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她年岁尚小,此时也不着急。
为了避免暮四想岔,琼儿倒也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眼下这种情况,不说太子殿下的伤势还未完全好,就是长菁宫那里,也是不断作妖,我怎么能在这种时候,离开娘娘身边?”
况且,上官玉姝还来了,不亲自盯着,她这心里,终归是不放心。
一番说辞,有理有据,让暮四也说不出什么来,他看上的,原本就是忠义两全的好姑娘琼儿,眼下见她如此,虽说是满心苦涩,到底也还是理解。
但是,也很无奈啊。
为了自己的未来,也只能奋力挣扎了。
“那……你能不能答应我,等到这宫里头太平了,风平浪静时,便应了我的提亲?”
“嗯,好!”
宫中本就是是非之地,加上有那么多人虎视眈眈地盯着,还有玉辽,西岐等君王的环伺,哪有可能真的能到完全风平浪静的一天?
有的,怕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其实话说出口的一刹那,暮四就后悔了,然而为时已晚,眼见着琼儿当了真,郑重其事地点头,他突然觉着,自己作死,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唉,覆水难收啊。
不过也有好的一点,确定了琼儿的真实想法,心里也是美滋滋。
夜色正浓,闹腾了许多日子的长菁宫,终于一改连日的热闹,变得沉静了下来。
偌大的殿内,空旷而寂寥,打发走了所有人,欧阳华菁独自一人倚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身侧的香炉里头,正有熏香无声地燃着,袅袅青烟起。
跟之前的憔悴,还有故作娇柔不同,此时的她,浓妆艳抹,重归一身华丽。发髻高耸,环佩加身,即便是不出门,也将自己装扮出了强大的气场。
十指更是涂满了鲜红的豆蔻,如同血染。
说是假寐,却也全不尽然,拿手指一下一下敲击着软榻扶手,她眼皮子是不是地动弹一下,显然是在想着什么心事。
等到香炉里头的香都已经燃尽了,袅袅青烟不再,她才蓦然睁眼。眸底一片冰寒,全无半点儿温度。
缓缓起身,欧阳华菁朝着窗户的位置走去,亲自抬手打开了窗,面朝夜色,一脸莫测。
静候了片刻,等的人始终都没有来,最终失去了仅有的耐性,她又从袖中掏出一枚精致的骨哨,放在了艳红的唇边。
随即,一声尖锐的夜枭啼叫,划破了夜空。
然而即便是如此,得到召唤的七绝,也依旧还是迟迟没有出现,一眼望进令人莫名感到有些恐慌的浓郁夜幕里,欧阳华菁心底突然生出了十分不好的预感。
就在她即将耗尽自己的耐心,逐渐开始忍不住烦躁起来时,鼻翼微动,一股子血腥味道,突然窜了过来。
心下一惊,不等欧阳华菁开口唤人,一道低沉的嗓音先打消了她的顾虑。xǐυmь.℃òm
“公主莫慌,是属下。”
伴随着这一句,七绝的身影,总算是姗姗来迟,出现在了窗口。
但是人却没有进来,而是就停留在距离欧阳华菁几步之遥的地方,慢慢单膝跪地。
“属下来迟,还请公主殿下恕罪。”
夜色浓郁,加上殿内灯火明亮,外头却一片漆黑的缘故,七绝是个什么状况,欧阳华菁看的不甚分明。
饶是如此,她还是敏感地察觉到,对方跪下去的动作,除了缓慢之外,好像还不太明显地踉跄了一下。
因为对方一身黑衣的缘故,几乎跟夜色融为一体,也看不清楚细节,但是一阵一阵不容忽视的血腥味道,还是让欧阳华菁狠狠地拧起了眉头。
“怎么回事?”
“公主殿下,南麟的宫廷侍卫……已经摸索到属下藏身之所了。”
既然做主子的发问,七绝也便没有任何隐瞒,沉声道来:“属下一时不察,中了他们的埋伏,伤着了。”
“你说什么?”
关于南麟太子刺杀一事,不是已经过去了么?
