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混迹一年,所有的女生都学会了三秒之内将长发扎起来的技能,速度快到令人咂舌。当然这也是无奈之举,女孩子的长发洗过之后,不能用大功率的吹风机,不然会导致宿舍全部断电,所以只能自然风干,自然是慢。
比如今天的陈安安,就不得不一改往日的马尾辫,将湿哒哒的头发尽量用干毛巾擦干,将长长的黑发披在肩膀上,她在宿舍对着镜子左看右看,舍友们倒是对她的这头黑发习以为常,可班上其他的人还没看过呢,会不会认为她这幅样子太过引人注目。
唉,不想了。陈安安甩甩头,长发便自然地中间分开来,露出圆圆的鹅蛋脸,就这样吧。
但是她最好的朋友就是班里的大喇叭啊,她怎么能把她给忘了呢?!
陈安安刚走进课室,陈音宁就用极其夸张的表情看着她,聚集在她周围的女孩子顺势都转过头来,男生们伺机而动,齐刷刷地将视线投过来,就连正在教室后面跟别人说着话的黄一帆也多看了她几眼,这阵仗,也有点太大了,陈安安实在窘迫,连忙低下头,上去捂住了陈音宁依旧张大的嘴巴。
“哇,真好看啊,这是天上的仙女下凡吗?是不是陈安安?”
“你早就该把头发散下来了,这样多好,立马从一个痴呆第一变成美少女了……”
“话说发型真的是很重要啊,这怎么能跟换了一个人一样呢?”
其实,哪有什么不一样,无非是她的形象太过千篇一律了,自然小学六年级留起了长头发,就没有人再见过她散下头发的模样,不是形象重要,是形象多变才重要。
陈音宁依旧在身后叽叽喳喳,陈安安只好回过头去怒视着她,劝她收敛,却看见陈音宁的同桌黄婷似笑非笑地看了她几眼,只好把没发完的脾气收回来,她现在最怕的东西,就是目光。
现在只需要祈祷暂时不要有人来突击检查就好,她想要把湿发撩拨几下,好让它快点干,但是又怕把水珠甩到后桌上去,像是自己故意嘚瑟什么似的,但是她又有什么好嘚瑟的呢?不就是长头发吗?好像大家谁没有似的。
陈安安又开始进行自我开导及否定,这个晚修,她注定是不好过了,陈安安捏了捏手腕上的橡皮筋。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
怕啥来啥。
晚读刚刚结束,还没安静几分钟,门外有已经有人经过的声音,不过纪检部还没进门,班里同样散着头发的女孩子们便已经嗅到了危险的气息,用陈安安肉眼都没看清的速度三下五除二地在脑后挽起了一个发髻,她没参加晚读,一直做着数学题,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疑惑了半天,还没搞清楚状况,只看到坐在第一排的徐冰清迅速扎了一个低马尾。
她头发干了?
陈安安再次若无其事地低下了头。
“我天,”陈音宁看不过去了,用笔使劲地在身后捅她,陈安安吃痛疑惑地转过身才反应过来,于是慌里慌张地从手上扯着橡皮筋,但是,扎着极其标准的马尾,戴着袖章的两个纪检部女生,敲敲门之后就已经走进了教室,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
她死定了。
真的死定了。
从小到大虽然没有为班级争过什么光,但是更没有拖过后腿,拖后腿这件事对陈安安来说比考试考砸了还让人心惊,考砸了只是事关她的前途,但是给班级扣分那就是损害了集体的名誉,她何德何能能担得起这份重责啊。
常年作为一个小透明混迹在班级中间,没有总是坐在教室后几排的男生根本不在意老师难听的话的胆子,也没有好学生偶尔犯个错都能被老师理解的实力,不上不下,成绩不很差,不需要老师整天气急败坏地请家长,成绩更不是很好,不能被老师捧在掌心上,久而久之,在班里变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不需要老师的关心和指导,也不用老师费心和生气,换而言之,便是客气与疏离,总是一个学期之后,科任老师依旧记不住她的名字。
在中间,其实是个很让人难过的位置。
陈安安惊出了一头的汗,越是着急,越是容易出错,她把发圈缠绕在头发上,第一圈的时候就因为她用力过大,将发圈弹了出去,黑色的橡皮筋转了几圈,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徐冰清的脚下。
漂亮,她在内心哀嚎。
即使是这么危及的时刻,陈安安还是用余光瞥到了门口,杨易正一脸冷漠不情愿地从门外走进来。
这下,扣分什么的,已经不是什么大事,被杨易看到才更糟糕,陈安安的心快的像是要蹦出来,如果现在心跳速度可以转化成动力到一个发电机上,她心跳快的能供得上全校学生的用电量。
明明不难看啊,不是吗?刚刚陈音宁才夸过,所以有什么好紧张的,只是换一个造型,有什么好紧张的!!!陈安安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但是怎么可能呢?她像是一个在试衣间里换好衣服,拎着裙角,战战兢兢走出来的小女孩,她要的不是对着自顾自对着镜子的自我欣赏。现在杨易就算假装没有看见她的不合规,默默走掉的话,她的心情也会像是坐过山车蹭地落到地下来。
但是她现在顾不得别的了,只期盼徐冰清能好心地将发圈递给她,甚至连大人不记小人过这种话都冒在嘴边了。
正是期盼的目光太过专注,所以清楚地看见徐冰清瞥了一眼地上的发圈后,视若无睹地转过了头,和同桌不停地咬着耳朵。
你们到底有什么好说的?到底有什么话总是悄悄地说?
