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自己整装时梳妆台还是空空如也的。
她迅捷地打开了窗户,通往轩云居,只有一个方向。
叶星挽没有任何犹豫,立即提着裙裾跑了出去,荷琳一愣,不明所以,可想到天凉,还是快速地从衣挂上拿起一件披风便跟了出去。
叶星挽跑得很快,荷琳在后面叫唤,也没能让她慢下脚步。
“你站住!”越过了走廊,一个飘逸的人影立即映入她的眼前,她身穿一袭暗红色的衣裙,裙角被冷风吹得如旗帜猎猎作响,她站在树荫下,笼罩在黑暗中,回身,只有那一双晶亮的眼眸透着光芒。
她对叶星挽一笑,却没有听从她的指令,一手抱着了树枝,跳跃上树,灵活的身躯在树叶间窜动,不一会儿又见她站在屋檐上。
叶星挽的双眼死死地盯着他,身后的荷琳看了,十分惶恐,孟阑身上流露的杀气让她举步维艰,紧紧地握着披风,不敢上前为叶星挽披上。
“你以为叶府是什么地方?是你想闯就能闯的?”
孟阑垂下了眼睫,俯视着她,“我是来给你送解药的。”
叶星挽手中捏着那药瓶,往她的方向扔去——
孟阑伸手接住,叶星挽的语气没有丝毫放松,“你以为你离开了叶府就没事了?你只要在京一日,我必然不会放过你。”
叶星挽的神色狠厉,孟阑如此羞辱折辱于她,她怎会轻易忘却?不能将她粉身碎骨,那也必然不能让她如此肆意妄为,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孟阑笑容浅浅,“你还多关心你自己吧,你不放过我,东厂也不会放过叶家,难道你还能比锦衣卫的剑快?”m.xiumb.com
叶星挽能感觉到,她全身的经脉都在颤动着,她向来镇定,冷静,遇上再难的事,她都能迎刃而解,可不知为何……
她轻松地跃上了树,再站到了那屋檐上,衣袂飘动,她背对着月光,周身都仿佛镀上了白芒。
鬓边飘扬的散发微微掩住了她的脸庞,她看不清,却知道两人四目正在对视。
叶星挽知道她成功救出了孔曦,见她身姿笔直,她心中恨意更深,为什么她可以完好无损?为什么她还可以如此轻松地出入叶府?为什么她一个眼神,竟可以恐吓她?
她为何可以以一抵众,杀死几名侍卫,而自己面对一个侍婢,竟毫无还手之力?
叶星挽的脑子乱成了一片,脚步有些不稳,后退了几步,侍女连忙上前搀扶,替她盖上了披风。
孟阑眨了眨眼,她微哑的声音随着冷风传到了屋檐下,“保重。”
叶星挽抬头,只见她旋身从屋檐跃下,消失在了自己眼前。
孟阑翻过了的叶府的围墙,刚一落地,她的脸色便骤然一白,下意识弹起了左脚,抱在怀中。
“嘶……”
孟阑深蹙眉头,靠着灰墙等小腿的疼痛缓解。
她看着眼前空荡荡的路,心中寂然,以往的防备与戒心都在此时松懈了下来。
只不过进了一趟叶府,也没有与人交手便疼成这样,她以后还怎么接任务?还怎么为玉女四效力?
忽然她听见远处传来了马蹄声,她趁着尚未被人发现,快速转入了另一条幽暗狭窄的街道。
她的脚下都是杂草积泥,她扶着墙,一瘸一拐地走动,那一瞬间她感到十分无助与绝望,两行泪渐渐从脸颊滑落而下……
…………
沈玉泽如平常入宫,可此次他并没有直接前往养德殿,而是绕了远路往太医院的方向走去。
“吉太医在吗?”
听说沈玉泽来了,吉启山连忙前去迎接,“沈公公,可是陛下有恙?”
沈玉泽摇了摇头,随后寻了个位子坐下,“我今日来见吉太医,是为了私事。”
吉启山不敢怠慢,“沈公公请说。”
他从袖中抽出了一张折成四方角的宣纸,“吉太医你看看,这是我属下一人的伤势,还有就是民间大夫开的药方,您看看,是否有什么不妥。”
吉启山认真地查阅,最终说:“若真是伤了腿骨,那这药方开的倒是没错。”
沈玉泽犹豫了片刻后问:“可是这药再好,她的腿……都好不全了,是吗?”
吉启山将那药方塞回沈玉泽的手中,“那是自然,这么重的伤,怕就算是华佗转世,也没折。”
沈玉泽的脸色深沉,吉启山立即问:“这位是东厂的人?”
