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织忽然从梦中醒了过来,脸上一片冰凉,她伸手抹了抹,满手皆是泪水。许久,不曾在梦中见到以前的事情了。
侧头看看,身边是沉沉睡着的李瀍。月光斜斜地照在他的睡脸上,与日间相比,睡梦中的他便显得简单得多了,甚至带着一点纯真。她定定地注视着他,眼中浮现出痛恨之情。若不是他,全家不会惨死。此时若要杀他,易如反掌。但她并不满足只是杀了他而已,她要让他众叛亲离,成为真正的孤家寡,然后再杀死他。只有这样,才能报复他杀了她全家的仇恨。
她静静地望了他半晌,仇恨是不共戴天的,只是他已是她的男人了。这念头才一出现,她立刻用力甩了甩头,似要甩去什么脏东西一样。切不可有这样的念头,他们是敌人,他们之间注定是敌对的。
被她的动作所惊,李瀍翻了个身,手臂搭在她的身上:“怎么?睡不着吗?”
她低低地道:“做了恶梦。”
李瀍审视着她的脸:“是不是不舒服?明日叫太医来看看吧!”
她闷闷地“嗯”了一声。她不愿李瀍太关心她,最好两人之间只有床第关系,除此之外,形同陌路,那便不会心动。
这念头还未转完,李瀍忽然披衣而起:“我想起来了,前些时母后亦无法入睡,太医用草药做了几个药囊,叮嘱母后挂在床边。母后也给了我两个,只是忘记放在哪里了。”
“算了,都这么晚了,明天再找吧!”
“你先睡着,应该是放在我的寝宫里,我这就叫人去找。”
烟织看着李瀍走出房门,只有他们两人时,李瀍从来不自称“朕”,也从来不要她行宫廷之礼。两人便似寻常夫妻,甚至李瀍会亲自端茶送水给她。这在寻常夫妻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但李瀍却非常人,他是皇上。
烟织的心里又是一阵凄然,他不仅是皇上,还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正因为每天面对仇人的原因,她甚至不曾笑过。若是笑了,似乎便对不起死去的家人,因而无论如何都不能以笑脸对着他。
快到天明,李瀍才拿着药囊回来,他将药囊挂在烟织床边,亲了亲她的面颊:“你多睡一会儿,我去上早朝了。”
看着宫人替他换衣服,烟织的心里又有些莫名地悲伤。不要对她好!对她好也是没用的。无论怎样的好,都抵不上家人的生命。
她懒懒地起身,并未依着李瀍所说多睡一会儿。穿衣之时闻到若有若无的药香,她侧头看看那药囊,渐觉心乱如麻。
唐先祖是在马上得的天下,虽说后世子孙不必亲自上战场征战,但鞍马功夫却也没有荒废。从太宗皇帝时代开始,打马球便是皇家子弟都必须学习和掌握的游戏。
“朕决定,由黄小磊和催守礼各领一队宫女,令他们打马球,哪一队赢了,便由队长担任神策军统领。”
这命令一下,所有的人都张口结舌。本以为比试无非就是比武功或者才学,想不到皇上竟想出这么古怪的方法。
“宫女们并不会骑马……”
李瀍道:“后宫的宫人供你们自由选择,另外,我再给你们三天的时间训练这些宫人,三天之后,在禁宫内马球校场举行比赛。”
三天的时间将完全不会骑马的宫女训练成不仅会骑马,还能在马上挥舞球杆,将马球打入球门,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只是君无戏言,皇上已经下命令。
李溶长长地叹了口气,面前站着精挑细选的,颇为强壮的宫女,李溶的目光从她们的脸上一一掠过,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黄小磊忍不住道:“殿下为何不叫鱼冰儿参加?她武功那么好,打马球应该难不倒她。”
“她的伤还未痊愈,若不小心被球杆打中,或者从马上摔落下来,伤口会再次裂开的。”
黄小磊默然,他日日跟着李溶,怎会不知李溶的心意。他是自幼便净身入宫的,李溶小的时候便由他伺候,多年以来,只有他最了解李溶。他也不多说,只找了个借口告退,悄然来到冰儿的房间。
冰儿正在绣一块手帕,因为不再需要她服侍李溶,四大美人也俨然成了她的侍女,她倒变得无所是事起来。
一见黄小磊进来,她连忙起身道:“公公,殿下有事吩咐吗?”
黄小磊笑道:“殿下担心你的伤未愈,命我来探望你。”
冰儿一怔,这些日子李溶每天都会亲自来看她数次,怎会命令黄小磊来探望她?她道:“殿下很忙吗?”
黄小磊叹了口气:“还不是为了比试之事。”
这场比试早已经在后宫中传来了,既然有喜欢搬弄是非的四大美人在身边,冰儿又怎会不知。
黄小磊道:“姑娘,你可知道八年前的甘露之变?”
