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并没有什么不同,一样的同班同学,一样的老师,一样的教室,只是将门口原来挂着高二十班的名牌换成了高三十班而已,这样也挺好,不用再去认识新朋友,磨合新的老师,更没有走错厕所的尴尬,唯一一点就是,大部分人很难直接从高二就进入到高三生的角色中去,所以也会像陈安安一样,睡个午觉起来,看着身边熟悉的人和环境,搞不清状况。
只有老师们来上课的时候,调侃几句,都是高三生了,打起点精神来知道吗?
高二高三之间的界限的确模糊到时常被人忘记,但是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它们却又分的清清楚楚,高二每一个星期就要学习新一章的内容,而高三第一天便是第一轮复习的开始,一个人十七岁应该做什么事情,十八岁应该要做什么事情,是早就被规定好了的,容不得你有半分迟疑。
她从小卖部拿了支可乐回来,正要上楼,楼梯间一个怯生生的身影犹犹豫豫地向她走了过来,穿着白色校服,是高一新生。
“学姐,不好意思,打扰你一下,”语气相当客气,“我想问问小卖部在哪?因为我刚来,所以不是很熟悉。”
学姐,她是学姐了。好吧,她早就是了,只不过这是第一回听别人叫她学姐。
陈安安没说话,转过身来,就指着她们身后三百米的一个门口,确实不是很显眼,长得跟员工宿舍大门一样。
“啊,”她一下子变得更尴尬了,朝陈安安鞠了一躬,“就是那啊,谢谢学姐,打扰了,我近视所以不大能看得见……”
陈安安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想随便说点宽和的话,表明她是一个温柔的学姐,但是话到嘴边却是,“近视为什么不戴眼镜?”
新生有些慌张,果然因为打扰到学姐而受到了埋怨,抬起头来,却没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一点愠怒或者不耐烦的模样,“因为,我戴眼镜不好看。”
其实说出这句话是很欠打的,你觉得不好看你就不戴眼镜,那我觉得我戴眼镜不好看谁给你指路啊!她觉得这个学姐要是脾气不好的话,得冲上来嗷嗷咬她几口,但是没有,眼前这个娃娃脸的小学姐看着她,不,是目光空空的,柔柔地笑了。
“以后不用这么客气了。”陈安安嘱咐,她实在是不习惯。
“我们老师说,高三年级学习紧张,压力大,让我们少打扰。”
嗯,果然是一中。
一季新生来,一季旧人走。新生来了,花就要落了,好像撑着等到他们来才松了最后一口气似的。
她忽然很想哭,不是因为花落了,升高三了,陈安安自知不会因为这些事情有太过火的情绪,她是一个很随性的人,所谓随性,就是数学题做不出来就不做了,压力大了这两天就不看书了,所以很少会有压力这么一说,又或许是因为这些并不是那么重要吧。
她想哭,大概因为离别本身就是一件值得伤心很久的事吧,不伤心,她还能做什么呢?
周一,老黄在讲台上宣布了两件事。
一件事是明天早上学校将在大礼堂举行高三学子动员大会,届时会有优秀学生代表,教师代表等一众人等挨个发言,反正他们这些观众就只需要在台下呱啦呱啦鼓掌罢了。
第二件事就是,严芷要转去学理了。
班里一片哗然,陈安安也停了笔疑惑地看着台上。
“陈安安,你带着人一会帮忙搬搬东西,就在楼上七班。”
她安静地点点头。
前几天她还奇怪,艺术生都去省城培训了,为什么严芷依然留在这里,刚好她请了几天假,也只当她是身体不舒服而已。
老黄刚离开教室,班里就炸开了锅,这也难怪,高三才转科的人在一中几乎闻所未闻,学习成绩好的目标一向明朗,就算这条路是错的,大概率也会坚持下去,犯不着冒这么大的风险,成绩不好的更是没有那个必要瞎折腾。
严芷是第二天从后门溜进教室里的,说溜也不准确,但是陈安安的确知道她是想尽可能小的引起别人注意。
“严芷!你回来啦!”陈音宁大声喊。
陈安安看见严芷的脸霎时白了。
午休时间,严芷拒绝了黄一帆提交的帮忙申请,“真的不用了,班长,我这一年很少在班里上课,更别说给班里做过什么事,添过什么贡献了,现在都要走了,就更不能给你添麻烦了。”严芷没注意,给班里做什么贡献和给你添麻烦,这两件事的客体是不一样的,不过她说的恳切,黄一帆也就没再争。
“那,那祝你一切顺利。”
“嗯嗯,”陈安安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严芷的眼睛里竟然因为黄一帆这一句一切顺利有了一汪浅浅的泪水。
她们三个人分别抱着仅剩下不多的一小摞书,往楼上走,气氛有些沉闷,就连陈音宁都没有开口,与黑色高三一起到来的,还有提前而至的离别,哪怕仅仅是楼上楼下。
她们可能这个星期频繁往来上下,但下个月就疲于奔波了,就好像习惯了接受原来设定的距离,超过这个距离怎么都是远,怎么都是分离。
“这个给你,安安。”严芷从新教室里抱出一大摞东西。
陈安安傻了眼,忙不迭地接过手去,“这都是什么,这么多?”
“这是我的铅笔,我数数,2、4、6……哦,47支,少了一支,下面这一沓是我的素描纸,再下面是我的一些作品,你要是不嫌弃就收着,还有画板我落在画室里了,下次拿给你。”她语气轻松,笑容真诚。
“还有音宁的,你等等。”严芷噔噔跑回去,在堆砌如山的课桌上不停翻找,“这是颜料和颜料盘,都还有挺多的,我觉得你应该喜欢这些。”
她们两个抱着一堆东西,不明所以。
“你不可惜吗?留个纪念也好啊。”陈安安诧然。
“没什么可惜的,反正我也不喜欢,我看到你在课本上画的画,虽然确实有点糟糕,但是你很有耐心,也沉得住气,以后真的可以画画试试。”严芷眼睛弯弯,鼓励地看着她。m.xiumb.com
陈安安有些尴尬,却没法挠头,所谓沉得住气、耐心,大概是因为即使她画的很难看,却硬是要画完的美化版说法吧。
“其实感觉挺对不起你们俩的,”严芷将长刘海挽到耳后,“你们一直起来对我特别够意思,但是这次要转科却没跟你们说,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只是,可能前因后果加起来太多,慢慢就找不到要倾诉的那个缺口,说起来可能自己都乱了套。”
祝你们一切都好,加油!
严芷最后说,鼻子有点红红的,捏了捏陈安安的手,拨了拨陈音宁的刘海,以示亲近。陈安安总是反应迟钝,抱着一堆东西下楼的时候才突然感到鼻酸,不过这样也好,看严芷的模样,彷徨一年后,还是找到了必须要走的路。
浪费一年,总比蹉跎一生要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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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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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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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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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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