先是肯定了贺宁说出来的答案,然后有点心虚的笑了笑,“就是他,一个是我之前就跟他还算熟一点,我俩都去的比较晚,而且吧……都不是特别愿意在那地方干活儿,也都是没办法,他是老婆逼着去的,嫌他以前赚钱太少,我是被我舅硬塞进去的,我要是不愿意干他就得收拾我,回头跟我爹妈说,我爹妈也得收拾我,就这么着,我跟林荣德就比较有话说,再一个,他不是缺钱么,他老婆就是一听到晚的嫌他赚钱太少,不乐意,他要是能有这个来钱的道道儿,他老婆肯定能高兴啊!我找他的时候,一开始他不敢,说是害怕,我说给他一万块钱,不让他白干,这就跟在平地上白捡一摞钱是一样的,不要白不要啊!而且这样一来还能堵住他老婆的嘴,省得他老婆总嫌他没有别人家男的有能耐,会赚钱。后来他就同意了,我估计他平时没少被他老婆嫌……然后就这么着呗,我就跟叶茂才联系,说有那么个人,问他要咋办,他说让我去他那里找他,他在外头租的房,然后我们俩就‘狸猫换太子’,把他那个远亲的尸首带回去烧了,那个老头儿他负责处理就行了,不用我管。”
“狸猫换太子”这个词被苗远用在了这种地方,听起来实在是显得有点别扭,但是考虑到他的文化程度,还有眼下的这个节骨眼儿上,也没有人回去和他纠结措辞的准确性和是否足够恰当这种问题。
“那你们干嘛要这么多此一举?直接把他远亲的尸体让你带回去偷偷火化了不就可以了么,何必非要顶别人的名呢?”董伟斌又觉得有些不合理了。
苗远似乎是很不喜欢听董伟斌说话,本来还是挺迫切的希望警察能够听自己解释,相信自己的说辞,现在被董伟斌这么一问,他又忍不住有些不高兴了,眉头一皱,语气里带着不爽的说:“你以为我傻啊?你以为我把那个老头儿的尸体拉回去再弄出来调换成另一个人是为了好玩儿啊?那火葬场是你随便带回来几个人就可以的么?想烧几个烧几个?那我要是能那样的话,以后看谁不爽,我就直接给弄死,然后拉去烧了,那还不神不知鬼不觉了?”
说完之后,他又觉得这话好像不太对劲儿,听起来颇有些歧义,赶忙冲着贺宁和汤力摆摆手:“我这就是瞎举例子啊!可不是真的!我没那么大胆儿,真的!我这个人晕血,哪有那个胆子杀人啊!我要真有那个胆子杀人,干脆就去当职业杀手得了呗,那来钱多快啊……”
“哎呀,我也没想过要做职业杀手,我真的就是瞎胡说的!瞎胡说的!”他觉得自己好像越描越黑了,有些慌神儿,同时也有点恼火,于是便朝董伟斌瞪了一眼,“你新来的什么都不懂,能不能别瞎问了?”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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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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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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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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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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