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要不是你求助,她怎么用特赦令?杀人又不是她本意,大家都有错,你迁怒于一人她,未免也太无理取闹,推卸责任了。再且,她已经不是赎罪阁的成员了,而是揪穿城城主,你一个小小的阁主,哪什么身份指责她?”
世人虽说莫止是个无情无义的大恶人,可杜商却看得出她很重情重义,不光把师傅扬芷当作再生父母,也把师姐李菁、师弟破烂当作亲人。今辰害死扬芷以前,她待今辰也格外友善。
可方才她敬爱的师姐才重伤她,现在她怜惜的师弟也诋毁她,这可触怒了杜商,只见他毫不留情地凶了回去。
“破烂,如今证据确凿,你却一再护短,莫不是因为陀螺是赎罪阁的人,你便想徇私枉法?!”
杜商从来没有对破烂这么凶过,当事人破烂、他身前的莫止、身后的陀螺、甚至不远处的祁蓉都呆滞了一瞬。
“我就说你们不该给他注射爱灵,你看,这还是他吗?这还是以前那个杜商吗?以前的那个杜商怎么可能为了女魔女凶你!”
陀螺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被“爱灵”改装过的杜商,恨不得立马把这个虚假的人戳破,让那个真正的杜商回来。
莫止愣了一瞬后,遂即趁破烂分心之际,转手朝陀螺射入一把诚灵,逼问她如果没有下毒,她身上为何会有同款毒药。
“我那毒药,是给祁蓉准备的。”
陀螺的声音微弱,但是众人都听清了。
“为什么?”
破烂不解地回头,这两日来,在他眼中,祁蓉和陀螺完全就是相亲相爱的师姐妹,朝神医教的,陀螺有不懂的,就跑去问祁蓉,祁蓉每次都会给她解答,直至她融会贯通为止。陀螺为表感谢,不眠不休地帮祁蓉分担病人,还帮祁蓉照看杜商送他的花,给祁蓉熬美容养颜的汤药,简直是一个体贴入微的小师妹。
“因为她太要强了,砭、针、灸、药、导引、按跷,全部都要强过我!我恨她!我恨她!”Χiυmъ.cοΜ
陀螺愤恨地望向祁蓉,妒火中烧道:“她天生底子就比我好,学得比我快,我已经不眠不休时时刻刻都在学了,可是还是不如她。”
“我也有在学”
“我看到了。”陀螺打断祁蓉,咬牙切齿道:“所以我更恨你了。你为什么不像画本里的世家小姐一样荒废学业?为什么每次师傅上课时你都按时在?你学会了就算了,为什么你还要让师傅教你下一层?我这一本医书都还没有看完,你已经把师傅屋子的医术都摸透了,整天和师傅说着我根本听不懂的药理,我根本追不上你。”
破烂见陀螺一副头疼欲裂的模样,央求祁蓉解开陀螺身上的鞭子。
祁蓉犹豫了一瞬后,将鞭子收回了袖中。
困住手脚的鞭子一松,陀螺立马瘫软在地,破烂伸手接住她,运气给她疗伤,试图开解她道:“陀螺,你给自己太大压力了,你不用急,慢慢来,你不懂的神医和副阁主都会教你的,只要你肯学,终有一日会懂的。”
“教我?我根本就不想让祁蓉教我!是师傅要救人,没空教我,让我去问她,我才不得不去的。她看我的眼神,就像看傻子一样,一次又一次地把我的尊严丢在地上践踏,我难受极了。”
祁蓉教她时说的每一句话,都像在炫耀自己的优秀,在嘲讽她的无能,陀螺感觉自己在被刀刮,在被凌迟,她以为自己已经够恨莫止了,没想到还可以更恨祁蓉。
原本打算学成之后第一个毒杀莫止,如今祁蓉一跃而上,成为她暗杀名单上的第一人。
她不想去请教祁蓉,不想在祁蓉面前显示自己的愚笨和无知,可是师傅都发话了,为了讨师傅欢心,做一个乖徒弟,她只能按下恶心,笑嘻嘻地找祁蓉补课。
“她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再不杀了她,我就会窒息而亡了。”
陀螺厌恶地朝祁蓉撒去一包毒粉,被她轻而易举避开。
“陀螺,不要犯傻。”破烂上前拉住偏激的陀螺,怕她激怒祁蓉,召来杀身之祸。
陀螺抹掉脸上的泪,难过地摇了摇头,破烂不懂,他不是她,他永远不会懂她的感受的。
再善良又如何?他没有经历过她的遭遇,永远无法和她感同身受,只会高高在上地劝她丟刀弃刃,哪管她心如刀绞,身如万凿。
“破烂,相信我,我没有下毒。”陀螺垂泪涟涟地拉住破烂的袖子,可怜巴巴地乞求道:“带我走吧,我不想再被人羞辱,不想再继续难堪了。”
“不行。”
不待破烂回复,地丁开口拒绝,一手拽过陀螺的胳膊,将她拉离了破烂。
“师姐!”破烂欲上前阻止,却被杜商隔开。
“她在保护你。”杜商双手握住破烂的胳膊,不让他动弹。
破烂望着眼前又打起来的两人,受伤的陀螺根本不是莫止的对手,三两下便被打倒在地,急到用头撞向杜商,反驳道:“她哪有在保护我?!她明明在仗势欺人!”
