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封闭式管理的学校无奈之下只能让学生上完晚自习之后回家洗澡,本来要上到十点半的晚自习,考虑到学生安全问题,改为九第一节晚自习九点半下课。陈安安家在老城区,和新城区的一中一江之隔,每晚都搭乘最后一班公交车回家,或者是偶尔蹭上陈音宁妈妈来接的车。
可是今天,陈音宁有事请了假,陈安安等到班里的人差不多都走光了,严芷还没有从画室出来,相比留在热闹后变得寂静的教学楼,她还是选择大着胆子去找。
画室在高三栋的旁边的实验楼,平时的音乐课、电脑课和实验课都集中在这里,晚上很少见到人影,更何况,美术班同学的气质完全不同,安静,沉寂,她穿过高三栋去实验楼的路上,已经碰见好几个背着画板的漆黑身影,将她吓了一跳又一跳。
实验楼走廊灯光昏暗,近视又不肯戴眼镜的她很吃力地踮起脚尖才能看到教室门口的班号。
颜料的味道越来越浓,陈安安终于摸索出了适合自己的路,循着颜料特殊又好闻的味道,她终于找到画室门口,教室里的橘色灯光,在外面很不容易被人察觉到,透明的玻璃窗倒映出一个女孩的身影,正侧着身子望着窗外出神,月光透过来照到她雪白纤长的脖颈,好一幅美景美人图。是严芷,手里还拿着不知道是几B的铅笔,全然看着窗外,连陈安安走进来也没有发觉。
“严芷。”陈安安推开门,轻声叫她。
“哦,安安,你怎么来了?”严芷有些诧异,抬手看了看手表,忙站起来向她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下课了,你等了很久吧!”
陈安安笑着摇头,和她在一起,整个人也会变得安静温和。陈安安凑过去看她的画,一个容器和三个苹果。
严芷有些不好意思,“画的还很差劲。”
……陈安安轻轻地看了她一眼,柔和地笑起来,像是窗外的月光一样。
“我以为你会安慰安慰我,说句漂亮话。”严芷笑着看她,不知道是不是窗外月光清冷,严芷脸上的表情也和平时不同。
“我看着的确挺好的,一个花瓶三个苹果,画的明明白白的,照我说也不用再进步了,无可挑剔。”
严芷终于笑了出来,带上熟悉的善意的目光看她。
“你不需要我的肯定,不是吗?”
刚刚的对话有些莫名其妙,一向如月光一般温和的严芷,竟也会深夜里像是显现出来的月亮上斑驳的坑洼一般,表现出真实不完美的自己。
陈安安决定放弃去猜测她的心情,谁都有小脾气,她也时常不按照大脑的指令来,有时候一冲动,也会做出不可思议的举动来,但是这些都无伤大雅,是朋友自然不会计较,还会在下一个白天发现彼此之间更加熟悉一些了。
只是,现在,陈安安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还有下一个白天。
平日里只有在小说里才想象到的场景忽然发生在身边,还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陈安安半天才反应过来,她们遇到了麻烦。通往河对岸的大桥上,她们两人被三个同样穿着一中校服的男生团团包围,左边是河,右边是川流不息的车辆,陈安安迅速往四周看了看,确定没有可以逃跑的路线,又败下阵来。
“你是严芷吧,”带头的一个男生率先开口。
原来是找严芷啊,看来不是她惹了麻烦,但是她也决不可能丢下严芷一个人啊刚刚才落回肚子里的心有腾的一下开始直扑腾起来。
陈安安握住严芷的手,看了她一眼,严芷也很慌张,她们都一样,手脚发冷,手心直冒冷汗,但还是向严芷投去一个安心的眼神。
一米七的个子,看样子有120斤,……肯定打不赢,陈安安稍稍恢复了冷静,悄无声色地观察着对手,但依然没有什么突破点“我们大哥喜欢你,他就在这附近,我们来带你过去认识认识,交个朋友。”
严芷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好像希望她不要扔下自己。
当然了,陈安安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呢?人有的时候很容易逞英雄,尤其是身边有需要保护的人的时候。哪怕她仅仅是一个刚认识两个星期的同桌,陈安安也没法事不关己迅速跑掉,那不符合她心中对英雄的定义。
是不喜欢多管闲事,也不好见义勇为,还曾一度自认天性冷漠,但是事赶到面前了,她怎么能不管呢。
“等一下,你们大哥怎么不过来?”陈安安被自己愚蠢的问题给惊呆了,她能感觉到严芷也很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但是没办法了,她继续胡说八道,“没追过女孩子吧,这种方式追女孩子不会成功的。”
陈安安成功地把三个人的目光火力吸引到了自己身上,“你懂什么,我们大哥晚上十点半之后就不能出家门了!”
