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尚的头撞出了血,只能送往医院。
送进病房后,南黎悄咪咪摸进病房,尤尚已经醒了。
“二师父。”南黎微笑,她倒了一杯水给尤尚。
尤尚看了她一眼,“不错,都敢对师父动手了?”
“我怕您累着,想提前结束打斗。”
“行了你,你不就是怕我揍墨南霆?”
“您肯定不会打他。”其实南黎想的是,想揍墨南霆除非还有第二个南黎,其它人都办不到!
尤尚抿口水,没理南黎这话。
“你先出去吧,让二师父休息会儿。”
南黎想这回好了,他可以光明正大的讹诈刘媛婕了。
南黎没走,“您回答我一个问题,您和墨南霆什么关系?”
尤尚怔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如常,快到让人无法捕捉。
“我跟他不熟,以后他可以跟着你一起叫我一声二师父。”
是吗?
南黎不信。
不熟的话墨南霆见他身上的刺青为何是这个神色,南黎认认真真的看了看尤尚的脸,挺年轻,和墨南霆也一点不像。
南黎在农场的基地里见过一张和墨南霆长得很像的男人照片,那个人很有可能是墨南霆父亲。
二师父不会是和墨南霆父亲有什么关系吧?
“你盯着我看做什么。”尤尚失笑,“你要是不走,你把你经纪人叫过来。”
“师父,你都快四十了,但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你是不是整容了?其实你今年有五十?”
“出去!”尤尚恼怒的把她轰走,越说越没谱。
南黎只能离开。
她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她竟然会以为二师父是墨南霆父亲,他整过容改了年龄。
仔细一想,应是不可能。
她一走,尤尚倒在床上,闭上眼晴,脸部肌肉一点点的紧绷。
他伸手摸了摸胸前的纹身,墨南霆是不是看到了?
………
黄昏将至。
医院的走道照过来一排暗淡的斜阳,人群走动,噼里啪啦踏着着昏沉的光。
笔挺的男人走过来,推进病房的门。病房里窗帘拉严,更是昏暗。
他一进去,睡着的尤尚猛地睁开眼睛,坐起来。
看到是墨南霆,他莫名的笑了下,“特意来找我的?”
墨南霆立在床边,脸庞异常冷峻,他的眸在尤尚脸上看了一眼,就转去了他的胸膛。
纹身遮的严严实实。
“是最近重新补色了么?”墨南霆开口,“我闻到了树脂的味道。”这是刺青颜料里的其中之一的成份。
他终究还是看到了。
尤尚苦笑,“鼻子真灵,确实是补了色,几天前。”
“色彩如此浓郁,是在掩盖什么?”
“墨总,你究竟想说什么,咱们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妨直言。”
墨南霆沉道,“二十多年前有两个杀手让人闻风丧胆,一名叫蛇,没有人知道他有多大,没有人见过他本来面貌,但听说他的胸口有一条蛇的纹身,从胸前盘至后背。我仔细看过你的,你后背处的蛇尾正好是现在蜥蜴的尾巴,你就是那名杀手。”
墨南霆停顿,“你伙同霍元晋杀了Ashley的情敌,帮助Ashley逃往中国的白芍小镇,是么?”
尤尚的脸暗了暗,他混迹江湖这么多年,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没有!
他也没有否认,“就算你说对了吧。”他再看墨南霆的脸,“不过不是伙同,我和霍元晋在当时是好朋友,我协助他和心爱的女孩儿逃跑,他开了口又付了筹薪,我自然要帮。Ashley的情敌必死无疑,她弄死了Ashley的儿子,我非杀不可。”
那一次杀人是他的职业生涯中唯一一次没有收钱的。
他心甘情愿。
“然后我去国内看望他们,遇到了南黎,霍元晋两人让我教她武功,我就教她。墨总,你是觉得我有什么问题?”
墨南霆,“另外一个杀手,也是你兄弟?”
“不知你说谁?”
“他叫……Feng。”墨南霆吐出这个字,眸光紧了两分!
尤尚看到了他这细小的表情,“不算是兄弟,只是同行罢了,在私下里也认识。”
“当年他接了颜伯仲的单,你知道么?”
