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其它小说>折煞北央古调>第 90 章 第 90 章
  要了命了。

  王座上的软垫料子金贵,一丝一线皆是造价不菲,钦红颜是做绣活的,自然晓得这东西有多娇气,一滴水都沾不得。平日里若是脏了,只能细细抖上一层香粉,再拿最轻最软的羽毛掸子一点一点慢慢掸去,论她手法再娴熟不过的丫鬟,至少也得掸上一整天。今儿倒好,算是糟蹋尽了。

  可她赤面儿,汗背巾哪里顾得着许多?再说,论赔,也不当她赔。是垫子的主人亲自掘的井,她只道是在喘气儿的闲暇里钻个空当,数落几句她的不是。李明珏自知欠了一笔糊涂账,乖得只会顶嘴儿,绝不顶嘴,轻言低语地同她说道:「本王有债必还。」

  钦红颜从不服气,更是喜欢较劲,哪有令她钦红颜服气的人?于是一双红酥酥的纤手软绵绵地揽着颈子问道:「您还得起么?」

  「你吃得消么?」

  所谓好眠,不过是一闭眼,一睁眼的事儿,累时一身疲惫,醒后神思清爽,至于梦中登临到的山尖,抚弄过的青云,神游历的太虚,皆不尽真切,钦红颜醒时只感恍惚不已。这样的梦她也不是头一回梦到了,醒来的时候都知道是假的,可这回不同,她都不信自个儿有本事梦不到这般荒唐的。

  可太能造作了。

  眼前神仙般风神的人货真价实地存在,她身披鸦青色单衣,在一旁好不快活地盘腿半坐,一双风流手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抚过腿窝里卧着的一只狸花猫。那猫儿更是精怪,见人醒了,肉乎乎的腿子一蹬便跑个无影,好似在挪个地儿等人施展。微肿的唇瓣不饰口脂既是红润欲滴,钦红颜轻轻一抿嘴,从一旁抄起衣服,上手就是一扔,口中不住嗔怪道:「你说还!还真还啊!」

  「君无戏言,」李明珏答得自如,接得稳当,为她将衣衫展开,双手递了过去,「扔什么,这身是干净的。」

  钦红颜蹙着眉儿接过,埋怨道:「路都走不得。」

  李明珏笑她:「姑奶奶您这不还没起呢,怎就先赖上我了?」

  钦红颜哼了一声,鼻息里都存着怨气儿,暗骂道,能不能走她李明珏下手时心里没点数吗?非要人站起来摔一跤才能把烂账甩给她吗?正想着,她撑腰打算侧卧着继续责备某个混蛋的不是。牙已经咬着了,本以为会吃痛一回,谁想竟一点事儿都没有,引得这位自诩见过世面的大美人微张檀口,不住叹道:「你是神仙吗?」

  李明珏不说话,仅是笑看她,得意劲儿里蔫坏得紧,让人想把指甲放在叫猫儿捂暖的腿窝子里,可劲儿掐一把。钦红颜只道是这人坏透了,渗进了骨子里,惹得她是一时喜呀,一时嗔。无奈她又爱吃人家这一套,不然此时见她身后徐徐拿出的那支嵌宝凤钗,定又要哭上一回。她顶不喜欢抹眼泪花子给人笑话看,从今往后,她只管笑。

  末了二人一道去寻柏期瑾,那丫头听着脚步声一冲而出,直奔着钦红颜去了。

  「钦姐姐!你要留下来对不对!」

  钦红颜扫了李明珏一眼,又同她点了个头,柏期瑾一开心,杏眼里霎时填满了盈盈笑意,更朝襄王投去了一个眼神,跟赏小狗子似的。而后无非是说了些不分你我的细话,反正轮不着某些人插嘴,点头便是了。没说多久,柏期瑾眉尖儿一拧,伸手扒拉了一下钦红颜的衣襟子,一脸疑惑地问道:「钦姐姐你受伤了?要不是传个医官看看?秋天最容易起疹子了。」

  「这……」钦红颜诧异道。她倒不觉得柏期瑾有心戏弄她,毕竟丫头那真心实意关切的眼神假不了。可说柏期瑾不知道,她也着实难信,但一想到李明珏这摸不透的秉性,又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呢?大约是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连啃都舍不得啃一口。