还挺有组织有纪律。
“借过。”终于,终于陈安安听到了除了那几个公鸭嗓一般的男生之外的声音出现了。
她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杨易以往极为不屑的语调现在听来恰到好处地表现了自己的英雄气概和王者风范,金庸笔下的大侠不都是吊儿郎当的模样吗?三个小弟转过头去看他,陈安安已经迫不及待地大喊,“杨,杨易?快,快救我们!”
杨易诧异地扬了扬眉头,看着被几个人围在中间的陈安安泪眼汪汪,急得要蹦起来的样子,于是也瞪大了眼睛看她,“我们,认识吗?”
认识吗?陈安安感到有些不安。
尽管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总归还是有点心虚。他们在学校的时候总是能碰到,升旗的时候,在饭堂吃饭的时候,甚至去小卖部的时候,两个人还一起揪住过同一根火腿肠,但是最多,她也只是随意地笑笑,连对方的眼睛都不敢看,便八百里加急地逃开,恨不得在看见他的时候将自己伪装成一个瞎子,所有的行为透露出来的关键信息就是,我不想认识你。
所以这一次,她有理由猜测,杨易是不是在报复。
“你说什么呢?”她只能继续装傻,假装两个人非常熟,熟到那些小混混肯定他会帮忙,“你不是会跆拳道吗?快!”
快什么?杨易哭笑不得,直接打人吗?
更何况,他还不一定要管这个闲事。
三个小弟似信非信,看着他们一唱一和不免猜测出其中的做戏成分。“你谁啊?”
“噢,路过。”他耸耸肩,云淡风轻地继续往前走。
只是在经过陈安安的时候,被她一把拽住了手腕,杨易转过头,得意的眼神里分明就是在说,不是不想认识我吗?自己保重吧您呐。
但是陈安安现在已经没法着急跳脚了,她害怕杨易真的撒手不管,于是双手冰凉,手心里却直冒冷汗,连眼泪都快下来了。
也许是提前熟悉了陈安安崩溃的一系列流程,杨易的眼神从得意到惊慌失措再到无计可施,也只用了三秒钟而已。他当初也就管了一件闲事,结果却惹来这么一个麻烦,如果时间能倒流,她爱上黑车就上她的黑车,打死他都不会再管了。
杨易用眼神喝止了陈安安愈演愈烈的情绪,没说话,只是把书包往脚下一扔,陈安安分了点心可怜他那总是往脚底下扔的书包。
双手握拳,一前一后摆在身前,貌似很专业的pose。
然后一条腿迅速抬起,横踢在一小弟的肚子上,被踢的人瞬间捂住自己的肚子蹲了下来,干净,利落,威武,八面生风,严芷啊的一声捂住了眼睛,陈安安目瞪口呆,原来他真的会跆拳道,她还担心又把一个人给拖下水了。
但是,这三个小弟远比她想象的执着,也不知道那个十点半有门禁的老大到底是多有威严,能让他们冒着挨揍的风险也要效劳,他们三个依旧在他们面前畏畏缩缩,只不过挨揍的那个倒是退居了后方。
可能是惦念着三打一的胜算,又担心对方可能会有一打十的实力,退也不是,上也不行。杨易和她一起叹了口气。
忽然,杨易把手放下来,屏气凝神,一脸正色,眉头微微皱起,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样,“哎?怎么好像桥在动,你们这豆腐渣工程怕是要塌了吧!”
这下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一辆重型卡车恰到好处地驶过来,他们一群人站在桥中间,清晰地感觉到从脚底传到身上的晃动,陈安安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桥真的在上下晃动,那种随着庞大建筑物一同坍塌的恐惧席卷全身,脑海中关于桥垮塌的画面不断在脑海里回放,她僵住了身子,动弹不得。琇書網
这下,三个小弟终于跑远了,杨易弯起嘴角笑了一下,就像是陈安安那天看到的,对黑车司机的笑容一样。
无知,他没好气地说。
杨易弯下腰从脚边拎起自己的书包,一抬头,看见陈安安依旧呆呆地站在那里,像是多走一步多呼吸一下桥就会塌一样小心翼翼,一手拉着同样吓傻的严芷,一手努力伸过来扯住他的袖子,用气息大声地喊,“走,走啊!”
杨易目瞪口呆了一会,再次哭笑不得。
“大小姐,没学过物理吗?共振知道不?”真是好气又好笑,他对着陈安安明目张胆地翻了个白眼,同样利落地一巴掌打掉了她的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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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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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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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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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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