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泽愣了愣,心底一阵失望,皇帝似乎察觉了他的心思,犹豫了一会儿,后说:“朕知道这番话说出来,显得有失英明,但是……官场有些事儿,不能较真,较了真也没用。”
沈玉泽怔怔地看着荀纪菡,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
“玉泽,这位许世馨是否完纳并不重要,这些官员的升迁,你也得看他们在朝中的风评。”
沈玉泽顿时站起身来,一脸懵懂,“微臣愚钝,不知陛下在说的是……”
“你如此聪慧,怎会不明白?”
沈玉泽的脸色骤然一僵,“就因为他们是叶封峤曹怒的人?”
“不完全如此。”荀纪菡说:“官场向来有南北之争,党派之争,这不奇怪,但你若是要他们干事,不管安排什么人,都最好不要参杂两个党派,到最后的结果,便是相互攻讦,将烂摊子都怪罪到对方头上。”
“陛下是说,就算将他升迁到了京城……由于叶派在朝中扎根深厚,他因是臣提上来的,叶派便是极力攘斥……”
荀纪菡点了点头,随后他又道:“玉泽,朕不是先帝,父皇在位四十余年,最喜权衡之道,最擅摆弄权力,多少朝臣被他贬黜,又忽然启用,他的脾气捉摸不定,否则也不会到了他驾崩之前,都尚未立储。”
荀纪菡低下头,厅中一片沉默,沈玉泽捏紧了书册,心底似有波浪涌动,微微闭上了眼,说:“是微臣僭越了。”
荀纪菡摇了摇头,看他的神情莫名地笑了,“看来晏初云他没教你多少公务,这礼仪规矩倒是念叨了许久吧?”
沈玉泽不说话,也算是默认了。
“朕同你说这些,不是让你日后做事畏手畏脚的,只是得让你清楚,这官场的无奈。”荀纪菡抬眼看他,“朕虽是皇帝,瞧,不也是在这与你打起官腔来了吗?”
沈玉泽眼神迷糊,荀纪菡笑容轻松,“你以后总会明白的。”
他随后正了正身,示意他再次坐下,“先吃吧,这再怎么忙碌,怎能饿了肚子?”
皇帝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到了他的碗里,沈玉泽恭谨地道:“谢陛下。”
…………
叶星挽刚从江柔语的居所出来,她平日除了请安,一般不会与江柔语待上一个时辰,如此情景持续得也有一两年了,府中多是传言母女关系生疏有嫌。
她倒也不在意,实话又有什么好在意的?若非今日是叶星立生辰,她急着晚间的家宴,她宁愿待在院子干自个儿的事。
荷珠与孟阑跟随在她的左右,虽然她只是伺候了半日,但立即便能感受到侍婢与杂役的差距。
体力活减了许多,早晨除了伺候叶星挽起床,和摆弄餐桌,其余的琐事荷珠也不让她干,果真是
比在马厩时轻松了许多。
在回院的路上,她猛然想起了什么,便问:“方才在母亲那也没见着叶星立,他人不在府中吗?”
荷珠连忙回话:“本是想等回去再向姑娘禀报的,方才陈易来报,大公子近日一直往聚仙楼跑动,都是去见一名叫孔曦的女子,便是姑娘在赛马会遇上的那位。”
“奴婢曾让人暗地调查这孔曦,但只知她是聚仙楼的头牌,熟客繁多,其余的,奴婢也无从得知了。”
叶星挽憋怒,“母亲为他的生辰宴忙内忙外的,他倒好,不陪着母亲也罢了,这个时候还在外边寻花问柳。”
“奴婢一会儿便让人去催促。”荷珠答应。
叶星挽点了点头,可走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转身往叶府大门的方向走去,“无事,我自己亲自去一趟。”
荷珠睁大了眼睛,“姑娘,您千金之躯,怎能踏触等那□□之地?这于您名声有损,让下人去催即可。”
叶星挽已拿定了主意,瞳孔一缩,“近日叶府频繁出事,母亲与星持都还安不下心来,我不想今晚的生辰宴出什么岔子,让爹爹添堵,也让母亲忧愁,两边讨好。你们去催他是不会怕的,还是我亲自去吧。”
“可姑娘……”荷珠拦住了她,“您要去,也至少换一身装束,免得显眼了。”
荷珠说得有道理,叶星挽想了想,“那好。”跟着她两人便换装出门。
…………
聚仙楼,二楼。
孔曦与叶星立两人都闷闷地躺在铺满零衫的床榻上,紧紧靠拢着对方。两人之间的空隙放置着一碗水润嫩红的樱桃,这等贵物,除了皇宫,怕也只有首辅府中还收藏着几束。
两人一边吃一边谈笑。
吃腻了,孔曦将那一樱桃放在榻边的柜头上,好让她能移动身子,自然地枕在叶星立的肩膀,低声问道:“你天天来我这,叶府不会来找我麻烦吧?”