尤尚,“我们从不干涉各自的任务,也不打听,当然我后来知道了。”
墨南霆往前逼了一步,“我妈死的时候,我见过你,我看到了你的纹身,你在现场,她到底怎么死的?”
警方说是冻死的。
“如果我告诉你我不知道呢?”尤尚郑重回复,“我去时你母亲已经没有了呼吸,Feng也在。你母亲那个时候已经很虚弱,可能活不了多久,不需要Feng再度动手。后来我从Feng的嘴里探听到,有路人想要救她,是Feng阻止了救援,他看着你母亲一步步没了气息,就是冻死的,Feng接了客户的任务,他必然会完成。”
墨南霆的脸庞偶然冷了下去,眼神似冰冻的湖面一点点的裂开!
原来母亲可以获救!
“墨总,你也……报了仇不是么?”
墨南霆的双眸几分阴沉透出来!
“而且我跟你之间,缘份深厚,先前你不知道,现在你应该明白了。”
墨南霆眸光一抬,看向他的脸庞,他未回话,听到了门口一丝响动,墨南霆去打开门,看到南黎站在门口,她显然听到了他们在说什么。
南黎的表情很微妙。
墨南霆的神色微软,“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
“那走吧。”墨南霆拉着南黎直接离开。
临走前,南黎透过门缝往里面看,她怎么会想到她的二师父也是杀手。
而且他说他和墨南霆之间缘份深厚又是什么意思。
……
墨南霆带她进了寸金寸土的大厦后面的小破民房,这里和四周环境都相差甚远。
屋里东西陈旧,但井井有条,南黎一猜就知道这是墨南霆小时候居住的房子。
屋子并不大,顶多八十个平方,阳台却很宽,有一个躺椅,也很旧了。
南黎看到了一张照片,长发飘飘的女人,就坐在阳台的藤椅上,手里拿着一个咖啡杯,怀里抱着一个很小的还在吸奶的婴儿。
“这是我妈。”墨南霆拿起相框,长指抚摸着照片。
南黎又看。
真的很奇怪,她的眼晴和颜宛宛的眼晴特别像,她也惊了一下。
每当颜伯仲和卜安妮说她的眼晴长得恶毒、说她和那个女人一模一样时,她还有些迟疑,没想到果真如此。
也是因为这双眼晴她一出生就不受宠。
“她离开颜家被颜伯仲追杀,东躲西藏。”墨南霆低喃,“来伦敦的第一年就怀了我。”
南黎随口一问,“怎么怀的?”
墨南霆过了好半响都没有回答,南黎抬头,看了眼他的神色,那么晦涩的表情,她的心叮的一下,不知怎的,很心疼他。
屋里都是旧时光,安安静静。
照片里的女人对着镜头笑得极是温柔温婉。
这般静谧里他沉哑的两个字响了起来,“被强暴。”
南黎猛地抽口气,什么?
“颜伯仲派去的杀手侮辱了她。”
“是……Feng?”
墨南霆沉默了,沉默就是默认。
他强了颜宛宛,然后有了墨南霆。
也就是说他父亲才是真正的Feng!
那时墨南霆不懂既然是这么残暴的方式怀了孕,为何不打掉,还要生下来。很多年他都不明白,后来遇到了南黎,他才想这或许就是女人吧,她们生性如此,对着自己的骨肉永远心生不舍与温柔。
这是自己的孩子,无关乎孩子的父亲是谁。
墨南霆,“他接了任务,并没有一刀杀了我母亲,而是常年的追逐恐吓。我母亲怀着我,带着我哥四处躲,几乎躲遍了英国所有城市,直到坚持到我四岁那年。”还是没有躲过去。
慢慢折磨才最残忍。
人都会死,瞬间死亡是最幸福的死法。
墨南霆修长的手指擦尽了相框内的灰,小心翼翼。
南黎感觉到了他如此宝贵这相片,不由得想起……她是颜伯仲的亲女儿,便觉心中更是难受。
墨南霆把相框放进了屉子里,又拿起另外一张照片,青葱稚嫩的少年,六七岁,站在路口,唇边含笑。
神韵间和墨南霆有些像。
“这是乔溯洄,我哥。”
很俊俏的少年郎,若是能长大,必然很帅。
“来到伦敦后,因为躲躲藏藏他没有进过学校,照顾我妈,照顾我,是他强烈要求我去幼儿园,这张照片就是他在路口等我放学时拍的。”
那时小小的墨南霆什么都不知道,调皮至极,让母亲头疼,让乔溯洄拿着棍子追着往家里赶,让乔溯洄拉着他去给邻居道歉。
“在我母亲死后的第二年,他因为车祸,双腿截肢。”
墨南霆朝着阳台看了一眼,嗓音再低不过,“后来他一直待在阳台,没有下过一次楼,直到死亡。”
太惨了。
南黎说话也放得很轻,“也是Feng做的吗?”
