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方才跌倒您没受伤吧？”
荀宝双手紧紧地环着胸，他下意识就要回避闪躲，只是使劲儿地摇头，“无碍。”
那太监说的虽是关切的话，可嘴角却是笑着的。
“哎哟，这么些年了，这安嫔娘娘自从失了十四殿下，这脾气是愈发古怪，一有什么不顺心的，便拿殿下出气。”
那太监仰天感叹，“哎，殿下，您说您也是活该，当年丽妃薨逝，您被送回安嫔主子这里。谁让您成日一直吵着要丽妃娘娘，这不是凭白惹人嫌恶吗？”
荀宝低着头，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加快了脚步，他只想快点回到寝殿一个人静一静。
…………
荀纪菡与沈玉泽往养德殿的方向走回，两人一边漫步一边谈话。
“昨日你为何上街？”荀纪菡好奇地问道。
沈玉泽没想到荀纪菡居然会有此一问，一时之间编不出什么理由来，便只能如实说了。
“只是陪人出去走走。”
“哦？”荀纪菡微微眯起了眼睛，“朕还以为你会在哪个潜邸里喝得酩酊大醉呢。”
沈玉泽微微一笑，察觉他话中之意，回答：“这难得的重庆佳节，有时间还是与亲友呆在一块吧，这以后多的是逢场作戏的机会，何必急于一时？”
荀纪菡轻笑一声，“你也学会晏初云那一套了。”
沈玉泽笑答：“这只是微臣的真心话。”
“儿臣参见父皇。”两人聊到一半，忽然身后响起荀定的声音。
他对着荀纪菡作揖，他疑惑地蹙眉，“你不是在永宁宫吗？怎么跟着朕？”
“回父皇，儿臣有事启奏，今日原也是打算进宫的，既然父皇要回养德殿，儿臣才斗胆跟随。”
荀纪菡点头，神情淡淡，“那就跟着吧，有什么事回养德殿再说。”
三人一路静默，刚到了养德殿，抬头便见一金衫男子站在丹陛之下，片刻后他转过头，沈玉泽微讶，今儿是怎么了？荀宁和荀定这两兄弟一同都要觐见陛下。
“儿臣给父皇请安。”荀宁掀袍跪下，荀纪菡眉间一凝，透着几分不耐，“平身。”xiumb.com
不等他起身，荀纪菡便直径入内，沈玉泽随其身侧，荀宁与荀定两人下意识地看向对方，仿佛都知道对方此次入宫的意图。
折腾了一上午，荀纪菡连早膳都来不及用，他一进书房，便道：“你们俩一块儿来见朕，准没好事。说吧，朕听着呢。”
荀宁与荀定都抢着开口，两人互望了对方一眼，最后是荀宁主动退让，由荀定先说。
他瞥了一眼沈玉泽，“父皇，儿臣要说的，干系父皇的颜面，儿臣先请父皇屏退左右。”
荀纪菡撑着太阳穴，“什么事还神秘兮兮的？”
荀定垂手静默不语，荀纪菡最终还是挥手，“你先退下吧。”
沈玉泽面无表情，道了一声是，便转身出了书房，在正殿候着。
荀定率先跪下，“父皇，儿臣听闻父皇有意要立沈玉泽为新任东厂提督，若此事属实，儿臣恳请父皇三思。”
荀纪菡睁眼，脸上露出微笑，“现在你俩的手伸得够长的，东厂的事务也想插手了？”
荀定回答：“东厂与锦衣卫为父皇效命，所行何事儿臣不敢过问，若是旁人也罢了，可若父皇属意沈玉泽，那儿臣无论如何，也得请父皇慎重考虑。”
“众所周知，沈玉泽是沈临的幼子，当年禹王谋反少不了沈临在旁煽风点火，其心可诛。父皇饶恕沈玉泽，是当年局势所迫，可立一个叛贼之子为东厂提督，恕儿臣不能放心。”
荀纪菡轻笑一声，随后便见荀宁转过了头，“照九弟那么说，那皇宫的宫人可都不能用了。这满
宫的侍臣哪个不是叛军？哪个不是因为各地叛乱被地方军队俘虏，而送进宫的？九弟这理由，在勉强。”
“沈玉泽能和他们一样吗？”荀定反驳道：“他的父亲是沈临，朝中多少大臣曾与沈家为敌？我是担心沈玉泽辜负父皇的信任，擅自专权，指鹿为马，就为私仇。”
荀宁冷笑一声，“这朝中与沈家结仇的，怕是也只有叶首辅了。”
荀定脸色一怒，尚未说话，便被荀纪菡一个招手，止住了嘴。
荀纪菡看向荀宁，“你来也是为此事吧？”
荀宁拱手，他并不否认，只是有荀定在场，他脑经一转，随即变了口，“若只是为此等内务，儿臣岂敢前来扰了父皇清修？儿臣是另有要事禀奏，此事……有关七弟。”
荀纪菡瞬即抬眸，眼底的倦意消散了大半，“何事？”
荀定也疑惑地看向了他，怎么他这个时候提起老七是要干什么。
荀宁从袖中抽出了一封信，双手奉上，“请父皇过目。”
荀纪菡伸手接过，他垂眼一看信上的署名，下意识坐直了身子。
荀宁随即退至原位，荀定十分好奇那信中的内容，可荀纪菡不表态，他也不好询问。
荀纪菡凝视荀宁许久，随后打开信封，摊开细细阅读。
华锦秋写的信足足有十张纸长，多是客套的话，这么多年了，哪怕已近耄耋之年，他还是那般的精明。
他看了一半便已经心烦意乱，匆匆读完，大约就是说他人在老乡十分安乐，没有上京的打算，也叫荀宁替他祭拜荀寅。
