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方几人很快爬下了地窖,一些抬起那受伤的人,一些就站在旁边抱胸管闲,忽然有人注意到了角落旁的孟阑。
“哎哟,这婆娘不会死了吧?”
“不会,我只伤了她的小腿,又没攻到要害,最多昏了过去,死不了。”
那人随即往孟阑走近,刚蹲下了身子,身前的孟阑立即从原地站了起来,手中匕首准确一横,那人的脖颈立即多了一道血迹。
孟阑的动作飞快,一脚踏在了其中单膝跪下帮忙的人的肩膀,借力一跃,双手握着了那四方形状入口的两端,使劲了全身力气才成功坐落在了地板上。
她还不能放松,有几人欲从入口中爬出来,都被她以刀剑伺候,随后见多人落地,她快速起身将周围的尸体一推,将那地窖的入口掩下,再堆上几人,确定他们无法出窖之后,才猛然跌坐在地板上。琇書蛧
全身的伤口被她所牵动,这时都不约而同地传来了激烈的痛感,她的力气几乎在瞬间丧失,可想到孔曦,她又难以安心。
雨还在下着,路上是泥泞一片,她想着这些人既然如此殷切要她的命,自然不能原路返回,于是想了想,便往坊后的那一座丛林走了去。
冰冷的雨滴打在她狰狞的伤口上,衣衫尽被血水浸染,只是由于夜服色暗,并没有看出什么。
所幸今日下雨,路上的脚步和血迹都将被雨水冲逝干净,她不必担心有人能快速追上,不过……她似乎也走不远了。
她的双脚一软,灵台一震昏眩,她立即倒在了地面上。
浸在冰冷的水中,她迫使自己清醒起来,扶着树干站了起来。
她怕是走不动了。
不过这里距离跷沟坊还十分靠近,他们还是有追上来的可能,她可不能让自己落入那群禽兽的手中。
想了想,她抬头向四处观望,最后从腰间扯下了绳子,用尽全身的力气,爬上了一棵树荫厚大的大树。
她将绳子收起,安然地躺在了那树干上,跟着又从腰间的囊中拿出了一瓶药。
那是勾魂,给叶星挽喂下的毒药,吃一颗,毒性会在三日后发作,可若是三两颗同时服用,不到一刻钟便可毙人性命,虽然过程痛苦,但死得快。
大多暗探在被发现抓捕之前,都会服用此药,一来为了免受严酷刑法,二来也不必怕自己管不住嘴,将情报泄露给了他人。
她低着头,沉默地看着药瓶,却并没有打开,只是握在手上。
若真的被发现……孟阑下定了决心,一定不能犹豫。
泪水在从眼眶溢出的那一刻,便早早被雨水洗去,但鼻尖因酸涩的红肿却是难以掩饰的。
她还未来得及与他告别。
此时沈玉泽的面孔便不断地在她的脑子里盘旋,在她死后,他是否会记得自己?
孟阑忽然嘲讽地轻笑一声,这玉女司的人来来往往的可多了,难不成他还得一个个都记得吗?她算是什么,也不过是较为得力的暗探而已,再怎么怀念那也都是杀戮之事,既然如此,那又何必记得?
…………
孔曦努力在雨中奔跑,她虽然受着伤,可再怎样也只是皮肉之伤,并不妨碍她的脚步。
在路上跑了许久,她终于成功进入了京城的街道。
这个时辰,京城已经进入了宵禁,孔曦明目张胆地走在雨中,还受了一身的伤,很快便被巡逻的捕卫捉拿。
孔曦靠在石墙上,看着他们包围自己,声音虚弱地道:“我要见你们的长官。”
随后她从怀中拿出孟阑交予她的令牌,展现在他们眼前。
“东厂的人?”
捕卫几人面面相窥,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办。
捕卫们将她带往附近的卫所,卫所的千户看了,立即将她获救的消息传给了东厂。
沈玉泽从宫里回来,与前来报告的千户在去东厂的路上相遇,他立即掀帘,“怎么了?”
深更半夜,孔曦手捧一碗热汤,趋冷取暖,桌边是一座烛台,将周围照亮,让她苍白的脸添上几丝生气。
屋檐雨滴淅沥,屋内的人都静默着,互不说话,直到有人推门入内。
几人连忙回首望去,孟阑先是看见了乌戈与福佳,随后目光一定,门槛外一人摘帽入内,露出了容颜。
“孟阑人呢?”沈玉泽问道,他的鬓角微湿,肩旁上也有雨水洇湿的痕迹,但他不顾此时的狼狈,又再问道:“她人在哪?”