杜商没有躲闪,额头硬深深被破烂撞出血来。
地丁余光瞥见头破血流的猴子,顿时就恼了,衔住陀螺对破烂吼道:“破烂,你再发疯我就拧断她的胳膊。”
破烂见莫止目露凶光,似之前杀人的模样,立马就噤声了。
只见莫止将陀螺欺身在下,握住她的胳膊,不停朝里面注入诚灵。
身下的陀螺拼命挣扎,却挣扎不开。
“她被灌过很多谎灵,这些谎灵已经渗入她五脏六腑,与她融为一体,诚灵对她根本没用。”
地丁松开钳住陀螺的手,缓缓站起身来,原本想借向陀螺身子注入诚灵之际,逼问出一些秦乐的事,如今看来是没有指望了。
“所以她在说谎,从头到尾她都在说谎,根本就是她下的毒!”
卫灵城将士忽然又振作起来,挥刀指向陀螺。
“你们宁可听信这魔头一面之词,也不信我,也不信诚灵。哈哈,破烂,我看不到你说的正义啊?”
反正也打不过,索性就不打了,陀螺又对着破烂哭了起来。
“还我夫人的命!”
“还我孩子的命!”
“还我父亲的命!”
“还我丈夫的命!”
……
墙外的喊叫声铺天盖地传来,天上陆陆续续飞出人朝陀螺杀来,卫灵城的将士们看了眼莫止,忽然退开,趁机把陀螺这个烫手山芋丢出去。
陀螺望着天上密密麻麻杀来的人,一边躲闪,一边辩解道:“毒不是我下的,那医书上的毒方,除了我,还有师傅和祁蓉都读过,她们也接触过病人,也有可能下毒。”
这些人被仇恨蚕食了心智,完全听不进她的话,一心想杀她报仇。
陀螺接连被卫灵城和莫止打伤,招架不住这么多人,一时之间手脚都挨了数十刀,再打下去,她真的会被千刀万剐了。
她急忙扭头对莫止道:“诚灵对我没用,但是对我师傅和祁蓉有用啊,你逼问她们啊。”
见莫止不理,她又转身冲卫灵城说:“你们不是要抓我去审吗?来抓我啊!”
可是卫灵城的将士们仍旧无动于衷。
于是,她又望向破烂,想向他求助,却见他不知何时被祁蓉的鞭子困住了手脚,动弹不得,嘴里嚷嚷着让放开他,他要救人。
见指望不上破烂了,陀螺心一横,对杜商喊道:“杜商,你再不救我,世上就没人能解开破烂身上的毒了。”
陀螺话音刚落,胸口又挨了两刀。
地丁飞身走到破烂身旁,伸手给他把脉,发现他脉搏异常,果真中了毒。
“莫止、祁蓉,你们以为你们真的比我强吗?这是我自创的毒药,你们试试看啊,只不过你尝试的代价是破烂的性命吧了。”
面前的人越来越多,陀螺还在拼死反抗,熟料身后忽然传来祁蓉的耻笑声,她扭头一看,只见祁蓉掏出颗丹药给破烂服下。
“三分含笑草、两分鹤顶红、两分毒蝎汁、两分蛇胆、还有半分的秋水仙和半分的鸩羽,这不就是《万毒书》上‘醉仙翁’的配方吗?师妹啊,可惜你晚生了个一百五十年,不然就是这‘醉仙翁’的创始人了,也可以名垂医史了,哈哈。”
祁蓉冷嘲热讽完后,见学不了卫灵城的招式了,便准备离开院子,去前方帮师傅救人。
熟料身后传来陀螺悲愤的怒吼声:“《万毒书》?师傅不是说那是禁书,不传我们吗?你竟然偷看?!”
“我没有偷,是师傅给的。”祁蓉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万毒书》,转身朝空中还在殊死搏斗的陀螺晃了晃。
陀螺被那乌黑的三个字刺痛,眼睛也被染黑,不敢相信地摇头嘶吼道:“不,不,你骗我,师傅说了这是不传之秘,她怎么会给你?”
“你心术不正,师傅自然不传你。”祁蓉轻蔑地回答。
“心术不正?哈哈,心术不正?哈哈,可笑,真可笑,明明就是师傅偏心!我拜师以来,谨遵师道,学医救人,可曾做过一件坏事?心术不正?明明就是师傅对我成见太深,厚此薄彼!”
陀螺拔剑挥去,想拨开眼前层层叠叠的人峦,飞到拿针用药的师傅面前,问她为何要这么对她?既然不信她,为何还要收她为徒?
只可惜,没有这个机会了。
陀螺插满刀剑的胸膛,不甘心的落下了泪。
“师傅,你偏心!明明我打赢了,你却只抱师弟不抱我!”
“师傅,你偏心!我哪里不如师弟了,为什么传师弟改灵术不传我?”
“师傅,你偏心!为什么我和师弟都救了人,你却夸赞师弟,指责我?”
“师傅,你偏心……”
“师傅,你偏心……”
……
天空中陀螺如泣如诉的斥责声和三百多年前扬非的声音交叠,陀螺眼中的泪似乎也曾在扬非眼中看到过。
“师傅,你偏心。”
小小的扬非长得越来越高大,忿忿不平的控诉她偏心的声音越来越小,眼中失望、自责、难过、悲伤、沮丧的情绪却越来越浓。
是从什么时候起,扬非再也不控诉她偏心了?
地丁没有留意,好像她对扬非真的有点偏见,在她眼中,扬非心术不正,总觉得他酿会成大祸,所以对他甚是严苛,处处责罚,事事提防,只想规训他的言行,却从未真正敞开心扉去接纳过他,倾听过他。
好似扬非每次犯错后,她关注的不是事情本事,而是“她果真是对的,他果然会犯错。”
地丁透过天空中遍体鳞伤的陀螺,看到了当年同样鲜血淋漓的扬非。原来,当初她真的被偏见蒙蔽了双眼,只看到他手中带血的刀,看不到他满身的伤。
非儿。
非儿!
地丁突然鬼使神差地朝陀螺飞去,向她注入生灵,飞剑击退人群,救下了悲愤不平、奄奄一息的陀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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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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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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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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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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