读完，他合起信纸，抬头问道：“这封信你从何得来？”
荀宁随即跪下回话：“这是华锦秋遣人送到儿臣府上的。”
听到华锦秋这三字，荀定一惊，他重新看向荀纪菡，本以为他会是一副怒容，可他只是肃穆了些，并无见半点怒气。
荀纪菡又问：“他怎么会送信去你的府上？”
“儿臣不知。”荀宁淡定回答：“许是华锦秋不想此事让朝臣知晓吧？近些日子，朝野借着七弟之死哄闹，江西虽与京城有千里之距，但大吴各地书院多是互通的。因叶封峤与家中守丧……这京中多有谣传华锦秋即将复职……”
荀纪菡看他欲言又止，双眸倏然一缩，“你想说什么？”
荀宁深吸口气，“华锦秋应是畏于帝威，才特意致信儿臣，将此信面呈父皇。”
两人一言一语，话语暧昧，荀定听得是一头雾水，这时听荀纪菡说：“那些拿寅儿之死大做文章的学子百官以谋私利的，的确该死。”
随后他摆了摆手，“都先退下吧，朕虽说惫懒，但到底还不是昏君，提督之事，朕自有定夺。”
荀宁站起身，两人互望了对方，目光都带着慑人的狠意，跪安后便转身一同出了养德殿。
“六皇兄。”两人往宫门方向走去，就在荀宁快离开了宫城之前，荀定立即在身后喊住了他。
荀宁脸上扬起了温润的笑，“九皇弟唤我，可有何事？”
荀定的眼角带着冷冽的笑，“六皇兄打的好算盘，若是有东厂暗中相助，想必六皇兄今后在朝中定会更加顺遂平安，只不过小弟提醒你一句，可别聪明反被聪明误，不是所有人都懂得知恩图报的，尤其是个没根儿的人，更不得信。”
荀宁笑颜不变，“多谢皇弟提醒，这恩意我领受了，今后自当会更加小心，近君子，远小人。”
话音一落，两人随即上了各自的马车，往各自府邸行驶而去了。
…………
两宫皇子走后，沈玉泽便从正殿走回了书房，荀纪菡正挥着笔写字，抬头看了他一眼，问：“听见了？”
沈玉泽否认，“微臣没有听见陛下与皇子们的一言一语。”
荀纪菡写好了字，将笔搁下，随后拿起华锦秋那封信，“你看一看。”
沈玉泽接过了信，展开阅读，再次抬起头，他的眼神满是讶异，“华先生要替七殿下写墓志铭……这合适吗？”
荀纪菡淡定说道：“他特意致信入京，还遣人送到了荀宁那儿，朕要再不答应，可就是不领情了。”
沈玉泽将信折起，“不过，华先生若是亲自出面否认再次入阁，朝中的舆论确会平息许多。”
荀纪菡微笑，“连你都这么说了，朕怕是也没有回绝的理由了，不是吗？”
沈玉泽微笑不语，随后又听他叹道：“由他来写墓志铭，想必寅儿也会高兴的。”
书房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低沉，沈玉泽下意识收起了笑容，荀纪菡却很快地反应过来，“对了，
你过来看看，朕写的字如何？”
沈玉泽提起精神，朝书桌走去，荀纪菡起身亲自将那写了字的宣纸转交给他。
他恭敬接过，仔细观察，点了点头，“陛下的笔势豪纵，瘦劲清隽……”他话未说完，忽然之间他的视线从字迹转向了书写内容，一瞬间他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陛……陛下……”沈玉泽抬起头，似乎不可置信，荀纪菡重新坐下，目光噙笑地看着他，“拿去裱起来吧，等明日上朝，朕便宣旨，封你为新任东厂提督。”
沈玉泽双手颤颤地接过那张宣纸，下意识便要跪下谢恩，荀纪菡却及时扶住了他，“等接旨时再跪不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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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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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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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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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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