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珏用指尖掂着下巴尖儿,另一手摸了摸手心里那颗白石子,慢腾腾地笑了:「这天下谁不比我有志气?」原是柏姑娘嫌手串换来换去太麻烦,直接取了一颗给她。
赵攸盯着那颗白石子撇了撇嘴,自从她和柏姑娘好上了,整个人都是飘的,说什么都带点笑意,尾音总是不着调地往上扬,有扶摇直上九万里那意思。他琢磨着白石子叫她这般把玩下去,没准几天就能玩出百年包浆来。打趣点到为止,他有要事,遂将玩笑时轻飘的话音稳住,因说:「话说你知道我查到了什么?姓金的那老头儿,在诀洛城外桃花林有块地,私贩粮耗军械。」
李明珏不动声色地撇着杯中浮沫儿,神情淡然并未流露出一丝诧异。赵攸不知她是甩手掌柜当惯了,还是被柏姑娘灌了什么迷糊药,这么大的事儿都没动静,拧眉一脸凝重道:「您可真稳得住。」
能不稳得住吗?李明珏放下茶杯,轻巧地说:「我授意的。」
她在赵攸的目瞪口呆下,又说道:「你一走就是五年,审督院那几个小的不顶事,我懒得在朝中扶植新人,又怕等你回来与你冲突,便寻了金老。」
人懒还有理了?赵攸抬袖猛地一拍案:「你心可真大,金富贵什么人物,你玩得消?」
「心不大,在这个位置做不下去,」她在手上娴熟地转着白石子,说,「我自有分寸。」
「呵,怪不得,我说你怎么小道消息不断,张口闭口‘我的探子’。」赵攸此行本欲邀功说事,顺便看看李明珏震惊的样子,谁料是这人的心大震惊了他。不过还好,他手上不缺猛料。且看他将那笑眼一眯,立马有了几分狡黠精怪的笑意:「那我还跟你讲件事,保准你吃惊。有几回他们暗商情报抓得分毫不差,我疑心是他们在你身边安插了眼线,应是相当亲近之人,或是在宫里,或是宫外你常去的地方,这含香阁……你不老在那批折子吗?」
李明珏坐在一边儿看他自说自话地演上了,话都到嘴边了,结论呼之欲出,而赵攸就是不会亲自说出来,喜欢玩点心知肚明的小把戏。这把戏?谁怕谁呢?
「的确是红颜。」
「你知道?」赵攸再一次目瞪口呆。
「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是我有意透露给她的,也让她赚点小钱不是?」
「你往含香阁送的东西都多成那样了,还赚?你怎不送给我?还是不是朋友!」
「你又不爱钱?」
「啧,」赵攸往手心里忿忿不平地砸着拳头,「你也真是宠,咋就黄了呢?就因为柏姑娘来了?」
「我和红颜不是你所想的那种关系。」
赵攸搞不清楚,不是他想象的那种,还能是啥?天天往含香阁跑,就去吃个水果?打死他都不信。李明珏揉了揉额头不想与他解释太多,她有了柏期瑾,听德隆说红颜同样有了新人,觉得过去之事已经过去,不需多提。但赵攸显然不这么想,李明珏见他一脸很好奇,想着与其让这位颇有手段的赵大人风生水起地去查,不如直接告诉他了事:「是红颜,先不要我的。」
一句话显然满足不了赵大人想听皇家轶事的好奇心,可不?两手揣在袖中在等下文呢。
李明珏自认低估了他,哪里晓得一个大男人怎么婆婆妈妈爱听些情情爱爱,翻了个白眼不屑一顾道:「你不是会查吗?为何要我给你讲?」
赵攸不买账:「那哪能一样啊?」他想听听被甩的人是怎么讲的。钦姑娘能耐啊,藩王都看不上,他家里管得严,不曾往烟花巷子瞧过一眼,只听说是个花容月貌的人物,没想到性子同是天下一绝,着实叫人好奇起来了。李明珏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摇了摇头,赵攸便噘着嘴开始摇来晃去地耍无赖,威逼利诱,告老还乡,甜言蜜语轮番上阵。李明珏耐不住,便在桌下狠狠踹了他一脚:「你好奇什么?小心我给婉儿告状去!」
「有什么好告状的?你快点告诉我,我回家给婉儿说笑话。」
「闭嘴吧你,」李明珏一手按住赵攸的肩膀,难得说起了正事,「金老的事本想等他回诀洛再说与你听,你既然问起了,我便好生给你讲讲。正好他过两天回诀洛了,说有要事找我,你也一起见一面,就约在……」
「哪儿?」
「含香阁。」
***
小巷子里,一个老头在巷口逆光处背着手,光线穿过华发爬满了皱纹间厘厘沟壑。他虽有老相,却不显老态,鹤鬓如霜反而衬得如鹰般的眸子愈发灼灼如炬。只听他话音中正地说:「钦姑娘,好久不见。」