“嗯。”沈玉泽如实点头,他低着头,眼神虽然失望,可却不见一丝悲观苦恼。
两人没有继续多言,沈玉泽拿着药方离开了太医院,在走往养德殿的路上,脑子一直在想着孟阑。
也许此次受伤倒不失为一桩好事,这些年她如此忙碌,多次孤身涉险,也是该休息休息了。
他转念一想,可东厂就是那一亩三分地,小得很,景致也不行,让孟阑一个女子住在那,也实在不是办法。
看来还是得购置别墅呀。
要去市集的房铺去看,他还得抽出时间来,近期肯定是不行的,工部还正忙着督造七殿下的陵寝,荀纪菡又十分重视,也许还会要他过去督工。
还有他可以先让乌戈去替他找几块好地儿,倒时候再让孟阑选不就行了?
在前往的养德殿的路上,他脑子已有了成套的计划,对心底不禁有些得意洋洋。
但进了养德殿后,他连忙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与喜意,恭敬地唤道:“陛下。”
荀纪菡躺在床榻上,已有整整三日,偶尔下床走动,也是无精打采的,人最近还健忘了。
荀纪菡缓缓睁开了眼睛,“何事?”
“微臣有一事要禀报陛下。”
荀纪菡挥了挥手,又打算睡回去,沈玉泽继续说:“陛下,此事重大,事关叶家生死,还请陛下恭听。”
他无奈地转过了身子,睁开朦胧的睡眼,“说吧。”
沈玉泽随后便将他搜查跷沟坊的事一五一十地尽述出来,荀纪菡脸色沉郁,随后在沈玉泽汇报军器数量之时,他才终于警惕地抬起了头。
“人证物证具在,就看陛下怎么定夺了。”沈玉泽恭敬一揖,退到了一旁,等着他发话。
荀纪菡愣了愣,倏然哼了一声,“他真是自寻死路。”
沈玉泽眼眸一转,从荀纪菡的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暗示,静默了一会儿,荀纪菡又问:“你整了那么大的动静,他就没上疏喊冤,撇清关系?”
沈玉泽眉头一挑,“叶首辅他怕是无法两头兼顾吧,毕竟家中出了那么大的事。”
荀纪菡蹙眉,“叶府出了什么事?”
沈玉泽回答:“叶府近日有丧。”
荀纪菡脑子一时陷入了混沌,他连忙坐起身子,“叶家丧事?怎么回事?”
沈玉泽愣了愣,“陛下,叶首辅的嫡长子叶星立,因骑马出门不甚摔马而亡,微臣几日前已向陛下汇报了。”
荀纪菡努力回想,沈玉泽问:“陛下,您莫不是忘了?”
荀纪菡良久回不过神来,“朕记得,叶星立是他唯一的儿子吧?”
沈玉泽点头,“的确。”
他默默地叹了口气,“又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没想到朕与他还有同病相怜的时候。”
沈玉泽盯着荀纪菡,心中一阵胆寒,陛下呀陛下,现在可不是怜悯的时候呀。
他想了想,最后挥手道:“此事先搁着吧,等过了这阵子再说。”
陛下呀,过了这阵子可就再也没机会了。
他先是感到一阵愤懑,可很快便冷静了下来,再一次地理清思绪。
沈玉泽抿了抿唇,说道:“陛下,臣有个建议。”
荀纪菡叹了口气,“你还想说什么?”
沈玉泽低头拱手,“叶星立毕竟是首辅大人的嫡长子,这按礼节,父母双亡,臣子得归乡守丧三年,而嫡长子薨逝,亦是如此。微臣是想……要不要先让叶首辅辞官在家守丧,免得朝廷还落了民间的口实。”
这么一说,荀纪菡瞬间有些动摇,这也的确算是折中之举。
沈玉泽紧张地攥紧了双手,眉头微跳,“所以陛下……”
荀纪菡沉思片刻,最终说:“好,那先下旨让他在家守丧吧,之后再立另一道圣旨,让曹怒代掌内阁。”
曹怒……沈玉泽想了想,也行,不再叨扰,拱手下去拟旨了。
…………
京城,饮水书院。
乌戈听说近日京城的书院各个热闹沸腾得很,早先已有派锦衣卫入院勘察情况,原本没什么,但近日几家书院连续发生了斗殴事件,他才觉知此时重大,便决定亲自去一趟京城最大的饮水书院,也好理清了事态。
他乔装成了普通市民,头戴斗笠,装作是送菜的混入了饮水书院。
他推着木车行走,书院中央便是大厅,隐约便能听见学子争吵争论的噪杂声从里边传来,还参杂着桌椅推动的声音。
乌戈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场面一定够激烈。
他不知从何处找到了一件书院学子的衣袍,换了上去,便急匆匆地往那大厅跑了过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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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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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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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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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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