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我……我没……我没要……”
孔曦凑到了他的耳边，“你方才不是要包房吗？”
余暖这会儿才明白过来，他在封地待了太久，连京城的青楼规矩都忘了。
“姑……姑娘，我……我就是要一间房放东西，其余的，就免了。”余暖声音颤颤地回答。
孔曦原也只是逗他一逗，也不愿勉强，“你不想要，那就算了。”
她自然地从余暖的怀中跳下，余暖快速地整理了衣襟，趁她背过身，喝口茶压压惊。
孔曦看着身前的杂物，“七王府的东西倒真是挺多的。”
“相比其他皇子的府邸，真不算多了。”
孔曦低下身，从中翻出了一片四方形的大棋盘，她拿在手中观赏，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余暖回答：“这是弹棋，这游戏在我朝早已不尚，你没见过也不奇怪。”
孔曦随后又放了回去，“这从马车上摔下来，都乱成什么样了，这皇宫内库的人哪愿意收呀？”
余暖一笑，“这些杂物都是陪葬品，他们想必也不会在乎乱不乱了，反正都是入土之物。”
“这是什么？”忽然孔曦看见有一箱盒子里全是瓷碗，瓷盖，里面还装着一些药材，她轻笑一声，“你是打算连药材都给他送过去？”
孔曦把那些瓷碗一个个拿出来，摆放在了桌上，余暖说：“这些都是七王府的下人的东西，这里有什么，我也不大清楚。”
孔曦的手在那一堆杂物里翻查，“那你们七王府的下人倒还是挺厉害的，连炼药都会。”
余暖迷糊地皱眉，“你说什么？”
“这药戥，药碾子，杵臼，药筛都一应俱全呢。”孔曦将药具都一一整理出来，“你瞧，这还有现成的药丸。”
孔曦拿起了药瓶，将瓶盖打开，几颗暗红的药丸滚落在了她的手掌上。
“我吃一颗不要紧吧？”她询问。
余暖摇了摇头。
孔曦拿起一颗，放到嘴里咀嚼，没过一会儿，她便吐了出来，随即倒茶漱口。
她掩嘴一笑，“没想到你们七王府的人还有人会制壮阳药。”
余暖瞪大了眼，瞬间傻了眼，孔曦随即打趣道：“没事，也许七殿下到了阴间也需要。”
余暖嘴角不住扬起，但他很快察觉自己的失态，硬生生又憋住了笑。
孔曦拿起另一支药瓶，这次滚出来的却是圆润乌黑的药丸，孔曦照样放入口中浅尝。
余暖抬头看她，“这次又是什么？不老仙丹吗？”
孔曦尝了片刻，直到她品出药丸所用的药材，她的脸色骤然一变，可还是淡定地将那黑丸吐了出来。
她漱了口，看向余暖，语气正经，“我看你得查一查你们七王府的下人，其中怕是有人心怀不轨，这可是毒药。”
余暖大惊失色，跟着便问：“你没事吧？”
孔曦摇了摇头，她将剩余的黑丸倒回药瓶，“这丸里渗了一半的蜜，口感滋甜，药量不多，这里面有一味朱砂是致命之物，吃一颗死不了人，可若是长时间服用，一年便能要了你的命。”
余暖随即陷入了沉思，孔曦一甩衣袖，在他身侧坐了下来，继续说：“若是此人有意加害他人，多半会是将这毒丸下于受害者平日的膳食当中。”
余暖看着孔曦，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刷成了灰白色，那双眼洇着一层淡淡的水汽，似月光下的寒潭，粼粼闪烁。
孔曦看他一动不动，顿觉奇怪，可当她的思绪渐渐清明起来，她不由自主地捂起了嘴，“该不会……”
“有人下毒……”余暖喃喃念道：“我怎么没有想到……我怎么没有想到……”
孔曦立即站起身，收拾桌上的那些药罐，脑子也是一团乱麻，七皇子被人毒害？可他都被贬了，谁还会想毒害他？
余暖的拳头渐渐握紧，刚一站起身，孔曦便下意识地挡住了门，“你要干什么？”
余暖将那支药瓶收进袖口，“干什么？我要向陛下报告实情。”
孔曦双手抱胸，“然后闹得满城皆知？闹得凶手要杀人灭口？”
“那总比我不做什么的都强！”他额头上青筋暴起，满脸通红地对她怒吼。
孔曦凝视着他，静默不语。
余暖也察觉自己失态，随即压低了语气，“你让开。”
“你先冷静下来。”孔曦把他的话当作耳旁风，淡定说道。
“我叫你让开。”余暖说完便要推开她，没想到孔曦顺势一转，他感到袖口一空，那药瓶已被孔曦握在手中。
余暖立即站定下来，孔曦星眸炯炯，“证据在我手上，你就算现在冲进皇宫，我不给你药丸，他们能信你的话？”
“你真当我不敢动你？”余暖冷眸一凝。
孔曦笑容不变，她缓缓上前，弹了弹他衣袖上的灰尘，“余公子，奴家只是叫你冷静而已，没有别的，你若是非要莽撞行事，到最后是连累了东厂，也连累你们余家。”
孔曦的提醒让他渐渐沉静下来，随后孔曦扶着他往原位坐下，这才把药瓶交还给了他。