孔曦忍着喉中的干涩,“我不知道,应当……应当还在跷沟坊里。”
沈玉泽转过了身,忽然脾气一暴,将桌上的烛台扫落在地。
“她怎能如此冲动?”沈玉泽骂了一声,“也不带几个锦衣卫便自己去了。”
孔曦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发颤不已,不确定是冻坏了还是吓坏了。
沈玉泽转头,下达命令:“乌戈,你带人随我同去,福佳,你留下来,负责审问孔曦,回来后我要立即知道情报。”
福佳连忙领命,来不及回话,沈玉泽与乌戈便又立即回身,离开了房间。
乌戈看了看跟来的锦衣卫,想要包围跷沟坊,怕是人手不够,便吩咐了其中一人再到北镇抚司调人。
沈玉泽方才是乘坐马车过来的,毕竟雨大,但此时随即跃上了马背,乌戈连忙劝道:“大人,那坊里都是险恶之辈,大人如今身份尊贵,还是不要跟去了。”
沈玉泽回头看他,眼神带着刺骨的冷意,乌戈有些畏缩,只听他道:“这辈子我见过的险恶之辈还少吗?这些年随我一同风餐露宿的是孟阑,我能有如今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也是她用一刀一剑给我拼来的,为她冒一次凶险算什么?”
乌戈顿时语塞,跟着沈玉泽看向眼前那片黑夜,“她若是出了什么事,那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
…………
他们一路快马奔至跷沟坊外,乌戈带人强行踢开了坊门闯入,沈玉泽便也跟在了他的身后走了进去。
那身飞鱼服,为的不是吓深夜未眠的孩童,为的是的这群凶神恶煞看了,哪怕身手再好,拿刀的手都会不禁一抖。
乌戈的人马很快将附近的人都一一抓下,带到了沈玉泽的面前。
有些人企图反抗,还出剑伤了锦衣卫,乌戈见了随即回头拎起那人的衣领,狠狠地摔在了泥泞的地面上,再上脚碾压,只听他痛苦大叫不已。
沈玉泽的帽檐微低,看着那人挣扎的模样,眼神却没有流露出一丝怜悯,反而转过了头,“谁是你们的领头?”
周围只有下雨淅沥的声音,还有稀碎的议论,沈玉泽想要走上前,可乌戈立即拦住他,“大人不宜接近他们。”
沈玉泽没有勉强,让乌戈的人去询问,很快便得到了消息,说他们的首领出门了,不过许是见了他们的大阵仗,有些心虚,倒是如实将情况都汇报了上来。
她逃出去了?沈玉泽凝眉,不禁开始期望她能平安无恙。
他再次询问那些恶棍,孟阑的确是逃出去了,不过似乎……受了很严重的伤。
“她往哪逃了?”
那些人面面相窥,随后说:“我们当时被困在地窖当中,不甚清楚。”
沈玉泽立即下令,“带上人,在这坊间外围都仔细地搜查一遍。”
“是。”
说完,沈玉泽等人转身离开,由于人手不足,乌戈只能暂时放了那群恶棍,警告道:“别让我在京城再看见你们,识相的,就赶紧离开。”
他们连连叩头领命,等他们鱼贯离去,他们这才快速回房收拾行李。
乌戈立即分散了手下人去四处寻找,自己则贴身跟在沈玉泽旁边。
沈玉泽微微蹙眉,“你忙你的去,无需成日守着我。”
乌戈回答:“大人如今代提督大人侍奉陛下,多少人能不红眼?不将您视为眼中钉?保卫您的安全是属下的首要职责。”
“啰嗦。”沈玉泽第一次对自己这身份感到如此烦躁,他随即跃上了马,一挥缰绳,便往朦胧雨中嘶鸣而去。
“大人!”乌戈看着他的身影逐渐在倾盆大雨中消失,他心中焦急,便也赶紧跃马追去。
沈玉泽不管身后的人如何叫唤,只是专心地寻找孟阑的身影。
狭窄的巷道上杂草丛生,沈玉泽不愿放过任何一丝可能,便放缓了速度,骑马走了进去。
他越走越远,到了尾端之时,却发现面前不是一个死胡同,而是通往前方丛林的小路。
沈玉泽没想到前方居然还有一片丛林,还是与跷沟坊连在一起的,他脑子转得很快,想到了什么,随即挥绳往林里奔去了。
在丛林中找人要比在街道上更难,各种木枝与草丛的遮挡,现在天还在下着雨,很快他的袍角便被泥水弄得肮脏不堪。
找了许久,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忽然在要拐弯之处,看见了树荫下,有一个黑色的人影。
他连忙跃马过去,越凑近,他的心跳越快,虽然入眼的只是一个模糊的背影,但他知道,那是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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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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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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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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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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