陈安安楞在原地,乌黑的长发大部分已经干了,柔柔地垂在身后,只有一两缕因为她太大幅度的动作遮在了眼前,却又迅速地挽到了耳后,将白皙圆润的脸庞露出来。
陈安安弯起嘴角,冷笑一声,不为别人,只为自己刚刚有的荒谬想法,向上吹了口气,将碍眼的发丝稍稍吹动了些,就这样吧。
她坐直了身子,面无表情,像是即将上刑场的江姐一般,坦然从容,死也得有个好的态度不是吗?这点她还是很随江姐的。
陈安安认命一般地抬起眼来,便看见杨易正直直地看着自己,于是刚刚还一脸大义凛然的表情一瞬间却又被他的眼神打回原形,她的目光本能地开始躲闪,但对方却始终都没有变过的,坚定地看向她的方向。
也许是注意到她刚刚的举动,杨易的目光从她身上抽离出来,歪了一下头,看见了干净的过道里那一个非常醒目的橡皮筋。于是合起手里的文件夹,走到徐冰清身前,蹲下身子,将那个黑色的特别普通的发圈拾起来,一步步向她走过来,笑容也一点点开始放大。
杨易的动作行云流水,可能对别人来说只是例行巡查而已,但是在陈安安眼里,他的一举一动都被放成了慢动作,一遍一遍,连干净的形状好看的手指甲都看的清清楚楚。
许多年以后,久到陈安安时常忘记这个少年的模样,可却总能将这个场景在午夜梦里,一遍一遍,循环慢速播放,然后沉溺其中,不愿意醒来,双眼湿润,最后伸个懒腰满足地喊,“终于睡了一个好觉。”
梦里有他,是多么奢侈的事情。
杨易将发圈放在手心,把整个手掌摊开来,眼里是弥漫的笑意,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将手伸到了陈安安的面前,等着她来取。
后来陈音宁说,整个班级的人都在看他们,看杨易是如何旁若无人地将发圈像是一枚戒指一般郑重其事又饱含期待地递到她的面前。
全班都在看他们,但是他们没有看任何人。
杨易看着出神的她,满眼笑意狡黠,好像在说,你不拿我就自己收下了。
陈安安于是轻轻捻了自己的发圈回来,愣愣地看了他一眼,杨易也收回了手背到了身后,像是藏起了什么珍贵的东西,其实也不过是陈安安的指尖触到他的手心时留下的一丁点体温,但杨易笑的一脸满足,像是收获了极珍贵的宝物。
杨易出门之前再次地看了陈安安一眼,像是有什么话要对她说,又像是只要把她这个模样再确认一遍而已。
陈安安速速地垂下了头,她的感觉虽然迟缓,但是现在已经感觉到脸热的发红,幸好几缕发丝垂下来,挡住了她示人的那半边脸。心脏剧烈跳动之后,陈安安忽然没来由地安心,她捻着钟意的小裙子出来,对方满脸笑意,恐怕没有比这再让人感到开心的事情了。
如果无法改变被扣分的结果,那不如这次考试就考第一名,如此功过相抵,那也不会有什么了吧。
月初,他们依旧是本月的文明先锋班,好听的广播音没有感情地念着获奖班级的名字,老黄因为长时间的蝉联已经习以为常了,班里的同学压根也没有过多注意这面锦旗是否存在,全班只有两个人知道是怎么回事,陈安安知道一定是杨易从中动了什么手脚,但也只有第一排的徐冰清坐在离门口很近的位置,听到杨易在门口轻声地说,自己人,算了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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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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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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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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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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