  呵,昨儿倒是扯她扯得欢。

  钦红颜此处趣味颇深地瞥了李明珏一眼,转头不怀好意地同柏期瑾说道:「你问她。」

  柏期瑾听着便知不对劲,约是被骗多了,人亦变得愈发谨慎。她走近李明珏,伸手摆弄看了同一处,鼻子一抽立马像只红眼小兔儿般可怜起来:「为什么你也有?」

  她委屈唧唧地抓着李明珏的手问道:「为什么就我没有?」

  ***

  钦红颜虽在宫中小住,亦不曾忘记当日与金富贵之约。她正欲同李明珏问个主意,见德隆守在殿外,便问道:「她在里头?」

  见德隆公公点头,纤纤玉手一扶栏,准备跨进去与她商议,孰料被一羽拂尘拦了下来。

  「嗯?」钦红颜诧异道。

  德隆一拘笑,回道:「柏姑娘也在。」

  「巧了,正找她俩。」

  「您等我通传一声。」

  「这有什么好通传的,门开着,还不能进?」她绕开拂尘,越过两重门,扭身进了殿,一个抬眼,隐约能瞧见从屏风后面,伸出个白皙的手腕子。若是在夏日,倒没什么稀奇,可换了秋日,便大有不同了,怪不得暖炉子烧得这么早。她以为步子迈得轻,趁没被发现,还是趁早走了得好。

  「来都来了,走什么?」

  钦红颜在心里骂了句臭不要脸的。来了不走做什么,怕她是消受不起,而后回身一看,李明珏衣服齐楚地站在她身后,头发丝都不带乱的。而柏期瑾从屏风后走出来,笑眯眯地像个没事儿人,手扶正簪子时脸都不红的。

  呵,想必是老手了。

  事实证明,只要对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自个儿。钦红颜行礼赔了个罪,说:「唐突了。」

  「无妨,有什么事儿说吧。」

  便把答应金老之事说与她二人。李明珏没有抓住人不放的意思,要钦红颜拿主意,想去便去,不想去由她出面回绝即可。钦红颜见她舍得,确是想出门走走看看,活了小半辈子没出过一座四四方方城,当真是虚度了。李明珏听后不免艳羡,她又何尝不想像从前那般一人一马走天涯,只可惜南面的天子不允。最委屈的要属柏期瑾,百般的舍不得,牵着衣袖嘀咕咕说了一通,最后才依依点了头。

  钦红颜出门时还不忘调侃地和德隆说上两句:「您说得对,早晓得当听您的了,这宫里的事儿我初来乍到也不甚懂,以后还指望您多提点。」

  「钦姑娘说话客气了,这宫里您是个主子,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同奴才说便是。」

  她望了望天,叹了口气:「唉,谁想得到呢?算我低估了她。」

  「您说殿下?」

  「不然呢?」

  见德隆摇头一笑,钦红颜脸上的表情悄悄然从云淡风轻,变得有几分难以言喻。她同是垂首一笑,果然,这宫里的新鲜事儿还很多。她不在宫中,少则三五日,多则十天半个月,回宫后亦不曾闲着,比在外头还忙,是真真忙到「脚不沾地」。她不禁感慨她这么一绣花吃酒的闲人,竟成了个大忙人,就连城中的王都说有事要请教她。

  不因其他,不过是我们的大总管又在关心干侄女的终身大事了。方才李明珏再去问了望书一回,什么影都没探到,只得来请钦姑娘来帮着一块琢磨。

  「望书,上次见过的彭家公子你以为如何?」

  「彭公子出自大家,性子稳重又不逊文采,入朝为官是极好的。」

  「本王没问你入朝为官如何,是问你以为他如何?」

  「望书是个宫女,不敢妄议彭家公子。」

  「望书,我待你如何,德隆待你如何,你是知道的。你若有中意之人,无论是谁,本王都可替你做主,」见她不说话,李明珏又问,「你可有何顾虑?若不方便说与德隆,可说与我来。」

  「我还想留在宫中。」

  「一直留在宫中做什么?你莫不是喜欢上了哪个侍卫?」

  「没有,不是侍卫。」

  听她答得干脆,李明珏迟迟一顿,拧了眉头一时没接下文。想留在宫里,似有心怡之人,不是侍卫……毕竟她招小宫女待见不是一回两回的事了,这……这一眨眼的功夫里她想了很多很多,虽然她常用望书来调侃德隆,但不过是嘴上玩笑逗逗他罢了,从未当真过。如若真有此事,她又该如何同德隆交代?李明珏沉思许久,终于问道:「你该不会是……」