冰儿一惊,这话题是宫中的禁忌,谁都不敢提,黄小磊竟然说出口来。她忙道:“公公,奴婢不知道,奴婢也不想知道。”
黄小磊点点头:“姑娘,你是个聪明人,在这宫里知道得越少就越安全。只是,殿下特意将你从紫衣局调过来,又百般折磨,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原因吗?”
冰儿咬了咬唇,低声道:“难道是因为我那天救了仇公公?”
黄小磊冷笑道:“姑娘知道便好。八年前,殿下只有十六岁,先帝想要诛杀把持朝政的仇士良,却事情败露。仇士良居然挟持先帝,以此要胁朝臣和当今皇上。这便如曹操之挟天子以令诸侯一样,为了铲除异己,他在几天之内杀了数百朝臣,再加上大臣们的家眷,至少有数千人死在他的手上。更可恨的是,仇士良完全不分尊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大声斥责先帝。受此屈辱,先帝只能无言忍耐。有好几次,殿下也在身边。当仇士良斥责先帝时,殿下忍不住阻止他,却被他当场打了一个耳光。这个竖阉,居然敢当着先帝的面责打亲王。殿下当时还年少,只能咬牙忍耐。别看这些皇子皇孙平时高高在上,若是一不小心便会命丧黄泉。殿下为了保住性命,不得不刻意奉承仇士良,甚至还拜他做了义父。”
想起李溶飞扬跋扈的神情,以为他只是个从小被惯坏了的孩子,想不到他竟一直挣扎在生死的边缘。冰儿本是极恨他的,此时听黄小磊这样说,她忽觉有些怜悯起李溶来。
“并非我想当神策军统领,只是崔守礼是仇士良一手培养出来的。现在仇士良经常为了见鬼之事心神恍惚,才能逼他交出神策军统领之职。但若是这个职位又落到崔守礼的手中,那与仇士良来做统领又有何分别?”
冰儿垂下头,低低道:“公公别说了,公公的意思我明白,是想要奴婢去打马球?”
“正是如此,我曾对殿下提过,殿下却怕你伤势未愈,不愿你参加。但若是你自己执意要加入,殿下大概也会同意的。你可愿意?”
冰儿点了点头:“我答应公公便是。只是我虽然会武功,也会骑马,却从来不曾打过马球,我担心不能完成使命。”
黄小磊松了口气,笑道:“只要你参加便是了。鱼尚宫曾经说过,你的资质很好,紫衣局几十年都不曾出你这般资质的女子。我相信只要有你在,我们一定会赢。”
冰儿看着黄小磊喜出望外的脸颊,自己的心里却还是有些不安。不知为何,她有奇异的感觉,似乎命运之轮已经开始旋转了,而她也被卷入其中。她却无力反抗,只能听天由命。
或许是听了黄小磊的话,对李溶的印象有所改观,再见到他,便不似以前那般讨厌了。李溶十分紧张,每过一会儿就会问问她有哪里不舒服,是不是要休息一下,伤口痛不痛。弄得她哭笑不得,一直到了天色已暮,才总算将打马球的基本动作学会了。而剩下的那些宫人们,却是比她还要差得多呢!
到了夜间,大家都睡了,她却又偷偷起来,跑到马球场去练习。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那么用心,也许只是希望李溶赢吧!一想到李溶,就会想起他那张自以为是的脸,想到这张脸竟曾被太监掴过耳光,那时他一定很可怜。
想到“可怜”这个词,她又忍不住觉得好笑。这位亲王殿下是人所共知的魔王,怎会和“可怜”两个字联系到一起去?
一疏神,马儿一个趔趄,她促不及防,被马儿甩了下来。幸好只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倒也没伤到什么,只是屁股却痛得很。
她皱着眉,揉着屁股站起身来,那马儿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悠然地啃着地上的小草,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
她怒道:“你这死马,怎么老是不听话?居然把我摔下来,下次再敢把我摔下来,我就用鞭子抽你。”
身后传来轻微的笑声,她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只见李忱站在自己身后。虽说是心不在焉,但李忱已经走到离她这么近的地方,她竟全无所觉。她连忙施礼道:“殿下,您还没睡吗?”
