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千槲稍稍缓过神来,殿中为何屡次出现神秘饭食,又是谁把灵猫阿木团成球,现在都有了答案。
擅闯闺阁的人神态自若,“为何不能是我?”
蹑手蹑脚移到铜印的附近,越千槲刚想拿起铜印,猝然一道光射来解开结界。
她望向那个月白色的身影。
于佩玄觑着眼,似乎眼前人不该出现那般,“你怎会在此?”
越千槲迟疑,这是她的寝殿,此话不应由是她来发问么。
于佩玄将汤递到她面前,给自己也盛了一碗汤,热腾腾的汤汽在二人中间形成一层水雾,“把汤喝了,刚炖的乌鸡配枸杞。”
越千槲接过汤,百种滋味,“这些饭食都是郎君做的?”
“你想说什么我知晓,谬赞。”
“……郎君为何要这么做?”越千槲徒然心一揪,如若最初见面时,她定会戒心再起,揣测于佩玄定是事出反常。而今,经历了幽都一事,她心中防备的水位降了下来。
于佩玄叹口气,“你当初在楚王府不吃不喝,我不加餐岂非要看着你饿死?”
当初他听美人说吃不惯楚王府的饭食,便派人去加了饭量,越千槲一听是他的手笔,反倒更难以下箸,美人弱不禁风倘若绝食还得了。
于佩玄难得对一个人动恻隐之心,刚好又想对庖厨起了兴致,遂隐瞒身份送去饭食,心料她许是在忌惮,若不知饭食是自己送的,或许会吃。
“莫要多想,来吃。”
“可郎君,铜印没了声响。”
于佩玄头也不抬:“他只是睡了,一会仍会醒来,汤不趁热饮,一会药效就过了。”
越千槲两边抉择片刻,拿起碗咕咚咕咚喝着,一碗暖意下肚,扩散至五脏六腑,日间因见红带来的冷意与疼痛顿时得到舒缓。
“多谢郎君。”
越千槲呼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气,饮了一口,“郎君,你的手艺真好,完全可媲美未央宫里的食官!”
“你还知道宫里的食官?”于佩玄好奇地哦了声,“那你的厨艺如何?”
越千槲放下碗,面无表情道:“千槲掌厨,每一口都让您安心下葬!”
男子不由得轻笑,又加了一勺汤。
越千槲看着浮起油的汤道:“不过,你怎会想到要做汤?”
“此物驱寒。”
“今日孟秋,又不是冬季怎需驱寒。”越千槲把汤面吹得泛起波纹。
话音一落,于佩玄的目光定在她脸上,越千槲迟疑片刻,蓦地反应过来,“你怎只我今日需要驱寒?”
“很奇怪?你今日的味道不似平日,多了许多血腥与杀气,我便讨教了府第的疱人。”
越千槲手中捏着的勺子停在嘴边良久,所言之词已经无法表达她听到这些的心态,唯一言以蔽之,□!
这一神情恰好被于佩玄捕捉,他抬眼道:“在想什么?”
“没什么。”
“你所想之事,我不会答应的。”
越千槲疑惑,此人又自顾自在脑中补了什么。
于佩玄道:“今夜过后,不得再拒绝饭食,日后飨飧之食不可不动箸,亦不可有剩。”
说着,于佩玄将碗从美人手中取来,盛了一碗汤:“快趁热。”
夜色之下,于定国遣退侍从,走入东苑。
过几日的朝典他还不曾告诉幺子,届时寒菊开尽未央宫,群臣都要去祭祀。
他走到于佩玄的寝殿,却见暗无灯火,对面的寝殿,不仅有亮着火烛,还有阵阵饭香,似乎交谈甚欢。
于定国猫下步子,侧身站在殿外的檀柱后。
寝殿内,传来幺子的声音,血、今夜、拒绝、不可之类不堪入耳的词断断续续飘来,于定国每听一个词,脸色便起着微妙的变化。
——浓汤脯枣烹宰四溢,美人灯下冰肌玉骨。
年过半百的老父脑中嗡的一声,闪过一个可能——酒池肉林。
他本欲将于佩玄叫出来交代事物,刚想开嗓立即刹住,老张家都已经抱上曾孙了,自己若还想要孙子,就不应如此。
次日,于佩玄请安之时,于定国仔细瞧了瞧他的脸,不由得惊叹,竟无一丝疲态。
“昨日睡得可好?”