钦红颜和金老早就搭上线了。那时她还没跟李明珏,含香阁来了个穿着敝布烂衫的老头,一身汗酸味儿,抬起脏袖子笑眯眯地从里头掏出几块碎银子,说要点个姑娘陪酒吃。银子是真银子,可出价着实寒碜些,这价钱若是个俊俏穷书生便算了,换作浑身臭气的老头,姐妹们谁不是娇生惯养的,任谁都不情愿,最后遇上了钦红颜,欢欢喜喜地接了活。一顿酒饭后,老头给了她一块玉,问她是不是早就晓得他是个有钱人。钦红颜收了玉,点了点头也没掩饰,衣裳虽然破,但料子她都晓得,前月还有个富商送过她一匹。那商人在她面前拿出了身家本领,猛地一阵大吹大擂,说什么是哪的蚕吐的丝,哪的家绣房定的样,哪个绣娘绣的花儿,总之吹得是天花乱坠,像是神仙才求得来的料子。能穿成这样的,非富即贵。她看人脸色吃饭,要在一次次待人接物中习得一个人情练达,因不知是何处露出了破绽,便诚诚恳恳地低垂眉眼向人请教。老头一笑,说:「眼神。」眼神这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大约是某种同类间独有的默契,唯有那绝顶爱财之人,才能在一次次眸光交错中微妙地抿出彼此,也不全算是破绽。钦红颜提壶斟酒,娇娇笑靥含了三月春光,笑吟吟地敬上一杯:「还是因为您姓得好。」金富贵笑了笑,原来她早就知道他是谁了。诀洛城商旅不断,消息繁杂,来这儿点一杯酒的都是兜里有银子的大人物,他是来找有没有合适的线人,不想遇到了天赐的好苗子,不单灵心慧齿,还是世间难得的绝等颜色。
钦红颜隐在巷角阴影里,青葱细指轻轻搭在秋月白湘水裙裾上,恭恭敬敬地做了个万福:「金老,想您知道我不在含香阁做了,这忙啊,我是帮不上您了。」
「我是来邀姑娘入伙的。」
「你们黑市的生意打打杀杀的我做不了,您知道,我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子,只想嫁户好人家。」琇書蛧
「凡夫俗子配不上姑娘。」
「巧了,我还就真喜欢凡夫俗子。」
金富贵眉间一舒,仔细端详了一回——宽袍罩身,轻纱覆面,她显然不想像在含香阁一样再靠皮相过活。可这皮相姣好并非坏事,又不是说生得美艳动人,就注定要以色侍人,姿容既可以是她昔日被明码标价的筹码,也可以是今后咄咄逼人的武器。他是个生意人,讲究扬长避短、有的放矢,不知她为何要将好端端的优势藏起来,甘心做个普通人,就好比一块金子封缄在顽石中不愿显露,非要和一般石块去比较。
他觉得可惜,但他不会明说。这女人相貌娇媚,骨子里却全是硬气,不见棺材不落泪。强买强卖只能做一回生意,金富贵深晓经营之道,要你情我愿,方不失长久之本。
「诀洛城外桃花源,钦姑娘若是回心转意,可去那里寻我。」
***
赵攸没逛过青楼,一听李明珏说含香阁,吓得往后退了三寸:「使不得,你得亲自登门给婉儿说清楚!此行乃公务!公务!」李明珏笑着遵命,赵攸纯爱耍嘴皮子,纵有贼心,亦无贼胆。没去过的时候成天嚷嚷着要带他去,难得说带他去了又心虚胆怯地回去请示夫人大人。李明珏想到此处,低头握着白石子,不禁唇边笑笑:「我也要和小柏解释一下。」赵攸神色一滞,知道以后将婉儿挂在嘴边这招在她面前使不通了。他至今记得来提亲时李明珏脸上那一副吃了一嘴黄连的表情,如今可好,变成了互喂黄连。
含香阁内午色横窗,金富贵手脚利落地甩起衣角撩袍入座,尚未坐个稳当,嘴里立马开始了胡说八道:「一年不见您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叫金钗明珠都失了色啊。这位想必是赵将军吧,果是丰姿潇洒、一表人才。二位当真是郎才女貌,不考虑一下?」
江湖上只有金富贵的传闻,赵攸还是头一回见识,心下顿时有几分明白李明珏因何选了他——
这老头,有趣。
他先是装作正经,理正两袖搞得恁般齐整,恂恂懦雅地点头回礼道:「金老客气了,我是有家室的人。」
李明珏坐在一旁不接话,金富贵那两片嘴皮儿一滴溜,比她还没谱,越是跟他瞎掰扯,他越是起劲儿。赵攸见她不按兵不动,也损,就说:「您有家室吗?没有的话,您可以考虑一下。」
李明珏继续默不作声,也只有她这种喜欢听笑话的好脾气,才看得下去两个人在眼前你来我往地互相编排自己。金富贵往后一缩,似要躲开这烫手山芋,忙不迭地抚了几下心口:「折煞老朽,折煞老朽了。不过我确实是有门亲事,漠北那小霸王托我把这份婚帖……」
李明珏含笑接过,没有多看一眼,眯着凤眼儿,拈起信尾在小灯里烧了。俄顷之间,屋内安静异常,独剩火苗攀上大红婚帖的嘶嘶燃烧声。橘色光跃动着勾勒走线流畅的颌线,相美神清的脸上两道剑眉微压,一双星眸微展,透露出的压抑感不虚言表。聪明人懂气氛,此处再多说一句话,定没有好果子吃,李明珏身上那多年浸淫的王者之气不是摆设,无论是装生气,还是真生气,没人会想在此处做个不识抬举的跳梁小丑。且看她启唇轻轻吹灭最后一点火星,在一缕黑烟里不温不火地一笑了事:「说正事吧。」
见她没动怒,金老将须髯一捋,老脸上撮拢笑来:「您大概也清楚,我和商队被困在漠北小霸王那边了,老长一阵子出不来,一出来,我就往您这儿赶……」