李忱伸手扶起她:“我睡不着出来走走,就看见你从马上摔了下来。”
她脸微微一红,挣脱了李忱的手臂,低声道:“奴婢正在练习。”
李忱笑道:“不如我来陪你对练,比你一个人练习要快得多。”琇書網
冰儿有些错愕:“奴婢不敢。”
李忱微笑道:“你忘记我和你说过的话了吗?皇子和宫女都是平等的,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不必叫我殿下,也不必记得你是奴婢。”
整个皇宫,大概只有李忱会说这样的话吧!只有他不曾把她当成过奴婢,那个该死的李溶就不一样,说什么收她为侧妃,还一副恩重如山的嘴脸。一想到李溶被自己拒绝后,满脸错愕,她的唇边不由地泛起了笑意,“是的殿下,奴婢知道了。”
李忱也不知她在笑什么,忽觉月光下的这个女孩竟比日间时美丽得多了。他心里微微一动,有什么念头一掠而过,快得连他自己都没有看清那是什么。
他极端内敛,从不使自己产生无谓的感情,这一次亦然。
终于到了比赛那一天。马球每队各有十人,将球击入对方球门便算是得了一分。
后宫本是各种阴谋诡计的温床,每天都有许多匪夷所思的毒计在上演。为了防止出现万一的情况,参加比赛的马儿都被仔细地看管起来。除了李溶指定的几名侍卫外,谁都不许靠近。他又另备了十匹马,以备不时之需。
而这十名宫人所吃的食物也都经过仔细检查,唯恐被下毒。
也不知是李溶的防犯有效,还是对方胜券在握,根本就不屑于做鸡鸣狗盗之事,这几日竟是平安无事地度过了。
到了比赛之时,除了皇上、太后、王才人、安王、光王及紫衣局尚宫外,许多偷闲的宫人也悄悄地聚在场外旁观。
因马球是祖宗传下来的运动,太宗皇帝甚至还令士兵们必须进行马球训练,因而对于宫人偷偷来观看,太后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冰儿一看对方的阵容,便不由地叹了口气。对方十人之中竟有五人是紫衣局的宫人,显然对方也想到了,只有紫衣局的宫人才可能取胜。
她不由看了鱼尚宫一眼,尚宫微微含笑,轻轻点了点头。尚宫曾经说过,在她所教过的宫女中,冰儿是资质最好的。其他的宫人,就算是跟着尚宫的时间比她长,武功也都及不上她。
虽说是如此,她却也不敢轻敌。比赛的锣声敲响了,几名一心想要在安王面前邀功的宫女立刻冲上前去。冰儿却并不急,只在后场逡巡。只见前面尘烟滚滚,两队宫女战做一团。
忽见对方的两名宫女突破了重围,向着己方的球门奔来。马球被两人控制着,时时交替前进。两名宫女身后则跟着大队的宫女,只是她们已经迟了一步,却再难追上。
冰儿轻拍马臀,马儿长嘶一声向前奔去。那两名宫人正是紫衣局的宫女,平时都甚相熟,只是现在是在赛场上。按照马球规则,赛场之上无父子君臣,就算是皇上亲自下场,也不能退让。
冰儿向前奔去,持球的宫女立刻将球传给另一名宫女。球在半途之中,冰儿轻按马背,一只脚离开马蹬,只靠另一只脚踩在马蹬上。她这样的姿势,便可以利用自己的身体长度,堪堪击中马球。
马球到手,她立刻翻身回到马上。而其他的宫女见她得了球,连忙去阻拦对方的宫女。冰儿突破重围,轻轻一击,马球便进了对方球门。
场外响起一片欢呼声,冰儿不由地向着欢呼传来的地方望去,只见李溶手舞足蹈,比自己进了球还高兴。
冰儿忍不住好笑,有时觉得安王很可恶,偏偏有时又觉得他有点可爱。
虽然先进一球,对方却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打败的。过不多久,对方也进了一球。
打马球的时间,是以沙漏为准,当沙漏中的沙滴完之时,比赛也就结束了。此后,双方都不能进球,一直到沙漏即将滴完。
必须再进一球,否则比赛便不分胜负。冰儿心里想着,见球就在自己不远处,被对方的一名宫女控制着。
她策马上前,无论如何也要抢下这一球,否则时间便不够了。
马儿已到了那名宫女身边,她挥起球杆,正想击球,跨下的马忽然一个趔趄,两只前腿一软,跪倒在地。
冰儿的心神都在球杆之上,不曾防到马儿竟会跪倒,人便由马上摔了下来。眼见几十只马蹄就在她身边,若是躲得不好,很可能会被马蹄践踏。
场外响起了宫人们的惊呼声,冰儿在地上左闪右避,堪堪避开马蹄。
旁观的李溶立刻向着冰儿飞奔过去,他才跑进赛场,忽见李忱已经到了冰儿身边,正在扶起她。李溶心里一动,为何李忱会那么紧张冰儿?难道他……
忽又听见欢呼声,原来是崔守礼一方又进了一球。比赛便结束了。
冰儿灰头土脸地站着,都怪自己,关键的时候竟会落马。李忱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微笑道:“输了便输了,幸好人没有受伤。”
她苦笑,却百般不解。马是汗血宝马,能日行千里,现在不过是打了场马球,为何会马失前蹄?她仔细地审视着马儿的前腿,忽见马儿的前腿关节处高高地肿了起来。她清楚地记得,比赛之前还检查过马,不曾见到这样的肿块。难道说,刚才有人用暗器暗算了这匹马?
当时场中的人都急着抢球,应该不会是场中的宫女所为。如果是球场外面的人干的,那人暗器的功夫一定很高明。那个人会是谁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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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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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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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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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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