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酒肆消息

　　第二十一章酒肆消息

　　带着寒意的风从袖口钻入衣裳，拂过肌肤，直让叶千打了个哆嗦，他搓了搓手，抖了抖布鞋上的泥土，继续朝着北方赶去。

　　逃出鱼琨及凉州军的包围后，叶千就一边逃一边仔细地检查了一番自己身上的东西，终于找出了姬蓝妖留下的魔法追踪印记，正是在火莲魔戒的戒环之上，他没料到姬蓝妖这贱人还留了个心眼，到头来着了她的道，委实气愤。

　　消去印记后，叶千去了一个隐患，稍稍松了口气，随即全力施展轻功，甩开了后面的追兵。

　　晌午的太阳高悬着，炫目的光让人不敢直视，本是灼灼白昼，叶千的心头却始终盘踞着一团阴霾，久久不散，他对荆寡妇和婆婆的死始终难以释怀。

　　前面是一个人来人往、十分热闹的集市，想是离城镇不远了，叶千摸了摸左手上的魔戒，轻念咒语，将仅剩的几两碎银取了出来。

　　他出门在外虽然已不是第一次，但这种孤身一人的情况还是头一遭，他不敢想当他钱财用尽之后，该如何度日，只盼着兜里的魔法镜能早点传来风凝的讯息，和她早点汇合。

　　集市边上有一酒肆，人来客往，生意好不兴隆。自从公冶彤香消玉殒，叶千也成了嗜酒贪杯之人，如今闻起酒香，自是口舌生津，大动酒瘾，不自禁地提起腿来往酒垆处迈去。

　　有诗云：“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叶千往酒肆瞅去，不见“人似月”，倒是有“皓腕凝霜雪”，却是一只白底黑斑、毛绒绒、圆嘟嘟的小花猫。

　　小花猫在桌子间游荡，好心的客人会用筷子夹点下酒菜如鱼肉花生米之类的丢给它吃，小花猫受到客人的赏赐，都会宛转地“喵”一声，像是表示感谢似的，然后才开始吃东西。

　　如此灵性又可爱的小花猫着实招人喜欢，有个客人却生出了疑问，他道：“这么干净又好看的猫应该有个漂亮又有钱的女主人才对，怎会落得凄惨至独自来酒肆觅食？”

　　知晓内情的客人用夸耀的口气熟练地讲了出来：“嘿！你小子定是初来此地，会奇怪也是正常。你道这小花猫没有主人？有的，只不过不是漂亮又有钱的富家小姐，却是个又脏又穷的老乞丐。”

　　叶千挑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了下来，向老板点了酒和下酒菜，顺便侧耳听了听客人谈论这只小花猫的趣事。

　　初来此地的客人继续好奇地追问：“小花猫怎么会愿意跟着一个老乞丐呢？就没人花银子向老乞丐买走它吗？还是说，老乞丐贪心不足，出的价钱太高？”

　　知晓内情的客人乐呵呵地讲述道：“非也，非也！老乞丐南来北往，四处乞讨，捡了这只小花猫，悉心照顾，这小花猫也恁地有人情味，对老乞丐不离不弃，有心人想买下小花猫，或存着替老乞丐减轻负担，都被老乞丐一应拒绝，由此可见主仆情深。”

　　吃酒的客人皆连连喟叹，想是冬天近了，听到这般温暖的事，都不由得心中一热。

　　感动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酒肆又恢复了世俗的味道，客人们推杯换盏，把酒言欢，话起了邻里家常，说是哪家的媳妇又红杏出墙了，哪家的汉子逛青楼光着屁股被老婆给揪出来了，哪家的冤大头赌场又大做善人了，却是另一番别样光景。

　　叶千倚着窗子，静静地瞧着集市上一个接一个的买卖，外边是言辞激烈的砍价声，酒肆内是此起彼伏的笑谈声，叶千却恍惚未觉，只是手握杯盏，不停地往嘴里送酒，细细品味此中真味，唔，有酸，有苦，有辣，唯独不甜。