叶星挽绞绕着她的秀发,轻轻一笑,“他们哪会管我?便是我娘念了几次,我才答应她不会在你这宿夜,这叶府现在是一团乱呢,可没有心思寻我麻烦。”
“一团乱?”孔曦蹙了蹙眉,随后恍然大悟,“哦,你是说邱晴搜查叶府之事。”
叶星立嗯了一声,孔曦跟着问:“那搜了有何结果?他们为何要对付你们?”
“没啥结果,我听陈易说,是叶星挽将他们都骂跑了,你说她……这么个硬脾气,这以后怎么嫁人?至于邱晴为何……这……我不能说。”
孔曦一听就来了气了,“什么不能说呀,你这不是吊人胃口吗?”
叶星立神色为难,“我母亲千叮万嘱,不能将此事泄于外人。”
孔曦突然坐直了身子,脸色突变,“原来我是外人。”
孔曦立即翻身跳下了床,叶星立顿时急了,“我不是那意思,你别误会……”
“那你是什么意思?”孔曦直接打断,瞪了他一眼便背向了他倒茶,“不愿说就不愿说,还以为琇書網
谁稀罕呢。”
孔曦嘴上放松了,可叶星立总觉她心里还有疙瘩,顿时有些自责羞愧。
他从孔曦身后环住了她的腰,她试图挣扎,但叶星立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她便也不做无谓的反抗,只是气道:“你给我滚。”
“我不。”叶星立将头埋在她的颈窝里,却不见孔曦消气,“本来想你今日生辰,还给你备了礼,你既把我当外人,那我也不送了。”
“你给备了什么呀?”叶星立一阵期待,但见孔曦冷脸相待,他犹豫了一会儿,便如实开口了,“是府内入了贼,还在内院杀了人,才将邱晴招惹过来的。”
孔曦震惊地回过头,“贼子行凶?”
叶星立嘴角一扯,“八九不离十吧,据说死的都是藏宝阁的侍卫,我听下人议论,死相难看得很,有人的头还被砍了下来。我爹不愿此事曝光,便让人将那些尸体都运出了府,抛到了乱葬岗去,这路上怕是被人瞧见了,才招来了邱晴。”
孔曦的脸色渐渐缓和,叶星立抚了抚她纤细的腰,眼神透着期待,语气有讨好之嫌,“满意了?”
孔曦用肘撞了他硬实的手臂,“我气的是什么你不知道吗?谁在乎你叶府里这些琐事?”
“对不起对不起。”叶星立虽是道歉,但脸上的笑容却十分灿烂,“是我说错话了,我嘴欠,你要是还没消气,那我掌嘴十下,你看可否?”
孔曦转过了头,语气娇嗔,“疼的是你嘴,我又没有什么好处,我才不干那么便宜的买卖。”
叶星立将她的腰环得越近,“你气也消了,你给我备的礼呢?”
孔曦抬头,嘴角噙着丝丝微笑,叶星挽顿时急了,“别那么计较嘛!”
孔曦从袖子里抽出一把篦子,塞到他的掌心。
叶星立拿起来观赏,“松木制成的?”
“怎么?你敢嫌弃?”孔曦瞪了他一眼,叶星立连忙摇头,“不敢不敢。”
孔曦满意一笑,“你可知道,送篦子的寓意?”
叶星立眨了眨眼,“啥……啥寓意?”
“木头!”孔曦拍了他的头,“执手提梳浓情过,却留发丝绕前缘,你怎么就不似古人浪漫?现在我是在给你替我梳头的机会。”
叶星立看着她那张清丽的容颜,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说白了,就是要我当篦头嬷嬷呗。”
孔曦扑哧一笑,直接扑到他的怀里咯吱咯吱地笑,叶星立佯装生气,可手却不自觉地环住了在她,“你这算哪门子的礼物?”
“好啦好啦!”孔曦看他的眼神带着笑,抬起手整理叶星立额前的碎发,“时辰也不早了,你晚间不是还有生辰宴吗?我用这篦子替你盘发,好不?”
“我还不想回去。”叶星立闹起了小孩脾气,孔曦拉着他,硬是让他坐在了梳妆台前,“听话。”
两人刚刚欢爱,叶星立的发簪都松弛了,孔曦替他摘下,重新替他梳理了墨发。
孔曦的动作很快,叶星立的头发很快便齐整起来,叶星挽握着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要是你天天为我盘发,该多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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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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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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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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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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