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你刚才说李叔怎么了？”
“他、他……”李婶一提到李叔立刻露出了痛苦的表情，随即又立刻疯狂了起来，“他现在死了！你现在满意了吗？”
“他怎么会……”
我下意识拉开李婶的手，但质疑说到一半，声音就卡在了嗓子眼里，立刻想起了昨晚看到的李叔。
当时火光很明亮。
倒是很巧妙地把他脸颊的红晕给掩盖了，我虽然一眼扫去，有隐约注意到，但以为是火光映照的效果，没往深处想。
现在听说李叔出事了，才猛地想起来这么一茬，但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他要自杀呢？
李叔的面相一直都是属于那种四平八稳的，只要踏踏实实地生活，至少能活到我爷爷那个年纪的。
唯一特别的点，就是他的脸颊天生比平常人更加凹陷，颧骨异常突出。
在张家的相面里，这种面相是极其容易钻牛角尖，而且一旦陷入了某种情绪里，就会很难走出来的类型。
换句话说。
如果陷入了极端悲观的情绪，是完全可能自己走极端的。
李叔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那种好脾气的类型，基本上不怎么生气，为人也勤恳踏实，所以我一时之间忽略了这点。
想到这，我忍不住轻叹。
“对不起。”
“一条活生生的命都没有了，你现在跟我说对不起，还有用吗？”
李婶想要掐我未遂，痛心质问着。
觉察到我手上的力气松懈了许多，她立刻挣脱了我的手，又一把扯住了我的头发，将她家里拖。
浑身上下流露出浓浓的杀意。
我明白她内心的痛苦。
虽然头皮发痛，但心知李叔做出这样的选择，大概率是因为我昨天说的那件事，心里多少有点儿不好受。
我也没反抗，只是冷静提醒她。
“李婶，我知道你很想杀了我。但是你自己也说了，杀人偿命，如果你杀了我，那孩子们怎么办？”
“……”
李婶的脚步一顿。
提到孩子，她突然又冷静了一些，犹豫了片刻后，便拖着我转换了方向。
“张苟，你别以为我只是个乡下妇人，就拿你没办法了！”
“你们张家要脸，但我已经没脸了，也无所谓多丢一次脸了。我老汉儿死了，我不杀你，我要让你张家身败名裂！”
李婶口中念念叨叨的。
因为过度悲痛，讲的又是这里的方言，导致发音十分含混。
我只听清了最后几个字，但完全明白了她的用意，立刻抓住了她的手，硬是站定了脚步，不让自己再任由她拖拽前进。
“李叔的死，还有说法。”
“什么说法我不管！我只知道，我们李家现在毁了！”
李婶厉声尖叫着。
虽然还没有其他乡亲的家门口，但间隔不远，又是大家准备出门干活的时间，她这一叫，立刻吸引了其他人家的主意。
越来越多人围了过来。
李家的事情是昨天半夜才曝光的，进了乱葬岗的汉子们，都还没来得及跟自家婆娘八卦这事儿，自然还没彻底传开。
大家都知道我是什么人，立刻有人上前阻止李婶对我的粗暴举动。
“他婶，你这是做什么呢？”
“狗子还是个孩子，你这样子，被你家老汉儿知道了，他怎么看？”
“就是，你这脾气，是该改改了。”
虽然我知道大家是为了我说话，但这些话对李婶来说，无异于火上浇油。
李婶没有看她们，只是冷冷地挣开了她们的手，红着眼流着泪，质问着我。
“你怎么能那么狠心呢？你也知道我家孩子才多大，他们现在就没了父亲，往后我们母子的日子要怎么过啊！”
“什么？！”
众人震惊，立刻看向了我。
那些婶婶们只是觉得事情来得突然，所以想向我确认一下，顺便好奇为什么李婶会把李叔的事情怪在我头上。
但昨晚去过乱葬岗的汉子们，他们的表情就丰富了许多。
他们都知道。
李叔是他们中最后一个离开的，指不定跟我还发生了什么冲突，所以乍然听到李叔的死讯，下意识就怀疑我了。
但我现在连李叔的尸体都没见到，实在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只能无奈地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大家又上下打量了我一遍。
看我瘦弱的身板，显然跟李叔不在一个体力水准，又觉得大家是不是多虑了一点儿，立刻有人问李婶。
“他婶，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家老汉他……”
李婶被戳到痛处，立刻捂着脸，钻进了一旁的妇人怀里，颤着双肩痛哭起来，顺便呜呜咽咽地讲起了李叔的事情。
今早天才亮的时候，她就被噩梦惊醒，便想着去楼下喝杯水，压压惊，再去看看孩子们。
结果，到了客厅。
就看到自家老汉坐在客厅的椅子上，背对着她，她心里还纳闷，这家伙不好好在房间里睡觉，这时间坐在客厅搞什么。
她走过去一推他的胳膊。
刚想问问他大清早的在干嘛，谁知，他竟然直接从另一边滑了下去，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桌上的农药瓶子和歪歪扭扭的遗书，就这么进入了她的视野。
她不敢置信，颤颤巍巍地去摸李叔的身体，这才发现，身体已经冷冰冰的了。
她懵了好久，才想起来看看遗书。
但可惜，她不怎么识字，李叔的字写得又潦草，她看来看去，最后只勉强认出了狗子，和对不起之类的简单词语。
她怕吵醒几个孩子，所以强忍着没厉声质问，只是出了门，准备先去院子哭一哭，想想未来怎么办。
但没想到，一出来就看到我从门口经过，一下子就控制不住情绪了。
大家一听是自己喝了农药，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纷纷开口安慰。
其他汉子倒是也不傻，虽然没亲眼见到遗书，但多少想到了可能跟昨晚曝光的偷聘礼的事情有关，自然也不敢说。
我刚才是有点懵，没反应过来。
但现在听着李婶絮絮叨叨地控诉，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立刻问道。
“李婶，遗书还在吗？”
“我撕掉了！那种东西！他留下那种东西，就这样抛弃了我和孩子，我怎么可能接受得了啊？！”
李婶狠厉地回头看着我。
她的目光凛冽，跟刚才的悲痛略有些区别，似乎是被问到了什么不该问的东西，下意识地防备着。
其他婶婶们不知内情。
她们只觉得李婶误会了，李叔可能是想说，让我帮忙做什么事情，譬如选墓地之类的，所以在遗书里才会有我的名字。
于是，立刻关心起了李叔尸体和家里孩子醒没醒的问题，纷纷放下了农具，准备陪着李婶回家处理这些事情。
虽然她们也不知道李叔为什么走绝路，但还是有好心的婶婶小声提醒我，让我多体谅一下死者家属的心情，别问这些让李婶伤心的事情了。
我张了张嘴，不知怎么跟她们说。Χiυmъ.cοΜ
但其实，从李婶的表情和回应上，我已经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她不怎么识字。
这点我是知道的。
小学时跟爷爷来他家办事儿，爷爷给她的大女儿写过一帖平安咒，让她坚持给女儿念个一周，还是我教她认的字。
问题恰恰出在这里。
她就算简单认出了我的名字，以我的身份，正常来说，肯定是以为要请我做什么的，又怎么会第一时间想到，是我的原因，才让李叔走上了绝路呢？
除非……
李婶早就知道我曝光了偷聘礼的事！
那么，她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是昨晚她其实也偷摸在场？
还是李叔在回来之后，跟她说了这个事情，他们商议之后决定要这样做，来保存李家的名声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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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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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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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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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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