　　叶千眉宇间带着忧愁，满怀心事的样子，随意地摆了摆头，却是悚然一惊，只见小花猫四只脚掌牢牢地钉在地上，竖着尾巴，一双幽深如墨的眼珠子死死地瞪着他，直让人内心发怵。

　　叶千正欲起身，小花猫就猛地一扭头，一溜烟跑出了酒肆，不见了踪迹。

　　“嘿，这猫跑得真快！”

　　酒肆门口传来一个粗犷的声音，不一会儿，一位佩着刀戴着头巾的中年汉子笑嘿嘿地掀了门帘进了来。

　　酒肆老板瞅见了中年汉子，忙热情地道：“哟，这不是柳镖头吗？刚从城里回来？”柳镖头显然是熟客了，他边捡位子坐下，边向老板回道：“是啊，今趟可算是鬼门关前打了个转悠，托老爷子的福，柳某总算是活着回来啦。”

　　老板拿了一坛酒，两只碗，坐在了柳镖头的对面，说道：“你也是胆儿肥，这光景，也敢跑去南边送镖，不怕被当奸细砍了？”

　　柳镖头痛饮了一碗酒，红光满面的，颇有些意气风发地道：“胆儿不肥，怎么有白花花的银子？”

　　老板一拳不轻不重地打在了柳镖头胸膛上，眯眼笑道：“听你这话，这趟赚了不少吧？”柳镖头伸出三个手指头，老板眼睛一瞪，惊道：“三百两？”柳镖头笑着点了点头。

　　老板伸出大拇指，道：“这种价钱的镖，嘿，能做成就是本事！”柳镖头谦虚道：“是总镖头有眼力，镖局里的兄弟有能干，柳某只不过出了点苦力。”

　　“柳镖头赚了银子，不请大伙儿客？”耳尖的客人起哄了，柳镖头嘿嘿笑道：“你这臭小子就喜欢赚老子的便宜，不过，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今儿个大伙的酒钱就算我柳某的账上了！”

　　客人们轰然而笑，纷纷碰碗庆祝，又有熟络的客人向柳镖头道：“镖头从南边来，有没听到什么新鲜的传闻、消息啊？”

　　柳镖头听了，一巴掌拍在了自个的大腿上，道：“你看我这一乐，差点忘了这茬，来，柳某跟大伙儿讲讲！”

　　柳镖头讲述南方发生的事，一直是小小的酒肆里颇受欢迎的保留节目，每到这个时候，知根底的客人们都会搬起长条椅子围坐在柳镖头四周，翘首以盼地等待着柳镖头开他的金口。

　　柳镖头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然后手一挥，眉头一挑，一只脚踩到了椅子上，声音洪亮地道：“江南盟，你们知道吧？”

　　客人们你一言，我一句：“不就是李无心倚靠龙鲲帮建立的江湖盟会吗？李无心死了后，他儿子李无情当了盟主呀！”“是呀是呀，听柳镖头的口气，难不成这江南盟又发生了什么大的变故？”

　　柳镖头瘪了瘪嘴，煞有介事地道：“岂止于此！话说今年三月庐山佛寺屠狮大会上，李无心领着江南盟的精锐和阴风寨的好手，屠僧戮道，好不威风！你说大伙儿本来都是江湖上混口饭吃，井水不犯河水，何必如此苦苦相逼？

　　“原来，这李无心是济京魔法学院院长何盛布在南方的一颗棋子，那时候的济京暗流涌动、风云变幻，正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紧要时刻，本来何昌何盛兄弟二人生隙已久，互相看不顺眼，但在这节骨眼上又不敢在济京胡闹，怎么办啊？我让手底下的人动动你，我装作不清楚不知道，总可以吧？

　　“好了，这昆仑派是何昌派系的人，李无心还有阴风寨都是何盛的人，这不就打起来了？至于后来何昌手下的祖裕领军入山，以及天才火系魔法师叶千脚踏九头蛇大发神威的故事，柳某就不多啰嗦了，大家想必都是耳熟能详。

