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就这么枯坐着,除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没有什么别的事做,张健的妻子看样子电视也并不是真的在看,方才他们来的时候,那个台播放着一部电视剧,现在电视剧也已经播完了,到了深夜时段,电视台开始播放起一些黄金时段不准播放的那种又臭又长的广告片,粗糙的画质让人看了就觉得不太舒服,还有那些表情木讷,感觉就是一群不太敬业的群众演员扮演的“专家”,正在用与说出来的话根本对不上口型的拙劣表演,介绍着某种最新开发出来的神药。张健的妻子就那么表情木然的看着电视屏幕,感觉她的心思早就已经不知道飞去了哪里,就好像灵魂出窍那样,现在坐在这里的就只有一具躯壳罢了。
贺宁也默默的观察着张健的妻子,留意着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张健的妻子虽然说眼睛绝大多数时间里头都是直勾勾的看着电视屏幕上面那些没有营养的节目,但是每隔大约一两分钟,她就会朝电视机上方迅速的瞥一眼,在那个位置,挂着一个挂钟,并且每一次她的眼神朝那个挂钟看了过去的时候,嘴唇都会下意识的抿紧,眉头也跟着皱起来,随后她又会用深呼吸的方式来努力调节自己的情绪,让自己保持着那种略微显得有些僵硬不自然的平静。
“你们孩子没在家?”贺宁在张健的妻子不知道第几次偷偷瞄向墙壁上的挂钟之后,忽然开口询问起来,一副看不出对方不想理人,还想与之攀谈的架势。
张健和他的妻子育有一女,今年八九岁,这件事贺宁是知情的,打从他们来了之后,这个富丽堂皇的家里面就只有电视机开着比较大的音量,从始至终的唱着“独角戏”,除此之外就都是静悄悄的,贺宁猜测他们的孩子可能是不在家里,所以现在想要打开局面,和张健妻子建立沟通,就只能蒙一下了。
张健的妻子似乎也没有想到贺宁会主动开口和自己攀谈,虽然有点不情愿,但还是点了点头,说:“不在家,去我父母家玩了,不愿意回来,嫌没意思。”
“其实你应该把孩子留在家里的,两个人做个伴也比较不那么寂寞一点,我小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我爸经常在单位里面值夜班,都是我和我妈两个人在家里面作伴,要不然的话,就剩我妈一个也怪孤独的。”贺宁笑着对她说。
张健的妻子摇了摇头,淡漠的脸色多了几分无奈,原本她是有些排斥与贺宁聊天的,但是听到贺宁说起自己父亲曾经也经常值夜班,留下她们母女二人相伴,又似乎是隐隐的多了几分感同身受,态度也稍微软化了一点点。
“一天到晚除了我就还是我,时间久了孩子也觉得腻。”她语气里充满了忧愁和消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谁都不容易……每天都留在家里守着的人,觉得孤单,觉得自己特别难过。每天在外面跑的人,也抱怨,觉得自己累,觉得自己奔波都是为了家,守在家里的人要是不满意,那就是不知足……难呐……”
“生意人,应酬多也是在所难免的吧。”贺宁的态度格外善解人意,对张健的妻子笑了笑,说,“最起码也是努力赚钱,为了让家里人过的更舒服,不像我们,也是一样的起早贪黑,连个稳定的休息日都不敢保证,每个月还只有死工资。”
张健妻子摇摇头:“这都是个人选择,你们选了这一行,所以肯定是要辛苦一点儿了,至少你们起早贪黑,干的都是正经事儿,去的也都是一些正儿八经的场所。做生意的那些应酬,有时候还真说不好要陪客户去什么场所,做的是不是都是那么堂堂正正的事儿,说是逢场作戏,逢场作戏……但是换成是谁心里面会没有个疙瘩呢?但是这种事儿,说了也没用,人家也不爱听,除了吵架,也没有什么别的用处,被孩子听到的次数要是太多了,又怕让孩子心里面有阴影……作人真是太难了,做个女人就更是难上加难,为家里辛辛苦苦的付出了那么多,倒不如人家在外面碰碰酒杯唱唱KTV来的贡献大,都说结婚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以前这种话我是不相信的,但是现在我彻底相信了。”
张健的妻子这一番话,与其说是在同贺宁聊天,倒不如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她似乎一下子就沉浸到了自己的小世界里面,恍恍惚惚的好像已经忘记了自己面对的是三个初次见面的陌生警察,只是有些出神的咕哝着。ωωω.χΙυΜЬ.Cǒm
“以前我的朋友都劝我,说找老公,一定要找一个爱自己多过自己爱的,要不然会很累,我还不太信,觉得这一辈子那么长,好几十年的时间里头,如果不能和一个自己打从心眼儿里往外喜欢的人在一起,那生活得多痛苦,所以无论如何也要找一个自己爱的男人。现在回头想想,那是时候还是太年轻,根本不懂生活,就是自己异想天开,想一出儿是一出儿,现在倒是懂了,可惜什么都晚了。”
说完之后,她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忽然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方才情不自禁的说了些什么,脸色顿时就变得有些难看起来,她略显窘迫的清了清嗓子,示意贺宁他们继续在客厅里等着,自己起身假装要拿什么东西,躲回到了房间里。
贺宁看着她离开的方向,也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这个女人看样子也是隐忍和痛苦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否则也不会话题稍微牵扯了一下,她就那么情不自禁的开口吐起了苦水,尤其是听她说的那番话,看样子她对张健在外面的所作所为,也未必是全然都没有察觉的,只不过这个女人被自己对张健的迷恋给束缚住了,尽管已经对丈夫经常的晚归已经起了疑心,却也不敢撕破脸去追问清楚。
这样的生活,真的有幸福可言么?贺宁也说不清楚,毕竟每个人的性格都大有不同,至少对于她来说,安全感可能是要放在首位去考虑的。
张健的妻子躲进房间里面去就再也没有出来过,估计是一不小心说出了那么多的心里话,现在觉得又尴尬又丢脸,应该也后悔的不得了,贺宁他们三个人就在客厅里面,继续对着一直在播放没营养广告片的电视,枯等着张健。
他们一直在张健家中等了一个多小时,眼看着时钟的时针和分针都朝表上面数字“12”的位置靠拢了过去,三个人等的都有些疲惫和困倦,贺宁没有办法,只好起身来到张健家的卧室门口,抬手敲了敲房门。
张健妻子过来把房门打开了一条缝,她的眼睛看起来红红的,眼皮还有些微微的水肿,看样子方才在屋子里面是哭过的。
“你还好吧?”贺宁一看她红着眼睛的这副样子,原本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暂时压了下去,先开口询问起对方的情况来。
张建妻子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用还带着一点鼻音的声音对贺宁说:“我挺好的,你找我有什么事儿?”
