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给扬芷送饭时,她都会和扬芷啰嗦上半日,最后连人带碗给轰出来了。
但他依旧锲而不舍,恩人不在的日子,他要代替恩人照顾扬芷,势必要每天陪她说说话,解解闷,不让她感觉到孤独和沮丧。
最终,破烂果真代替了今辰,代替了今辰挨鞭子。
破烂一边四处逃窜躲避扬芷的鞭子,一边拍手道打的好,恩人母亲整天坐着,就该多动动。
每次他都带着一身伤痕和一个破碗笑嘻嘻地出来,朝地丁道:“恩人母亲胃口还是很好的,就是废碗,再这么下去,厨房的碗就要被摔光了。”
地丁望着贫嘴的破烂,一边刺绣,一边打趣道:“你下次挨打的时候,不要带着碗逃跑,碗肯定就不会被摔坏了。”
破烂朝地丁做了个鬼脸,然后为他的爱碗举行了一个简单的葬礼,挖了个坑,把它和它碎掉的兄弟姐妹一起埋了后,继续给陀螺唱歌,逗她开心。
七日后,地丁终于将山河社稷图绣完了,她只觉得自己眼睛快瞎了,手指也快断了,整个腿都麻木了,站不起来。最后还是破烂扶着她把山河社稷图教到扬芷手里。
扬芷望着手里的山河社稷图,当年,她花了一年的功夫才绣完山河社稷图,而这丫头只用了七天,或许,她真的能剪短自己体内的忘灵。
扬芷让破烂出去后对地丁道:“改灵术是扬家禁术,凡我扬家之人,一生不可动用禁术。”
“师傅,既然改灵术是扬家禁术,您为什么愿意为了杜商,违背祖训呢?”
地丁记得之前祁枭中了死灵,焰筠派人请扬芷救祁枭,可扬芷不肯违背祖训,宁愿见死不救,也不使用生灵。可现在为何扬芷愿意为了杜商违背祖训了呢?用善灵来抑制杜商体内的天生恶灵?地丁心里充满不解。
“因为他的眼神,像我一个故人。”扬芷的目光变得黯淡,当初她便是因为坚守这祖训,对云非见死不救,导致如今她追悔莫及。
“你不是扬家后代,使用改灵术不算违背祖训,你想学改灵术,我可以教你,但是你只能选一种改灵术。”
“改灵术分为十系:一系四苦,分为生灵、老灵、病灵、死灵;二系七情,分为喜灵、怒灵、忧灵、惧灵、爱灵、憎灵、欲灵;三系四维,礼灵、义灵、廉灵、耻灵;四系八德,分为忠灵、孝灵、仁灵、爱灵、信灵、义灵、和灵、诚灵;五系十罪,杀灵、盗灵、淫灵、妄灵、绮灵、恶灵、奸灵、贪灵、瞋灵、痴灵;六系一战,斗灵;七系四绝,忘灵、放灵、舍灵、恕灵。八系……”
扬芷一口气介绍完八系,然后道《改灵册》流传过程中收到损毁,到她手中只就只剩下一个残本,只有八系,后面两系不知所终。
“我十岁绣成山河社稷图后,父亲开始传授我改灵术,我一直修行到现在,二十七年来没有一日间断,但也只学到这七系中的十不足一。我的徒弟,只能选一系修行,当年,秦致远修行的是忠灵。地丁,你选修那一种改灵?”
刚才扬芷介绍了一大通改灵,地丁已忘得七七八八,她犹豫再三后还是决定按原计划行事,查明冀玥是否是穿越者,如果是,便以之和李缨交换,救出娘亲。如果不是,地丁就参加血刃坊的抓穿越者比赛,用诚灵抓出藏在谬灵的穿越者,当上血刃坊副掌门,救出娘亲。
如今,她要从血刃坊救出的不止是娘亲,还有今辰。
于是,地丁朝扬芷道:“我想修诚灵。”
“好。”扬芷从袖子里抽出一根金针给地丁,道:“学改灵前先学习如何把血发注入人体。你拿针穿着你的头发,如果能闭着眼,远远射入人体血管内,不留痕迹,你再来找我。对了,不能向人泄露我教你改灵术的事,否则会惹来杀生之祸。”
“师傅。”地丁接过金针没动。
“嗯?”
“我一直很好奇,师傅和改灵坊是什么关系?”这个问题在地丁心底萦绕很久了,一直不敢问,今天借此机会,地丁想弄个究竟。
“我和改灵坊没有任何关系。”
“可是,只有师傅有《改灵册》。”
“虽然《改灵册》是扬家历代传承之物,但是不能说只有扬家有《改灵册》,可能外面也有流传,只是我们不知道罢了。”
“谬灵四处捉拿改灵坊的人,我娘和林婆婆因为会改灵术,就被认为是改灵坊的人,让血刃坊抓走了,他们就不怀疑师傅吗?天下皆知师傅会改灵术,师傅嫌疑不是更大吗?”