　　“柳某说了这么些废话，其实想表达的意思只有一个，那就是李无心是何盛派系的人，李无心所掌控的江南盟，由他儿子李无情继承之后，必然仍是听命于何盛。m.χＩùmЬ.ＣǒＭ

　　“到了五月济京之变，何昌何大将军，嘿嘿，‘铲除奸后，匡扶社稷’，到底打得什么算盘，大伙儿都清楚，我就不明言了。何昌揽权之后，心里总有点七上八下的，想问问其他四个手上有军队的大将军是个什么态度，你们到底支不支持俺呀？

　　“好了，大伙儿都清楚，靖海大将军袁弘发了檄文要讨伐何昌，何昌那个暴脾气啊，你说我才刚当上太尉，你不道喜送礼就算了，还要讨伐老子，老子不要面子？这不，就打起来了。

　　“大家甭管何家兄弟嫌隙有多深，说到底还是一家人，何昌和袁弘要打仗了，何盛的弟子平朔大将军聂政立马是出兵又出粮，不掺一点假。

　　“绕了一大圈，聪明的客人已经猜到我要说什么了，没错，江南盟听命于何盛，又身处江南腹地，不闹点动静，岂不是辜负了何院长的一番栽培？

　　“果然，就在八月中旬的晚上，李无情领着江南盟的精锐，埋伏在袁弘府邸外，待时辰一到，向袁府发起了进攻！”

　　说到这里，柳镖头停了下来喝了口茶，客人们顿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真的假的，江南盟进攻袁府？”“李无情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不对啊，就这件事，算不上江南盟大的变故吧？一定还有故事在里面，柳镖头快讲吧！”

　　柳镖头嘿嘿一笑，继续道：“江南盟和袁弘这一仗，可谓是极其惨烈，本来袁弘得到了沐州魔法学院的支援，可轻松摘得胜利的果实，谁知半路杀出个魔音仙子来！

　　“魔音仙子之名，在座的各位想必也是闻之悚然，那一日，她弹起了她那张木琵琶，魔音灌耳之下，帮助江南盟，重伤了袁弘一边大片的魔法师和长枪兵。

　　“不过，魔音仙子终是一个人，内力有限，独木难支，终是敌不过袁府，最终是袁弘以惨烈的代价取得了此役的胜利。

　　“好了，李无情自继承江南盟盟主一位以来的第一战，就损失惨重，以失败告终，威信自然是荡然无存。没过多久，江南盟议事院就新推举了一个叫做练欢的年轻人出来，取代李无情，接任盟主之位。”

　　有的客人立即提出了疑问：“这个练欢是谁，听都没听说过，怎么说取代就取代？”“对啊，李无情好歹也是李无心的儿子，没理由输了这一场，就被推下台吧？”

　　柳镖头讪然一笑，道：“其实这个我也颇觉奇怪，也许是江南盟遭此惨败，想要些新气象，就推举了个年轻人出来振奋军心、鼓舞士气？”

　　大家显然对这个理由不太满意，议论纷纷，吵吵嚷嚷：“怎么可能，依我看，这练欢必定大有来头，说不得是李无心的私生子！”“不对，李无心的私生子怎么说也比不过正牌儿子，我看呐，应该是何盛的私生子才对！”“放你娘的狗屁，何盛要知道他还有个私儿子，不得当宝贝一样供起来？会让他去当什么狗屁盟主？”

　　柳镖头挠了挠头，两只手直伸出来压了一压，喊道：“静一静，各位，静一静，还有个事没跟大伙说呢，说不定就是李无情被换下来的原因。”

　　“柳镖头别卖关子，快说吧！”

　　柳镖头眉头一皱，绞尽脑汁地回忆着，道：“是那天在沐州的时候，柳某无意中从倚香阁听来的，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就当听个乐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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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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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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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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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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