于佩玄不明就里,老师答道:“素来很好。”
大汉丞相淡淡哦了声,取来一卷帛书递给幺子,“我一向对你严苛,却也有忽略的地方,是我之过,这卷修身养性之书,你平日可多读,以补不足。”
于佩玄疑心渐起,他师从大儒,自幼阅尽府第书册,故于定国极少能找出书来教他,方才的反常他已有所察觉,只是不知缘故罢了。
于佩玄眉心一蹙,依言收下,回寝殿打开帛书,只见帛上兜兜转转,每面画、每个字无一不写着一个词,房中术。xiumb.com
于佩玄望着帛书,莫名脑壳疼,他摇头轻笑,将帛书卷起。
不日,一卷珍藏多年的黄帝房中术就这么付诸火炬,烧成片片残灰。
*****
“朝典?”越千槲第一次听说朝典,是以于佩玄告诉她时有些疑惑。
“立秋朝典,岁岁如此,天子在西郊祭天、地、泰一,命有司,修法制,而后于未央宴饷群臣。”
“天子每月都如此吗?”
“自然。”于佩玄解释道:“天子行事遵循时令,此法取自《月令》和《十二纪》,天子居明堂,每月住不同的寝殿,听该月规定的乐曲,着该月规定的服色,就连每月固定吃什么都要照例遵循,就算天子有偏好,亦不得破例。例如孟秋,天子应衣白衣,服白玉,食麻与犬。”
越千槲耸肩,若换做是她,一月都已吃不消,一年连搬十二次寝殿,一种食物连吃一个月,一款服色连穿一个月,不出三日她就会将自己腰斩。
帝王不愧是帝王。
于佩玄道:“所以,你如今最好不要独自走动。”
“为何?”
于佩玄道:“因为脏,孟秋乃行杀戮之月,期年的囚犯都会留在此时问斩,道边不时会有被弃市的死囚尸身以儆效尤,若不留心便会沾上污秽。”
“还有这种故事?”越千槲在幽都见多了死魂,但真真正正的尸体倒是没太多接触。她双手托腮,想起初来时的宫斗梦想,不禁觉得天真,如今的她只想把七情玉处理好,努力发大财。
云开见日,于佩玄欣然道:“有光。”
一个高挑的身影挡住越千槲,月白色的衣服擦过越千槲的衣衫,将她放在手边的龟钮铜印取走,快步放到远处的光照下。
越千槲仿佛看见了铜印的表面滑下三道黑线。
于佩玄拍拍手,“这样就能添些光耀,以后记得多把他放在外边。”
他心满意足地回到玉几,全然没注意越千槲的眼神。
自打从幽都回来,她发现于佩玄越来越怪异,究竟是何处怪异算不上来,和他待在一起的时间也愈发长,就如此刻,她又被唤去取酒,回来时于佩玄已经摆好了一盘棋,手执一枚黑棋,敲着棋盘,发出清脆有律的声响。
他端起漆觞饮了口,扭头向越千槲问道:“你可是经常请教那枚龟钮印?”
“他是辅助凌氏之人,自然是要请教的。”越千槲如实将铜印的事情说出。
几炷香后,于佩玄阖眸假寐,嘴却开口道:“日后,你大可不必请教他。”
“郎君此话何意?”
“你若真有什么不懂,可以来请教我。”
“可是小铜印更近。”
越千槲说的小声,却还是顺着风传到于佩玄的耳中。
他毫不在意地一笑,轻轻扣下一枚棋子,把手伸到越千槲面前,眼疾手快地抢走了她刚到嘴的胡饼。
不顾少女哀怨的眼神,于佩玄慢条斯理地在她面前撕着胡饼,“明日朝典,我回来晚些。”
“明日就是朝典?”
于佩玄颔首,“怎么,你想去?”
越千槲守住最后一丝倔强,柔声道:“只是没料到日子这么快……听闻宫里的合欢酥很好吃。”
她虽没有入过未央宫,但在许平君残断的记忆中,下意识地汲取许多宫里的事物,对越千槲而言,最重要的便有心心念念的合欢酥。
岂知于佩玄下一刻就浇灭了她的念头,他玩味道:“那里无趣得很,都是一群官臣与自以为贵态的命妇,你还是别去了,免得学坏。”
越千槲的眼眸瞬间黯淡,那人笑道:“不过,答应你一些小要求,倒不是不可以。”
他在棋盘上摆着棋子,扣了两声最上方的棋:“西郊祭祀后,群臣宴赏,我若是心情好,说不定会带回些什么。”
嗣日清晨,越千槲一早就被人敲开殿门,管事的婢女站在殿门前,拉着她便走。
越千槲尚不明白发生了何事,那名婢女交代道:“未时朝典,丞相有吩咐,今晨你来替于二郎更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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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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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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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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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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