  望书正在为她添茶,手都抖了一下,近乎惊呼道:「不是您!您想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

  李明珏讪讪摸了两下脸,感慨原是虚惊一场。被人当面一口否定,终归是有那么一丁点过意不去,但又不能在小辈面前失了脸面,遂清嗽了一声,敛袖摆出正经架势来:「那是谁?说来本王替你做主。」

  「也没谁,我就是喜欢待在宫中,还请您多留我几年。」望书点了个头谢恩,便出去了。

  李明珏拿指尖敲着桌板,反正她是瞧不出个所以然,至于柏期瑾,就更别指望了,便主意请眼力好的帮帮忙,因同她说道:「还不是望书的事儿,不知是怎么了,不愿嫁人,偏要留在宫中。」

  呵,好家伙。

  钦红颜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自然而然想到了同一桩事上。既是看热闹,定不会嫌事大,她嘴角轻轻一勾,倚着雕花栏莞尔暗笑:「该不会是?」

  李明珏岂会不知她安的什么好心,回道:「问过了,不是。」

  钦红颜就笑她:「您也有今天?」

  「嘴巴甜点不行吗?」

  「可甜了,您尝尝?」

  ***

  又是一年新春贺节,诀洛城宫中比往年更为热闹。难得今年赵攸在,李明珏便邀他们一家来宫里坐坐。顾婉本不愿去,无奈赵攸跟个孩子似的死缠烂打:「你就去吧,有什么好不去的?」

  她不善这等场合,落单了坐在一侧,不知道该往哪边去。孩子们在同柏姑娘一道玩耍,赵攸在和李明珏乱侃正事,无非是战场上的闲话。听闻北央派了个不知名的将领去战地,老将军走后的颓势随即扭转,数月之间又与宋国打成僵局。北央能有几个得力的将领,他们二人心中还没个数吗?怪就怪在多番打探,都探不出此人姓名,就连那自称千里眼顺风耳的金富贵,都摸不到其中门道。赵攸笑道:「是国策门有弟子来我大魏了?」m.xiumb.com

  「还来?张子娥一个都嫌烦。」听到国策门三个字的时候襄王不自觉皱了皱眉,说到张子娥三个字的时候她又饮尽了一杯酒,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们两人之间有是非。

  天下好端端的,张子娥一出来,全乱套了。仗打了两年有余,大魏连梁攻宋之举的确占了不少便宜,但若说要彻底吞宋,照这攻势,还得三年五载。漠北这厮来势汹汹,中土三国又打得热火朝天,老将军在南,她在北,天底下的太平算是彻底玩完。近来她也嘱咐钦红颜少同金富贵走动,世道大不同了,也不会再好了。

  顾婉垂下头来拨弄了一下衣袖,斜斜灯火落在她身上,轮廓柔柔浅浅,一举一动自带着端方入骨的矜持,她绝不容许言行在旁人面前失了态度。天下的大事她不甚懂,一门心思放在了养育儿女身上,突然闲了下来,竟不知该怎么办。这么多年了,她还是头一回重返诀洛城宫,这里的宫墙太高了,她坐着轿子一路走来,稀薄的回忆在心中渐渐聚拢,双手瑟瑟缩在袖中,不敢掀开帘子向外多看一眼。宫墙下关押了她曾经心动过的年少,那些曾经明好的春阳,早已与她无关了。她不想来,若不是赵攸一张蜜糖嘴儿顶用,她也不会来。她晓得赵攸是在帮她解开心结,都过去多少年的旧事了,有什么大不了的,有什么见不得的,无非是自己和自己过意不去……唉,她自知是个多愁绪的人,端起茶杯闲闲抿了一下茶水,好让自己看着有事可做。

  不知何时,钦红颜袅袅婷婷来了身侧,婀娜地半倚着椅背,轻罗袖落在她腕边,那是亲近到近乎无礼的距离。大美人若无其事地问了声好,玉指轻轻擎着白玉杯,由蔻丹染得红艳艳的指甲衬着无暇的白玉,像是仙鹤头上令人过目难忘的红顶。