孔曦在他身前蹲下，仰首看他，“你先想想，谁会有心加害七殿下？”
余暖冷笑一声，“这朝堂上的每一个人。”
孔曦耐着性子，又问：“有没有可能是皇子，六殿下？或者是九殿下？”
余暖眼睫低垂，轻轻地点头：“嫌疑最大的应当便是他们了，可是……”
“可是什么？”
余暖眼眶血红，“我不明白，殿下在几年前早已被陛下厌恶贬斥，殿下的外□□父华锦秋也已辞官归里，他在朝中并无靠山，早早退出了储位之争，为何有人会要害他？”
孔曦搭着他的肩膀，“他有没有被害，此事尚未确凿，咱们也只是从下人的杂物里翻出了一些毒药，并未证明他多年服用，也许他真的是抑郁而死呢？”
余暖双手撑额，掩盖了他双颊上的泪痕，孔曦不打扰他，转身其他收拾他带上来的杂物。
整理妥当后，孔曦看余暖的神色疲惫，便说：“你要是累了，就先睡一会儿，把你这身甲胄脱了，人也轻松些。”
余暖不说话，孔曦就当他是同意了，便上前替他脱甲，动作娴熟老练，余暖微微抬眼，目光随着她游移不定，“你为东厂办事多久了？”
“别想着打听我的事。”孔曦笑容浅浅，“若公子日后是来寻欢作乐，饮酒消遣，那聚仙楼随时欢迎公子，至于别的……聚仙楼不提供。”
“那你今日出手相助，还让我的车马停靠在聚仙楼又是为何？”余暖怀疑她的企图，“姑娘为何如此好心？”
孔曦用力一拉他的衣襟，余暖肩膀微微一抖，只听她道的：“我是看余公子是个慷慨之人，一个只需要给半吊钱的买卖，余公子居然给出了二两银子，心甘情愿地被人讹钱，我虽是妓妾，但也是个生意人，把公子的车马拖来，也是看在公子给他的酬金丰厚的份儿上，没有别的。”琇書蛧
余暖顿时一愣，看着她那双镇定的眼，不知为何有些失望，但还是问：“那姑娘是要多少？”
“我还没想好，等你小憩醒来后，我再跟你算账。”
孔曦推着他往床榻走去，贴心地替他摆好靠枕，盖上被褥，“睡吧，一个时辰后我会叫醒你的。”
还未到一个时辰，余暖自己先醒了过来，他只是睁开眼，并没有起身，往室内一扫，并没有任何变化，可却见孔曦背着他在梳妆台上翻找东西，她身上只穿着一件肚兜，雪白的后背就暴露在他的眼前，没有丝毫遮掩。
孔曦适时地转过身来，目光向他落下，“醒了？”
余暖下意识地撇过头，“嗯？嗯。”
孔曦换上一件颜色较为素淡的衣裙，一边扣纽一边开窗，说：“街上的人已经少了，你可以走了。”
余暖揉了揉眼，连忙起身，发现桌上那些药材她都重新放回了箱子，随后听她道：“我拿了一些，这件事，我会通知东厂。”
余暖知道那是她的任务，并没有说什么，他伸手正要拿自己的钱袋，却发现并没有别在腰带上，他四处张望，孔曦随即说道：“钱袋在床榻边的衣柜。”
余暖转身去拿，发现钱袋轻了很多，孔曦又说：“四辆车马，加上包房，我算你一共是八两银子，我已经事先替你拿了，你就不用再付了。”
“八……八两银子？”
孔曦戴上斗笠，一边打结一边说：“人要吝，钱要藏，方能行走江湖不受诓骗，余公子既然如此大方，这八两银子又算什么？”
余暖被她怼得无话可说，只能默默地叹气，收拾东西打算离开了。
孔曦也陪同他出门，余暖见她也要出门，便问：“姑娘是要去哪？”
孔曦将纱帘掀起，对他一笑，“东厂。”
…………
孟阑没想到孔曦在这个时间点还会过来，平日到了夜晚，一般都是聚仙楼最忙的时候，想来是有重要之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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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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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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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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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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