“车祸是他制造而成,我哥并非直接死于他手。”
墨南霆把乔溯洄的照片放了起来,去了阳台。
夜幕,远处的霓虹灯投射过来,光影六色,都如此沉暗落寞。
“我哥死在了这儿。”墨南霆看着躺椅,“我杀的。”
什么?
南黎又是一惊。
“那一年他八岁,我五岁,已经瘦得我轻易得就能抱起他。他求了我三天,他说他受不了这种疼,只想一死了之,最后一次他哭得跪在我面前,让我杀了他。”墨南霆蓦然笑了,唇边扯出一个笑容来,如此凄苦,“这是我杀的第一个人。”
是他同母异父的亲哥。
南黎心里碎成了一道道裂痕,她走过去,握住了他的手,这才惊觉他手心里都是冷汗,肌肉也在发抖。
“我给我哥拍了一张临死的照片找到了Feng,我把这个照片给了他,他传去给了颜伯仲。”
颜伯仲万万没想到这个照片是年仅五岁的墨南霆拍的。
“我主动去找他,我以为他会杀了我,并没有。我跟他独处了三天,他对只有五岁的我没有设防,我趁他不注意一刀抹了他的脖子,他是我杀的第二个人,我的亲生父亲。”
这是墨南霆第一次说那个人是他父亲,此生他不会再说第二次。wWW.ΧìǔΜЬ.CǒΜ
那时年幼,现在方觉一刀了结了他,未免太过便宜他。
“后来我就开始流浪,被邻居送去了孤儿院,再被Frank收留。”
南黎靠在了墨南霆肩膀,墨南霆微旋身,搂住了她,把她揉进了胸膛,头靠着她的脸颊。
南黎这时候才明白刚刚二师父说的‘你不是已经报仇了么’是什么意思。
她抱着他的腰。
很难想象颜宛宛那几年过得有多痛苦,可墨南霆经历了这么多,并没有阴戾黑暗的心理,想来颜宛宛给墨南霆那四年的教育打了一个很好的基础,墨智渊对他也不错。
“那你看到我二师父为何会露出那种表情来?”
“是他带我入的这一行,而且当年Feng折磨我母亲他一直都知道的。”
南黎再惊。
“我去了我现在的父亲家里,过了安稳的生活,他找上的我,教我武功、教我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杀手,他知道我仇恨很深,我必然会做到他提出的每一项苛刻的要求。”
那时墨南霆未曾见过他的模样。
只知道那条蛇。
再后来蛇慢慢隐退,便纹了蜥蜴把蛇掩盖住。
墨南霆今天才知道他竟是尤尚。
“照你这么说,他是我俩共同的师父?”
南黎不知道这是好还是坏,墨南霆要报仇,不必入这一行,一样可以解决掉颜伯仲。
墨南霆没有回应,头低下去,埋在了南黎的颈窝,用力一嗅,让她身上的香味窜入肺俯里,似要去抵消这份被勾起的沉重往事。
南黎在他眉心亲了一下,“过去的就过去了,以后我们会好好陪着你的。”
墨南霆好看的唇若有似无的一勾。
去年生日他问封痕有什么愿望,封痕说没有。
他劝封痕给自己有一个愿望,至少给生命一个由头。
他从小到长的愿望只有一个:早日夺回颜家,手刃颜伯仲。
后来他的愿望换了,是他至死都要追求普通人的平淡生活,和她们母女两个。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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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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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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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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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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