  顾婉知道,那也是一种毒药的名字。那抹红艳亮眼到难以忽视……她此前从未染过指,纵使是在同龄少女争相采摘最好看的千层红的炎炎夏日。

  她只觉那般艳丽不够庄重。

  但她觉得那好看。

  这让她不免回顾过去,好些她其实喜欢的,却因心中横亘一线,没有胆量向前迈出去一步。就像现在,她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这个女人连指甲盖都是好看的,被她呼吸时的一丝丝热气波及到,都会令让人自惭形秽,顾婉自知晃了心神,但她知道,这也由不得自己。李明珏搭上钦红颜是她出宫之后的事了,她们在此之前从未见过面,她不知钦红颜此时前来所谓何事,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或许,是因为她们都落单了吧。她是两个孩子的娘,又比钦红颜年长,更是赵家的女主人,她自若地昂起头来同她问好,不想在外人面前丢了颜面,又忍不住话音的颤抖。

  「听说赵夫人以前是在诀洛宫?」

  「嗯。」

  「和德隆一道从南央来的吧?」

  「嗯。」

  「苦了你了。」

  她说话时娇靥含笑,总似话里有话,那双含情的桃花眼轻扑着眼睫,贝齿半咬把尾音拖得缠绵得不近寒暄。顾婉想起了来诀洛城之前娘亲嘱咐的话,这便是宫墙里最该小心的人,只须匆匆一照面,什么都能被看出来。钦红颜的压迫感使她不堪重负地侧首,双睫慢垂,不愿再与她对视。她想借着同孩子们说些话来结束这场招架不来的对话,此时赵攸似察觉了什么,携酒前来替她解围。他如青松一般挡在身前,笑敬了一杯:「钦姑娘,我媳妇不常出来走动,话不多,您别见怪。」

  看见丈夫颀长的身影半挡在面前,顾婉终于松了一口气。赵攸是最在意她的人,也是最懂她的人,纵使他在远处与人无休无止的絮谈,也能轻而易举地察觉她的局促。她突然想从他身后挽起他的手,或是靠在他宽阔的背上,这是她的丈夫,她的天,她的地,她的定心石……但一想到她仍在宫宴,便断了这念头,只是看着他的背影默默不语。

  钦红颜笑着将酒杯抵到唇畔作赔罪了:「是我的不是,赵夫人可别放在心上。」

  李明珏见方才钦红颜和顾婉说得好好的,一晃眼就散了,便去问她:「你欺负婉儿了?」

  钦红颜悠悠地白了她一眼。

  呵,个祸害。

  还未经李明珏问个明白,钦红颜摇了摇头:「你可真不是个东西。」

  李明珏一头雾水,啥事儿没做咋被骂了?当然,被骂是常事,这也容不得她细究。

  宴会结束后,赵攸回家哄睡儿女,再回来哄顾婉。夫人在扭扭捏捏地闹别扭,他便在檐下死皮赖脸地搂着她。

  「有什么好想的,就算是她知道,别人钦姑娘多精一人,还能把你那堆陈年旧事说出去不成?再说,人家也没说什么。」

  顾婉锁着眉儿被他抱在怀中,拿拳头锤他胸口。她甚少动火,而今唇瓣抿着,淡扫的罥烟眉似蹙非蹙,胸口压着呼吸微微起伏,连砸下来的拳头都绵绵软软。她连生气的时候,都是温柔的,怒意似从天际细细洒落的甘霖,落在人心上,叫人骨头都酥软了。赵攸一时觉得十分可爱,嘴边不住哄道:「好好好,以后不去了,说不去就不去了。一天到晚想这么多,怎么不想再给我添一个?」

  「无赖。」

  檐下传来一阵脚步声,月光下多添了个人影,霜儿披了件外衣站在不远处。怕都是被听见了,顾婉面红耳赤地推开赵攸,摆出家母的姿态问话:「大晚上的不睡觉做什么?」话音里,却是抖的。

  霜儿也不走,眉眼如常地站在原地,面上淡定极了。少女娇嫩的唇边挽起,轻呵了一声:「多大了的人了,害什么臊?」

  不愧是亲闺女,赵攸冲女儿一笑,手臂依旧圈着顾婉,生怕何人听不见似的,扬声附和道:「对,多大了的人了,害什么臊?」

  他推着顾婉回屋,给霜儿没个爹样地做了个鬼脸说:「给你添个弟弟妹妹。」

  ***

  生火盆,画桃符,听颂椒,娃娃提着灯笼在门下嘻嘻笑,彼时银钩高挂,酒肉正好,劝酬犹未了,大梦酩酊里,千门万户听山外钟声铿锵一响。

  天顺二十六年。

  诀洛最后的寻常新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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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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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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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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