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即抹去了眼眶中残留的泪水,将悲痛埋入心底,换上了一副镇定自如的神色,才起身走下了马车。
他抬头看向四周,惊愕地发现他居然身在了皇宫之内。
天空还簌簌下着雪花,宽阔的广场上有几队宫人走动,却显得十分渺小微不足道。
他随后回过身,一道熟悉的身影立即映入他的眼帘。
东厂提督,晏初云。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他笑了笑,语气温和:“过来。”
沈玉泽步履踟蹰地朝他走了过去,晏初云搭过了他的肩,问道:“一路上可还安泰?”
沈玉泽垂着头,声音细小:“多谢晏公公关心,我……一切都好。”
晏初云对他一笑,“还叫我晏公公,你现在可该改口了。”
“我……”沈玉泽不知该如何作答。
“叫不出口?没关系,以后咱们有的是时间。”晏初云示意侍卫将马车拉走,随后说:“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沈玉泽只是点头,并没有询问。
步行片刻,两人传过了几道宫廊,很快便来到了一座小殿前。
沈玉泽随即抬起头,目光立即落在了那门匾上净身房三个醒目的大字,他的脸色骤变,瞬间停下了脚步。
晏初云的手搭在他的后背,防止他转身逃离,“进去吧。”
沈玉泽侧过了身,使劲摇头,“不……”
他慌张无措的脸色令晏初云心底生出了怜悯之心,他便安慰道:“一会儿就好了,受了刑后,我会派人去照顾你,不会留下什么病根的。”
“不……”沈玉泽只是摇头,眼泪哗哗地落下,他以为他已经准备好面对这一切,可直到此刻,他才知道他究竟有多懦弱,连这小小的宫刑都承受不住。
沈玉泽蹲在地上痛哭,晏初云并没有阻止,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一直到他的哭声渐小,他才弯身将他扶了起来。
他漆黑的墨发上沾着点点碎雪,晏初云伸手替他清扫,跟着说:“你迟早是要面对的,哭够了,就进去吧,这是你爹为你求来的,别辜负了他。”
沈玉泽将泪水擦去,忍着哭意轻轻点了头。
晏初云连忙让人将他的手铐解开,沈玉泽的手腕一松,便在他的劝抚之下缓缓地转身,望向了那净身房。
他移动脚步,往那大门走去,门外两名太监自动为他打开了门。
晏初云看着门户关起,这才低下了头。
…………
晏初云收了沈玉泽为义子,也没有什么繁琐的拜父礼,只等他能下床后,便直接带他去见了荀纪菡。
寝殿中,沈玉泽匍匐跪在了地面上,荀纪菡坐在龙椅,呷了口茶,与晏初云对视一眼,又收起了目光。xǐυmь.℃òm
“抬起头来。”荀纪菡终于发话。
沈玉泽十指一颤,他微微直起了身子,却依然低着头。
荀纪菡却不恼,重复道:“抬起头来。”
沈玉泽连忙昂起头,他挺直了背脊,下身立即传来了剧烈的痛感,他想弓下背,但还是强撑着身子,与荀纪菡对望。
荀纪菡微微一笑,“是瘦了一些。”
晏初云随后道:“陛下,还没给他取名字呢,微臣斗胆,请陛下赐名吧。”
沈玉泽紧张地攥紧了双手,等待荀纪菡的决定。
荀纪菡靠在了椅背上,大手一挥,“不用了,存留原名吧。”
晏初云眉头一蹙,“陛下……”
荀纪菡浅笑,“他毕竟也是贵勋子弟出身,怎能与他人一般?朕已经做了退让,如他所愿,将沈家没入军籍,该斩的斩,该充军的充军,华家难道还敢教朕如何用人?”
“他们自然不敢。”晏初云连忙拱手。
荀纪菡盯着他,“以后就叫沈玉泽,朕以前在府邸,也习惯了唤他这个名字,就无需变了。”
晏初云见身旁的人毫无动静,连忙训斥道:“还不快谢恩?”
沈玉泽这才回过了神,磕头道:“臣谢陛下隆恩。”
“他的伤何时会好?”
“回陛下,大约还要两周,伤口才能完全愈合。”
荀纪菡点头,“沈玉泽。”
“微臣在。”
“朕命你为东厂旗下,玉女司掌司千户,到各地拣选女童,严加训练,组建一群可与锦衣卫相媲的暗探,日后能为朕所信任,所重视,可明白?”
沈玉泽微微一愣,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微臣遵旨。”
“明白就好。”荀纪菡跟着挥手,“那就先退下吧。”
沈玉泽艰难地站起身,恭敬地退出了养德殿。
等他离开,晏初云才上前伺候,“陛下放心,沈玉泽他自有分寸,一定能将此事办好。”
“朕原本只是有意让他在宫中侍奉,若不是发现了锦衣卫不可信,朕也不会出此下策。”
“先帝生性多疑,成立了东厂与锦衣卫,现在东厂是微臣在管,可锦衣卫的那位指挥使,与朝臣牵扯不清,甚至还谎报禹王子嗣已全数送京,若非陛下明眼洞察,禹王余势怕是便残留民间了。”
“现在找不到沈治斌,他怕是与禹王的幼子在一块……”荀纪菡眯了眯眼,“沈临果然是沈临,朕当时便觉奇怪,他怎会如此轻易投降?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晏初云蹙了蹙眉,“沈临的嘴硬,到现在都不肯说出是怎么传递消息的,信也查了,没什么特别的。”
荀纪菡忽然问:“有没有可能是通过沈玉泽?”
晏初云摇头,“不大可能,两人谈话,微臣便在一旁听着,结束后也搜了身,没找到私藏什么。”
“他是在把沈玉泽当挡箭牌,以障人眼目。”荀纪菡忽然冷笑一声,“这世间怎会有如此狠心的父亲?”
“为了大业,不拘小节嘛。”晏初云也不禁感叹,“只是便宜了沈临,还保住了一条小命。”
“关在天牢里太容易暴露了,将他移往别处吧。”
“微臣会安置妥当的。”
第二年初,他去了西北,沈玉泽便是在那遇见了孟阑。
接着他前往各处,将女童源源不断地带回了西北一处不为世外所知的炼场,大约聚集了有十多名,她们将会学武,学毒,学勘察之术等等。
为的是培养一群对朝廷忠心有为的女缇骑。
他只在炼场安呆了一段时间,没过多久,他收到义父的来信,圣上要他即刻启程回京。
临行前,孟阑跑来送他。
“大人!”
他刚刚跃上马背,忽然听见远处有人唤他,回过头,只见是孟阑朝他的方向快跑过来。
冷风中,她双颊红通,刚刚停下步伐,气喘得说不出话来,压着膝盖平复气息。
“大人,你要走吗?”孟阑眼中透着不舍。
沈玉泽无奈一笑,“对,我要回京。”
“那……那你还会回来吗?”
对上她那一双充满希翼的目光,沈玉泽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两人对望着,孟阑似乎是察觉了他的身不由己,转而又问:“那我能去找你吗?”
他点头,“能,等你学好了艺,便能来京见我了。”
孟阑明白地点了点头,“大人,那你等我。”
“一定。”说完,他勒紧缰绳,随马奔驰,孟阑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密林当中,双拳紧紧一攥,下定了决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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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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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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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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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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