李明珏掐指默算了时日,斜挑着一侧剑眉:「不对吧,我看你是绕了远路吧……让本王猜猜?」她用食指在桌上咚咚敲着节律,问道:「莫不是去宋国,卖纸了吧?」
金老大喜,一拍巴掌:「还真叫您说中了,这如今宋国啊,纸最贵,我家那沈书生就住在平原城,画那小活菩萨的画像,画到了手抽筋。」他搓了搓手,像是手中攥了老厚一叠银票,笑说:「您眼光独到,要是哪天不想做这劳什子王了,不如来我桃花林。」
李明珏托腮懒懒地跟他打着哈哈:「本王倒是想。」
金老喜欢琢磨人,也擅长琢磨人。他素来不缺人共事,从朝廷要员到各国王室,一群人追在他后头跑,但他瞧不上。那些人不仅想从他身上捞到钱财,还总想捞点别的什么,贪心过多,而诚心不足。这位殿下不一样,她就是闲着无事,想来点闲钱和有趣的,养她的兵,养她的民,补贴她在含香阁的开销,向她那位喜欢的花魁送点什么新鲜玩意儿。老头儿细细一味话中语气,揣度其间究竟是几分真来几分假。未几,他摆正了脸:「在漠北虽是吃了点苦头,不过您之前托调查的事,我给寻着了。」
「哦?」
「当年明珞公主子嗣夭折一事,的确不是偶然……」
「谁干的?」
气氛在稍显急促的问句中骤然一变,金富贵在被打断后恰逢其时地顿了片刻,说:「只是这个人……您或许不想知道。」
「但讲无妨。」
赵攸听事情和他没什么关系,本来无所事事地观摩这风月场所里布置得暧昧非常的珠帘瑶窗,与各种陈设摆件,脑海中竟有了李明珏揽着个红衫美人儿鬓影纠缠、软言调笑的画面,别说,还挺香艳。他难得走一回神,且见着了好景致,犹如微风拂体、腾云驾雾,忽然被身侧清冽果决的声音打断,一时似从梦中惊醒,耳边不停地回荡着金富贵那句「您或许不想知道」。赵攸不觉骤地一个激灵,如冷水浇头般彻底清醒,额上已渗出几缕细白汗丝,更是如快箭脱弦,一个挺身拦在中间,截断道:「等等!」
他凝眉看向李明珏,迅速把一副凝重脸色换成回了玩笑嘴脸:「人都不在了,知道那么多做什么?」
金老与赵攸相视一笑:「我也觉得,不如听赵大人的吧。」
从未见面的两个人一唱一和,李明珏与赵攸相觑一看,心底陡然明了。她或许同样早就猜到了答案。猜到和知道是两回事,猜测不一定对,至少还留有想象的余地,若是将真凭实据摆在眼前,今后该以何种态度面对那人?到了这个年纪演戏太累,身边亲近之人更是所剩不多,的确没有必要为了当年之事伤了彼此和气。事情过去多年,曾经在特定时局做出的决定,以今日的眼光来审视已经不再适用,只是她一听到姐姐的名字就失了分寸,若不是赵攸在场,她也许已经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真相,有时候真的没那么重要。
她本就不求明白,不知为了陈年旧事,求个明白做什么,端起茶杯不紧不慢地呷了口茶,摆了摆手说:「罢了,你来找我一趟,就为讲这事?」
「久别台颜,怕您挂记,给您报个平安。」
没一句像样话,李明珏抿唇暗笑一声,说道:「今后之事归赵攸管,本王回宫了,你们两个接着聊吧。」说完离席而去。
金富贵眯起眼来,凝看着赵攸,不吝夸赞道:「久闻赵大人智识不凡,您早知道?」
赵攸被他那双饱练世故的眼睛看得心里发慌,笑眼里不由得失了笑,霎时感到资历尚浅还须多加历练,在金富贵的注视下讪讪地摸了摸脸,说:「直觉,直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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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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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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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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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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