为此,她还曾庆幸过,这事儿解决的,倒也不算是损失太过严重。
怎么突然之间,七决的存在又被翻了出来?
乍然听到,欧阳华菁骤然色变。
面色俏寒,她显然意外之极,看着七绝的眼神,也略带了几分深究。
“怎么会如此?可是你又背着本宫做了什么事情,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不然,好端端的,怎么就又提起来了?
面对质疑,七绝心下虽然颇为微词,但是面上依旧还是四平八稳。
“属下不敢,这些日子,属下谨遵殿下吩咐,一直都在荒殿隐匿养伤。”
明明已经是风平浪静,度过了最紧张的时刻,他警惕的心,也逐渐松懈了下来,面对着全无动静的南麟后宫,七决也跟欧阳华菁一样,只道是刺杀一事的风波,已经过去了。
毕竟冷君遨便是再怎么怀疑,没有确凿的证据,也不能拿长菁宫怎么样。
哪知变故就是来的这么突然,导致他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就遭到了对方的伏击。
想到适才所经历的事情,七决的脸色也是十分不好看。
只是当着欧阳华菁的面儿,他却并未多言,只垂眸犹豫。
“此次南麟宫廷侍卫来势汹汹,属下怕是……”
后背糟了暗箭袭击的后背,还在不断地渗着血,得到欧阳华菁的召唤,还能前来见她一面,已经是极致了,再想万全,怕是有些难。
想到此,七决眼底闪现过一抹深沉的忌惮,还是将心中的想法,给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请公主殿下恕罪,属下这段时间,怕是得出宫去避避风头,不然万一被擒,教南麟抓住线索,对您不利。”
为了避免麻烦,他身上一些西岐十二决的特殊标记,已经被暂时掩盖了过去,但是历来各国皇室都有的是手段,谁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七决这个决定,倒也不是贪生怕死,想的的确是周全,就连欧阳华菁,也无从反驳。
略一点头,她算是应允了对方这个请求。
“好,你自己多加小心。”
父皇好不容易才送了这样一个得力的人给她,可万不能就这么折了。
尤其是现在,知道了某些事情,欧阳华菁几乎是毫无怀疑,往后需要用到七决的地方,且还多着呢。
然挥挥手让对方退下的同时,她的脸色,却并不见半点儿轻松,重新关上窗户,她的眉眼之间,依旧还是顾虑重重。
冷君遨的为人处世,还有手腕能力,若是已经动了手惊了蛇,还能放任让七决安然离宫?
几乎是一瞬间,欧阳华菁的脑海里头,便有了十分不好的念头。
整个人也犹如惊醒一般,重新站在了窗户跟前,正要打开,却想到七决人都已经走了,若是再召他回来,未免横生枝节。
左思右想,只能放弃,不过也就是这犹豫的功夫,她耳根一动,精敏地捕捉到了窗外的一丝动静。
七决都走了,谁还在外面?
眸色一寒,欧阳华菁也没多想,迅速推开了窗,然后就看到,有一抹灰色的人影,匆匆离去。
对方身着太监服饰,但背影高大,隐约有几分眼熟,就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
正当欧阳华菁蹙眉沉思时,一道轻微的嗓音,蓦然落进了她的耳朵里。
“哑巴,这么晚了,你还在这晃悠什么?自己的活做完没?担心姑姑们怪罪下来,你吃不了兜着走!”
哑巴?!
这个称呼,毫无悬念地击中了欧阳华菁脑海中一个隐秘的念头,震得她骤然一惊。
盛怒随之而起,并未多想,她抬脚就直接朝着声音的来源处而去。
哑巴,哑巴?
当初莫名其妙的哑巴,又回来了?
她倒是想看看,那个在关键时刻背叛了她的哑巴,到底又有什么脸回来!