“哦,是这样的,我想问一下,平时张健在外面有应酬的时候,大概是几点的时候能够回家里面来?”贺宁开口问她,现在都已经是午夜了,张健仍旧迟迟未归,他们三个人都已经有些累了,等也不是,不等也不是。
张健妻子苦笑了一下:“这个不好说,几点都有可能,晚上十点十一点有可能,凌晨三四点钟有可能,一整晚不知道死去了哪里也有可能。你们问我,我也回答不上来,我比你们还想知道他今天晚上到底去了哪里,几点回来呢!”
贺宁一听这话,心里面就已经开始打了退堂鼓,时间已经这么晚了,越等下去自然也就会越来越晚,就算他们等得起,等到了凌晨两三点钟,终于把张健给等了回来,又能怎么样呢?难道凌晨三四点钟的时候,不许人家洗漱休息,非要坐下来谈么?再者说,谁又能保证到了凌晨时分,张健回来的时候一定会是一个神志清醒的状态呢?基本上再空等下去,也只是徒劳的增加他们的疲惫感而已。
“那要不然……”贺宁开口对张健妻子说,想要和她商量第二天再来的事。
不过她还没有把话说完,一阵钥匙开门锁的声音就把她的话给打断了,张健妻子的耳朵敏锐的捕捉到了那开门声,立刻把贺宁朝一旁退开,大步流星的冲向了房门口,贺宁也赶忙跟上,这个时间能够自己开门进来的,自然只有张健。
张健妻子直直的冲到了门口,却一句话也不说,就站在那里,直勾勾的看着从外面刚刚进来,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酒气的男人,脸上的表情有些莫测。
这个时候才露面的“夜归人”自然就是张健本人了,他和之前与祝盼香拍合照的那个男青年从五官上仍旧能够找到许许多多的相似之处,可以说他作为一个已经接近四十岁的中年人,整体还是保养的很不错的,没有什么啤酒肚、将军肚,头发也还很浓密,比起年轻的时候,似乎就只是身材更加魁梧了一点,脸上多了几道皱纹,看上去却也更多了几许成熟的韵味。
张健应该是喝了不少酒的,他的脸有些涨红,但是从他进门之后弯腰拖鞋的动作来看,他的神智还是很清醒的。他看到自己的妻子气冲冲的来到了门口,在她身后不远处还有一女两男,三个陌生人,便立刻堆起一脸的笑容,对自己的妻子说:“老婆!实在是对不起啊!今天晚上我请人家客户吃饭,那几个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兴致特别高,这个单对我来说特别重要,是你爸,哦不对,是咱爸特意交给我处理的,我要是办不好,回头没办法跟他交代。你请了朋友来家里啊?你们好你们好!谢谢你们帮我陪我老婆啊,她一个人在家里太寂寞无聊了。哎呀,都这么晚了,你们肚子饿不饿啊?要不咱们下楼去,咱们几个到楼下去吃点东西当夜宵?来来来!我请客请客!”
“行了,你就别张罗了!”他的妻子对于他这一番盛情邀请并不领情,回头瞥了一眼贺宁他们,然后才对张健说,“这三个都是公安局的警察!他们说有一个在生意上跟你来往比较频繁的一个什么生意伙伴出了事儿,要找你了解情况。来这里都已经都等了一个多小时了。”
“公安局的?”张健眉头皱了皱,似乎是有些困惑的,“我最近接触的客户实面……究竟谁出了事啊?我怎么有点都不知道,那人认识我?”
“对,我们确定她认识你。”贺宁对他点了点头,“她叫祝——”
没等她说出后面的名字,张健忽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并且有些自说自话的说:“哦,我知道了,你是说祝老板吧!我认识他,认识他!但是你们看看这样行不行,今天回来的太晚了是我的错,但是都已经这么晚,要不然这样,你们给我留个联系方式,我明天一大早再找你们约时间面谈,你们看这样行不行?”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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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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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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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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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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