“因为我是祁家的大夫人,即使有人怀疑,但如果他们没有证据证明我和改灵坊有关,他们不敢动我。”
祁枭是谬灵的镇远大将军,祁枭和祁蓉维护了谬灵二十多年的稳定与和平,劳苦功高。祁家又是谬灵四大望族之首,祁枭虽然如今身残,但是他女儿祁蓉接任了他将军之职,祁蓉还是云戮指定的太子妃,还是俞灏的义女,溪花的关门弟子。祁家与各大权势牵连甚密,无人敢动祁府夫人。
地丁觉得这些权贵交织成一张错综复杂的网,牵一发而动全身,她忽然怀疑当初师傅嫁给祁将军的初衷不是因为爱,而是为了自保。
地丁只想快点救出娘亲和今辰,然后带着杜商和娘回江宁,和爹团圆,一家人平平安安就好。
但愿自己能全身而退。
“切记,不能向外人提起我教你改灵术之事,也不可以让别人知道你会改灵术。”扬芷再次叮嘱地丁。
“嗯。”
地丁拿着金针,出了屋子,走到院子里,拽下一根头发穿到针上,然后对着手上的血管比划,可在院子里比划了半天,她也下不了手。
不就是根针吗?能有多疼?自己多重的伤都受过,还怕这点疼?地丁咬了咬牙,对准自己手上的血管,闭着眼猛一下扎进去。
“哎呀!疼死我了!”破烂痛苦地哀嚎。
地丁睁开眼一看,破烂的手挡在她的手上面,针扎破烂手上了。
“破烂?!你没事吧?你怎么忽然把手伸过来?赶紧把手拿过来我给你包扎伤口。”
地丁从怀里掏出药膏,见针还扎在破烂手上,都不敢□□,还是破烂拔的。
“地丁花,好端端的,你扎自己干什么?要不是我看见,伸手过来挡住,这根针,扎的就是你了。”xǐυmь.℃òm
“师傅让我学扎针,直到闭着眼可以远远把针扎入血管。”
“噢,恩人母亲刚才让我出来就是和你说这事?这样,你扎我吧。”
说着,破烂便搂起了袖子。
“算了,我还是扎我自己吧。”地丁想走出院子,练扎自己,被破烂拦住。
“哎,你扎自己,万一把自己扎坏了怎么学恩人母亲教的其它东西了?再说,恩人母亲让你远远的射入血管,明显就是扎别人,你扎自己怎么远远的扎入?”
“那我去林子里扎几只鸟试试。”
“别,人家小鸟和你无亲无故,你别祸害人家。你也不可能到时候扎鸟给恩人母亲看吧?你还是扎我吧,一点都不疼,不就是根针吗?刚才我是装疼骗你的,你又不是第一次被我骗,不会还上当了吧?”
见地丁还犹犹豫豫,破烂索性把上衣脱掉,露出胸膛给她扎。
“快点,别磨磨蹭蹭了,你还想不想救你娘了?”
地丁望着破烂手腕上的血管,手抖得不行,最后还是破烂抬手,自己凑到针尖上去的。
“你看,一点都不疼,就像挠痒痒一样,我可是万骨灵,天生皮糙肉厚,耐扎,嘿嘿。”破烂朝地丁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
为了表明自己一点都不疼,也为了缓解地丁的压力,破烂唱起歌来,他一边哼歌,地丁一边扎针。
足足扎了三日,地丁蒙着眼,也能准确地将针扎入他身上任意一处血管。
破烂明明疼得跳脚,但等地丁摘下口罩,他立马恢复云淡风轻的模样,故作轻松道:“一点也不疼,还没蚊子叮疼。”
“师傅,您看可以了吗?”
扬芷说的任一穴位,即使破烂到处乱跑乱跳,地丁蒙着眼都准确扎到了。
“嗯。”扬芷点头,是时候给她植入骨灵了。她望向被扎得浑身是孔的破烂和一旁浑浑噩噩的陀螺,道:“这两人便是辰儿为你选的骨灵?”
地丁心一惊,师傅要把他们怎么样?不会和血刃坊一样,用百虫把他们吃成白骨吧?那样她宁可不要灵骨,不修这改灵术。
“你不修诚灵了吗?”扬芷见地丁不肯,怒道:“你口口声声要救母亲,可是你这也不肯,那也不愿,什么都不愿意牺牲,天下哪有只入不出的买卖?要想得到,就得先付出代价。”
“我是想救我娘,可是我不会以牺牲朋友性命的方式来救她。师傅,恕地丁不能从命。”
破烂见两人相持不下,从中打圆场道:“地丁,你想想,我本该死在骨灵坊了,多活的这些日子都是恩人给的,恩人母亲想要拿回去就拿回去,我本来就多占便宜了,怎么能贪心?再说,若我在骨灵坊被卖了,我的骨头也不知道会落入哪个陌生人手中,如今用作你的灵骨,我也算善终了,可以以另一种方式在你体内活下去。”
破烂把刚穿上的衣服又脱下来,敞着胸口对扬芷道:“恩人母亲,我是万骨灵,用我的骨头给地丁花做灵骨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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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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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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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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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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