当初的事情,真相到底是什么。
脚步飞快,欧阳华菁的样子,显然是没有给对方再度消失的机会,然而等到她紧赶慢赶,站在了对方面前时,看到的,却是两个太监。
面容看着有几分眼熟,没用什么功夫,欧阳华菁就认出来,这两个,正是之前冷君遨下令送过来的那几个宫人中的其二。
因为接连不断的摩擦,冷君遨曾说过,要将这些太监们都召回去的,也不知道这两人为何会还在这里。
不过看到是他们,欧阳华菁眼底还是难掩失望之色。
只是因为心中适才的疑惑,倒也没急着离开,而是皱着眉头清冷发问。
“谁是哑巴?”
她一出声,那两个太监才发现她的人,登时一副惊慌的模样。
其中一个,还道是自己说错了话,毫不迟疑地跪下,当机立断地就指向了另外一个身形佝偻的同伴。
“回娘娘的话,奴才喊的哑巴,是他。”
闻言,欧阳华菁的视线也顺势移了过去。
一张平淡无奇的脸,实在是看不出什么特别来。
至于身形……
因为对方一直弓着身,也看不大真切,语气稍稍一顿,欧阳华菁才再度问询。
“你是哑巴?”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欧阳华菁在问完这话之后,似乎感觉到,那个站着的太监身形再度佝偻了几分,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样。
偏偏出口的话,又是条理分明,没有半点失了分寸的痕迹。
“回娘娘的话,奴才,不是哑巴。不过往日少言,方才被人误会。”
跟以前一样,这人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沙哑难听。
但或许是之前并未留意,眼下欧阳华菁稍稍用了点儿心思,便敏感地意识到,这人分明是在刻意伪装。
到底是什么愿意,让他不愿意将自己的真实嗓音示人?
心下一动,欧阳华菁倒也没有直接拆穿,完全就是一副什么都没有察觉到的样子,点了点头,面露不耐。
“嗯,都下去吧。”
得到恩赦,下跪的太监忙不迭地爬起身,两人赶紧转身离开。
一直走到走廊的尽头,不知是那个被人叫了哑巴的太监弯腰弯的太累还是怎么的,突然就直起了腰。
随即身形一闪,拐过了廊角。
虽说晚上的光线并不是很好,但是因为廊下挂着灯笼的缘故,那一幕,还是被欧阳华菁隐约捕捉到了。
看的她眼神逐渐变得犀利起来。
若是没有听到哑巴那个称呼倒也罢了,或许是无形之中受到了某种暗示,对方最后直起腰身那一下,落在欧阳华菁眼中,还真就有几分曾经哑巴的味道。
眯着眼睛盯着对方离去的背影许久,欧阳华菁脸上神情变幻莫测,少顷之后,她才动了身。
没着急回去殿里,而是踱着脚步,慢慢地绕到了她寝殿的后窗下,不久的刚才,七决才刚刚跪过的地方。
借着从窗户里头透出来的光芒,她发现地面上干干净净的,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可是,并无可能。
就冲着适才七决身上的那股子血腥味道,也能想象得到,他伤的有多重。
那就没有道理不留下血迹。
现在这里干净,只能证明,是有人及时清理过了。
有人在暗中帮着她,而且这人……应该也知道七决的存在,却并未吱声。
这人,也不可能是秋杏或者是春桃这几个自己人,却这样做……
恍惚中,欧阳华菁就想到了刺杀一事发生之后,七决说的话。
他说,当时在冷君遨搜宫,他将要暴露的关键时刻,有人出手帮了他一把,不仅如此,那人还悄无声息地处理了殿内留下的痕迹,帮着自己顺利过了那一关。
就跟这会儿一样。
刚才那个太监……
再度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站在窗边看到的高大背影,一个清晰的影子,逐渐在欧阳华菁脑海里面呈现了出来。
彼时,她就觉着那人背影熟悉,到了这会儿,总算是彻底想起来,到底是在哪里见到过了。
冷君遨,那人背影,酷似冷君遨,几乎真假难辨,难怪……会那么熟悉了。
抬手紧紧地揪着自己的衣领,欧阳华菁一双隐晦莫名的眼,阴晴不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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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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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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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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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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