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行舟被萧镜水呛了一下,收敛了玩世不恭的模样,正色道:
“我刚刚是开玩笑的。”
萧镜水:“……哦。”
“毕竟才栽了个跟头,心里暂时也过不了这个疙瘩啊。”
萧镜水沉默了一回儿,问:“所以行舟的清心寡欲只是暂时的?”
纪行舟理所当然地点头:“我不能因噎废食啊!”
萧镜水:“……”似乎还挺有道理……个鬼啊!
“行舟……当真性情坚韧。”萧镜水勉强给出一条还算中肯的评价。
都栽了那么大个跟头,还能重拾信心,这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听萧镜水这么评价,纪行舟似乎没听出这句话是明褒实贬,颇为得意地眯了眯眼睛,像是以为萧镜水真的在夸他。
萧镜水觉得伤眼,默默移开了视线。
经此一事,她算是知道了,这件事并没有对厚脸皮的纪行舟造成多大的打击。
果然,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吗?
纪行舟从萧镜水无语的神色中猜到了她的想法,大约猜测到自己如今在人家眼中是个什么形象,叹息道:Χiυmъ.cοΜ
“像镜水这样的人,大约难以理解我的想法。但是镜水,你要知道,有人朝不保夕,不知前途,所以只能今朝有酒今朝醉。”
纪行舟的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怅惘,似乎在忍受什么痛苦。
一个绝色美人装可怜示弱,看到的人总会心软几分的。
纪行舟不介意自己给别人留下花心风流的印象,但他不想别人认为他是一个流于表面,为了风流而风流的浪子。
萧镜水嘴角微抽,她忽视了纪行舟的刻意示弱,而是在心底吐槽,若像纪行舟这样的都算朝不保夕,那天底下有前途的都没有几个了。
不过事无绝对,毕竟成功与失败,世俗的定义与个人的定义不见得一样。
就比如她,别人无论看花月公子还是看鬼月君,都认为她们功成名就,没有什么值得烦恼的东西。但是在萧镜水自己看来,她不过是个囚徒罢了。
萧镜水目光微闪,问道:“行舟什么都不说,又怎知我不能理解呢?”
纪行舟若是有意倾诉,那她也正好从中拼凑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纪行舟听萧镜水有探寻之意,收敛了几分漫不经心,他认真打量萧镜水的神色,在心底权衡萧镜水说这番话是真心还是只是客套。
萧镜水一双桃花眼黑白分明,甚是清澈真挚。
纪行舟得出结论,萧镜水应当是认真的。
他想要了解他,不带任何轻蔑鄙夷,只是单纯地想了解他。
这个认知令纪行舟有些诧异。
他曾经也试探着半真半假地这么说过,萧镜水不是唯一一个对他的话感兴趣的,但却是唯一一个对他的话只有单纯的好奇的。其他的或多或少,都带有那么一丝的异样眼光。
纪行舟自然不会乐意将自己的伤口成为别人说笑和猎奇的谈资,所以都很及时地转移了话题。
但是这次,他不想转移了。
就像是经过长途跋涉的凤凰,终于在干涸的沙漠中发现了一眼清澈的醴泉,忍不住想要驻足。
所以倦怠的神鸟理所当然地停了下来。
纪行舟扯出一个半自嘲的笑来,他没急着倾诉什么,而是先问萧镜水:“镜水有家人吗?”
萧镜水摇头。
“镜水竟是个孤儿吗?”意料之外的答案令纪行舟略有些惊奇,因为萧镜水身上没有半分孤儿的影子。
萧镜水点头:“算是吧。”
她的故事就说来话长了,今日是她要听纪行舟讲故事,而不是她给纪行舟讲故事,所以萧镜水含糊地承认了。
纪行舟并没有因萧镜水的“凄惨”身世而产生怜悯同情,他苦笑道:“有时候,父母双全,亲友成群,却也与孤儿无异。”
纪行舟觉得,比起孤儿的了无牵绊,有家人胜似无家人更加可悲。
萧镜水对此不做评价,微笑着看纪行舟,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看来,纪行舟的原生家庭并不很好啊。
萧镜水对纪行舟指责自己父母族人的话没有流露出分毫指责的表现,大大鼓舞了纪行舟,让他有了继续说下去的勇气。
“他们想要得到纪家,乃至更大的权势。”没有人想要他,一个作为孩子,对他们的野心毫无用处的他。
纪行舟微微垂眸,然而嘲讽及时被挡在眼底,却依旧从语气中溢出。
纪行舟口中的“他们”,自然是指他的父母。纪行舟这番话可谓是毫不留情,但也未曾听过纪桓与纪行舟父子不和,想来是面和心不和。这对父子表面上父慈子孝,私下里指不定如何龃龉。
“显而易见的事。”萧镜水轻声说。
她并没有说人家坏话的自觉,因为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只不过纪家在凡界还算有权有势,是以那层遮羞布一直没有人揭下来而已。
纪行舟笑了,似是一朵盛开到极致的艳丽的花,美艳夺目,却带着理所当然的颓靡。
“所以夹在他们的私心与欲望之间,我的意愿无足轻重。”
“然后你选择了放纵。”
萧镜水很是自然地接了下去。
纪行舟算不上沉沦,因为他很清醒。纵欲,却凉薄,哪怕别人深陷其中,他却能很快抽身。
所以纪行舟不像是自暴自弃地沉沦,而是发泄般的放纵。
纪行舟点头,承认了萧镜水的猜测。
萧镜水嘴角微抽,道:“但是行舟,恕我直言,你的放纵毫无意义。”
亦或者,唯一的意义大约是增加修真界和凡界失足少女的数量?
纪行舟耸肩,半是无奈半是妥协:“但我也做不了其他的事了。”
萧镜水非常疑惑:“怎么会?你天资卓绝,聪颖过人,也已经有了一定的实力,怎么会做不了其他的事呢?”
纪行舟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他完全可以决定自己的人生。
选择放纵,除了挥霍光阴外,真的毫无意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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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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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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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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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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