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算是被利用,是被人当作筹码交易,她也不想自己是稀里糊涂的,到底陷入了什么样的漩涡中都一无所知。
没有人会在乎她的性命,前程,甚至她的家人,只有她自己。
她目光恍惚,要是爹在就好了,他一定知道这圣旨背后的意思。
叶星挽将眼角的泪水抹去,挺直了背,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她重新冲出了房门,快速地往客房的方向奔去。
叶星挽敲门,门一打开,她便屈身行礼,“霍师爷。”
霍恩海没想到叶星挽会过来,眼神闪过诧异,“大姑娘安好。”
霍恩还穿着一身普通的月白长襟,自从叶封峤去世,他的神色便没了光彩,一直沉默不言,躲在房中,也不愿与府中的人交谈。
叶星挽也一直沉浸在伤痛中,难以自拔,便也一直不甚理会叶封峤丧礼以外的事,因此也忽略了霍恩海。
叶星挽犹豫了片刻,问道:“霍师爷,我……我能进来谈吗?”
霍恩海看了看周围,一向此举似乎有些不合礼制,但此时此刻,他也只是暗暗叹气,便退后几步,“姑娘请进。”
叶星挽走进房门,随即在圆桌前坐下,霍恩海替他沏茶,说:“鄙舍简陋,还望姑娘不要嫌弃。”
叶星挽摇了摇头,“霍师爷客气了。”
等他坐下,叶星挽便直奔主题,说道:“霍师爷,你可知道圣上今日宣了圣旨?”
霍恩海眉头一蹙,显然是并不知道,叶星挽连忙将圣旨交到了他的面前,“霍师爷,你看看。”
霍恩海接过,打开阅读圣旨上的字,脸色渐渐变得苍白,“这……这……”
叶星挽脸色有些落寞,“此事已成定局,星挽是非嫁不可了。只是霍师爷……你可能得知,陛下为何会突然下旨?”
霍恩海将圣旨收起,问:“这是今日下的旨意?”
叶星挽点头,“但旨意中也没定个婚期,看似也不着急,可星挽不明白这意中意,便会寝食难安。霍师爷一向是爹爹的智囊,星挽希望您还能解我心中疑惑。”
霍恩海看完,将圣旨重新交还给了叶星挽,随后说:“姑娘,霍某想……应当是有人为叶家求情吧。”
“求情?”叶星挽冷笑一声,“现在朝廷中,还能有人敢为叶家求情?”琇書網
“霍某不知道,可无论如何,陛下下这旨意,便是宽恕叶家众人的意思,若是无人从中周旋说情,陛下又岂会赐婚?”
叶星挽想了想,“那会是谁呢?”
霍恩海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随后道:“大姑娘,你别想东想西的,当务之急,你应该是想想,怎么面对六皇子。”
叶星挽抬起头,“什么意思?”
“如今九皇子被关,有望成为储君的,便只有六皇子一人,大姑娘嫁给他,自然是好事。可想必……六皇子一定十分不喜姑娘的身份。”
叶星挽低下了头,想起那几次被荀宁发现与荀定在一起,她便感到烦忧,哪个男子会喜欢一个三心二意,攀龙附凤的妻子?
怕是以后嫁进了王府,有的是苦头吃。
霍恩海叹了口气,“若是老爷还在,一定不会想要姑娘沦落到这等地步。”
叶星挽苦笑,“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事已成定局,不管是福是祸,既然降临在了我的头上,我硬着头皮都会闯过去的。”
她收起圣旨,霍恩海随后道歉:“若是霍某能早些察觉老爷的异样,也许……这等惨剧便不会发生。”
“霍师爷无需责怪自己,要说错,便是星挽的错。最后与爹见面的是我,他当时还与我喝酒来着……”
想起当时的情景,叶星挽不禁落下来泪来,她嘴角扬起微笑,掩饰自己的悲伤,笑道:“他还与我说了好多的心里话,现在想起来,才恍然过来他当时是多么的反常。”
霍恩海唏嘘一声,“世事无常呀。”
叶星挽深吸一口气,随后目光瞟向了四处,看见周围空空如也,而角落,则是一袋袋的包裹。
叶星挽转头看向他,“师爷,你房中怎么……如此空落呀?”
霍恩海敛起脸上的笑容,说:“老爷既然已经走了,我留在叶府,既无用武之地,若是被锦衣卫盯上,又给叶府频添麻烦,想着等老爷丧期一过,便离开京城。”
叶星挽有些紧张,“可你离开京城,你能去哪儿呢?”
“去哪都行,应该是往南边去吧。”霍恩海笑说:“留在京城,对霍某与姑娘都不利,若是被有心人发现,怕又会让叶府雪上加霜,这也是老爷不想看见的。”
叶星挽点头,表示理解,“那你去南京吧。”
“南京?”
