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又不知是听谁说的,或许是在一间酒家的门前。
她耳闻,有人于酒桌里讲。
洛阳马上就要召开武林大会了,届时定会有很多的江湖人赶赴观摩。
于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在江湖上找人的女孩,决定动身前去碰碰运气。
她没有仔细地想过,如果她找不到那个江湖人应该怎么办,也没有仔细的想过,自己要怎么独自在江湖中生活。
她只是出发了,带着那张破草席。
她不害怕,也不担忧。
因为她知道,自己的余生已经只剩下了一个目的。
那就是问清楚,她心中的最后一个,又或者说是几个问题。
解开她失去了一切以后,那份彻底占据了她整个心思的,甚至令她无法悲伤的疑惑。
她爹真的应该为了那一钱银子而死吗。
自己原本的幸福,真的是可鄙,且令人唾弃的吗。
她到底有没有去恨别人的权利,又应该恨谁。
她不明白,她只是茫然,且心如死灰。
便如同是眼下。
当洛阳城里,那些丰衣足食的孩子们抢走她的草席时。
女孩也没有追逐和哭泣,她只是站在原地,眼神中带着不解和疑问。
他们要自己的草席有什么用吗?
他们缺这一张草席吗?
那我是不是应该将草席送给他们?
可那草席已经是我身边唯一的东西了啊。
又有谁能够给我些帮助呢?
应当是没有的,至少这些抢了她东西的人不会来帮她。
哪怕是在这偌大的洛阳城里,她也尚未遇到一个愿意雇她做事,并暂时给她一口饭吃的人。
为什么呢?
女孩想不明白,不明白到底是不是她做错了什么,所以才感受不到身边的半点善意。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人是不是必须没有半点坏心思,才能好好地活着呢。
但要是这么说的话。
难道那些抢走了她草席的人,抱着的也是好心思吗。
所以他们才能过上那样无忧无虑的日子?
不应该是这样的吧。
抢别人的东西,总不该是一件好事吧。
就像是她爹,拿了别人的一钱银子,即使是为了给家里人用,也不是一件好事一样。
可同样的情况,为什么她爹死了,而别人却还笑着呢。
女孩心想道。
于是,她又觉得有些不公平了。
亏她刚刚还考虑过,如果对方是真的需要,自己或许可以把草席送给他们。
这么思考着,女孩发现自己越想越不痛快,心中甚至有了一丝委屈。
乃至到了最后,她更是咬着嘴唇,直接哭了出来。
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她实在是不明白,太不明白了。
或许是因为脸上全是泪水的关系,所以她也没有注意到。
在街的对面,有一个年轻的和尚,正静静地看着她。
脸上无悲无喜。
……
了果在告别了一众江湖人之后,便独自上了路。
自府衙里通完了名,离武林大会的开办日尚有两天。
他决定在洛阳城的街道上继续修行。
来弥补些许,他之前破了闭口禅的“痴”心。
谷</span>不过眼下的他,已然没有之前那么在意此事了。
他觉得他已经放下了,在连着念了几天的心经之后。
以如今他的眼光来看,一时的着相并不能代表什么,走不出来,那才是真的着相了。
出家人不贪不想,放得下,便算得沉静。
可他真的放下了吗,这就没人知道了。
而又要如何,才能叫做不贪呢。
了果以为就是不想。
这便是他的佛,不想所以不贪。
而他师父想让他明白的,却是另一种佛。
一种更简单,也是更直白的佛。m.xiumb.com
不贪所以不想。
二者虽然在字句上只有顺序的差别,但是在释义所包含的道理上,却是截然不同的。
不贪的人,没那么容易变贪。
但是不想的人,还是太容易去想了。
所以老方丈才非要让了果去经历一番世俗。
毕竟人要如何方能做到不贪呢,那总得先贪过。
贪了却得不到,时间久了,心自然也就定了。
可如果小和尚贪了,也得到了他想要的呢。
那就只能说明,他和佛门的缘分还不够,又或者是已经了清,老方丈也不会再强求他回少林。
只管让他好好地去做一个凡世中人便是。
归根结底,了果小和尚真的会去想去贪吗。
他会的,从小看着他长大的老方丈确信这一点。
他在山中待得太久了,凡俗里总会有可以让他动心的事。
不过他会想什么,会贪什么呢,这就不是老方丈所能够猜得到了。
洛阳城的大街上,人流往来。
了果看着街对面的女孩,不言不语。
他觉得世人很可悲,总是执迷于一些既求不得,亦留不住的虚无之中。
便好比是生老病死。
人皆有一死,又何必固执。
那女孩哭得这般伤心,无非是因为被人夺了草席,然如果她不在意那草席呢,自然也就不会伤心了。
恍若是,如果人人都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是感受自己此时此刻的存在,那这世间还有什么不能通达的念头呢。
了果所悟的佛,便是用佛的视角来看待自己性命。
假如自己不再是自己。
“我”只是在切身的经历另一个人的生来死去。
那么,喜自然是令人快乐的,但悲,也不过就是另一种体验而已。
冷,就静静地感受冷,热,便默默地察觉热。
把所要做的每一件琐事,所要拥有的每一种情绪。
都当成是一次可以细细琢磨的消遣,便像是在看一场由自己来演的皮影戏一般。
那么万事万物,不就都可以平静相待了吗。
了果这么想着,自认自己已经明白了,如果想叫佛渡人,便必须得先让人渡人。
若是连自己都渡不了自己,佛又怎么能渡了你呢。
巷子里,女孩哭得越来越伤心。
了果本想就此离开。
但是看着那小丫头衣衫褴褛的模样,他莫名地想到了什么。
以至于他最终还是迈步走了上去,并貌似慈悲地微笑着,声音温吞地开口说道。
“阿弥陀佛,小施主,你在哭什么呢?”
了果再次破了戒,因为他想渡了面前的女孩。
然后向他的师父证明,他的佛没有错。
千人千佛,佛无对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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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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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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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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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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