“对。母亲的娘家江家在南京也是有名的商贾之家,我一会儿让人给你准备名帖和信,你带去,他们自会关照你的。而且南京是陪都,也是官宦之地,定会有人赏识你的。”
霍恩海心里划过一丝感动,他点头,“那……就听姑娘的吩咐。”
随后叶星挽起身,一人屈膝一人作揖,相互行礼,她便转身出去。
…………
圣旨传到了六王府。
荀宁听旨完毕,去领圣旨的时候,嘴唇紧抿,似乎正在极力忍着恼怒,叩拜谢恩。
直到他送宫里来的公公离开,他这才愤恨地甩身,走回了前厅。
前来领旨的还有六王府的侧妃与通房,听到了宣旨的太监宣读圣旨,都纷纷警惕起来。
她们随着荀宁一块进了前厅,几人面面相窥,最后较为胆大的杜侧妃开口问:“王爷,那叶星挽可是罪臣之女呀!怎么……她怎么能成为王府的王妃呀?”
荀宁背着她们没有说话,随后云侧妃拉了拉杜侧妃的袖子,示意她不要胡乱说话,杜侧妃却不以为然,反驳道:“这有什么不能说的?这莫非不是事实吗?”
荀宁转身坐下,哪怕已是怒火焚身,他依旧保有矜持风度,只是抬眼看着她们,冷声问道:“父皇都已经下了旨意,你那这话问本王是什么意思?本王还能答你不成?”
侧妃们愣在原地,她们对上荀宁那双厉眸,随即意识到事态不对,杜侧妃率先跪了下来,“是妾身嘴笨,是妾身糊涂。”
“殿下息怒,”随后另外几位侧妃也都跟着跪了下来,垂头敛目,很是恭敬。
荀宁攥紧了手中的圣旨,他撇过头,不愿看见她们,他将圣旨狠狠压在了茶几上,瓷碗颤动,跟着他漠然道:“都先回去吧,本王要一人静一静。”
“……是。”她们连忙收拾自己,匆忙地起身告退。
正厅剩下荀宁一人,周围寂静下来,冷意袭来,却无法将他胸臆中的不甘愤恨消除。
父皇居然让他娶一个罪臣之女?
这是为什么,他不是不清楚,也越想他越觉心酸,二十几年了,父皇为什么从来不肯信他?为什么从未把他当作一个儿子看待?
这些荀寅不费一丝力气便能得到的,他却要精心筹划,谨慎对答,努力获取父皇的一点赞赏,现在荀定失势,父亲第一时间却不是要立他为储君,而是想要利用这一旨婚姻打压他在朝中的势力,这怎么不让他心寒?
荀宁擦去了眼角的泪水,想说他早已习惯这一切,可想起母后,他的心又徒然频添一道伤口。
母后的殚精竭虑,一直到她病逝,都念着他有一日能入主东宫,能辅佐父皇,可是……
他鼻尖泛起酸意,多少年过去了,他梦寐以求的,居然被一个死人率先夺去。
他冷笑一声,目光重新落在了那道圣旨上,脑中浮现出了叶星挽那张面容,不禁生出了几分恨意。
…………
晏初云于九月十八日在床榻上病逝。
他死前早已不是东厂提督,不带一丝名分,可他在朝中依旧受人敬重佩服,荀纪菡为他罢朝一日,让沈玉泽安心守丧,其余的官员也能前去东厂祭拜悼念。
东厂挂幡披白,与叶封峤的丧事相比,倒还隆重了些,前来祭奠的官员也是川流不息,唏嘘哀叹之声与诵经声此起彼伏,沈玉泽却不发一语,安静地为晏初云烧着纸钱。
孟阑与福佳站在东厂门外,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她面无表情,福佳却哭成了泪人,抽抽嗒嗒的,停不下来。
孟阑看着他,有些心疼又有些无奈,“别哭了,人死不能复生,何必如此呢?”
孟阑这么一说,福佳更止不住泪了,“厂公生前……他对我可好了……他这么和善的人……”
“你难道不伤心吗?”福佳抬头,他抹去眼泪,“怎么没见你流一滴泪?”
孟阑回过头,脸上露出清浅的微笑,“没什么好伤心的。晏公公兢兢业业伺候陛下这些年,从叛军遗孤爬到现在这个位置,寿终正寝。虽无子嗣,可有沈大人一位义子,亦受朝中同僚敬重,你就看现在东厂门庭若市的,与平日相比可真是天壤地别。死了依然那么多人留恋惋惜,能这么死,我求之不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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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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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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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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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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