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天色已亮,但苍穹之上却阴云密布。
轰隆隆几声闷响,细雨连绵。
……
山神庙内。
王玄背弓持枪,静静看着门外细雨飘飞。
身后,四十名老兵披甲持戈,各个眼神坚定冰冷,将口中坚硬妖兽肉干细细嚼碎。
这是大燕军中最流行的军粮,妖兽肉干既抗饿又不饱腹,作战时咀嚼,还能稳定心神。
天空中,忽然传来一声鹰啼。
王玄眼中冰蓝寒芒一闪,“走!”
说罢,当先一步走出庙门,军府士兵们紧随其后。
甲片声声,刃光寒冷。
阿福紧紧跟在王玄身边,其他不擅战斗的鹰犬则被留在庙内。
一道道身影很快消失在朦胧细雨中…
……
树林中,幽暗潮湿。
几名莫家供奉迅速在林中插下一根根旗杆,又泼洒药粉,粘贴符箓,很快光线越加昏暗,掩去所有人行迹。
树荫之下,莫怀闲手持树枝,在泥土上笔走游龙。
不出片刻,昨晚地图便丝毫不差复原。
“三叔,你们看…”
莫怀闲神色凝重布置任务。
进攻计划,是兵分三路。
一路由王玄带队,率府兵正面佯攻,敲山震虎,引蛇出洞,使得敌人暴露虚实。
一路由莫怀闲带队,率领莫家供奉埋伏。
二者皆有作战目的和进攻重点。
王玄一方,就是“磨”和“守”,最好能磨的敌人心浮气躁,更要守住一波波冲击,探出敌人根底。
而莫怀闲,则要根据形势判断,若老怪袁不空不在洞内,便从侧翼杀入贼巢,救人并且断其后路,形成包围之势。
而袁不空若出现,就要看情况引走老怪,或加入王玄军阵,共同应对。
而郭守清师徒,则会布下法坛,专心对付袁不空。
远处,郭鹿泉靠在树上,一边喝着老酒,一边将怀中纸人、白烛、棺材钉等家伙收好。
旁边杨全满脸担忧,“郭前辈,大人为什么要等白天进攻,晚上不是更稳妥么?”
“去去去,你懂什么。”
郭鹿泉摆了摆手,“光明正大却是虚,这是兵家的阴阳虚实奇正相合之道,术业有专攻,以后进了军府专心憋宝就是,没看见老江湖们都听大人的么?”
“哦。”
杨全摸了摸脑袋,“就是觉得挺麻烦。”
郭鹿泉幽幽叹了口气,“大人也不想啊,磅礴大势,阳谋取胜才是正道,但谁叫咱如今实力不济呢,只能多算多胜。”
……
另一边高山之上。
郭守清认真布置法坛,插阵旗,调局势,最后将一尊城隍庙神像置于阵中,才松了口气。
她盘膝而坐,轻轻擦拭法剑,“还好我将城隍神像带来,勉强有一战之力,但这王校尉竟真的在设计对付袁不空…”
说到这儿,女冠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他哪来的这么大胆子,是无知,还是无畏?”
“师姐,是你露了底。”
旁边陈羡鱼已变回原形,姿容绝丽,两眼恍如星光,捂着嘴轻笑道:“那校尉看似莽撞,可精得很,你既晓得袁不空,又二话不说前来相助,他哪能不知道你有底牌?”
郭守清一愣,“原来如此。”
说着,微微摇头:“这军府改制,当真是龙蛇起陆,书院王夫子说,要解大燕之困,唯有搅动死水,因势利导,只不过这浑水一起,不知还能不能镇得住?”
“镇不住也要镇!”
陈羡鱼望向远处青山细雨,幽幽一叹:“大势已至,所有人身不由己,皇族不得不赌,世家不得不跟,就连这王校尉,也不得不拼。”
“就如咱们金燕阁,原本只是各法脉女弟子互通有无,交换情报的聚会,如今却越做越大,各方势力插手……”
郭守清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变得阴沉。
陈羡鱼眼波流转,连忙撇开话题,“郭师姐,太一教这神坛法醮,虽说可借用城隍神力,但你毕竟三花尚未聚顶,有没有把握?”
郭守清看着手中法剑,眼中杀机闪烁。
“连个小校尉都敢拼,我有无惧!”
……
轰隆隆…
春雷鼓动,密林白烟缭绕,幽暗深邃。
“停!”
王玄伸手一挥,军阵立刻停下。
要说鹰隼小白也有缺点,虽说能翱翔苍穹,但却看不到阵法隐秘,更别说潜藏的防御大阵。
王玄抬头看了看天色,随后一声冷哼:
“张横,打个招呼!”
“是,大人!”
张横当即搭弓引箭,箭头血煞旋转,咻得一声射入密林。
轰!
仿佛油锅被引爆,整个密林顿时沸腾。
潮湿泥土下,窸窸窣窣,似有蜇虫爬行…
阴风呼啸,树叶哗哗作响,魑魅魍魉影影绰绰…
而那密林中缭绕白烟,也瞬间变成红黄两色升腾而起…
“列阵!”
张横一声怒吼。
军士们齐齐举盾,煞炁冲天,结成一体。
而在军阵外,阿福压低身子,口中呼噜作响,旁边穿了全身铠甲的丑佛儿仿佛钢铁巨人,提着门板大斧摸了摸脑袋。
这座防御阵面积并不大,距离中心小山头不过数百米,却环形缭绕,将四面八方围得严严实实。
昨日郭守清已介绍过,这座阵法是以九宫六仪布置,埋入老棺阴尸,聚拢四方魑魅魍魉,辅以毒障。
凡人野兽贸然闯入,当即会被鬼遮眼,吸入毒障而死。wWW.ΧìǔΜЬ.CǒΜ
而对于炼精化炁、有秘术防身的修士,则主要启到警戒作用。
“有人闯阵!”
小山背阴处洞内,火光亮起,顿时窜出十几道黑影,在密林中翻腾纵跃,毒障阴鬼自动避开。
很快,在府军士兵眼中,密林幽暗处冒出了一个个身影,长毛的、生鳞的、尾巴乱甩的…虽为人形,却有妖相。
士兵们昨日便见过庙前尸体,自然不奇怪,一手持戈,一手举盾,眼神森冷,煞炁凛然。
“军阵?”
怪人领头者,是一名满脸花斑豹纹的独眼汉子,看到府军后先是疑惑,随即冷哼道:“我还当是边军呢,原来是镇邪府军,滚!”
活说得狠,却不敢离开大阵。
张横挺起胸膛,一声大吼:“我们是永安镇邪府军,你们这些乱七八糟的鬼东西竟敢在永安地境滋扰,都滚出来,束手就擒!”
“妈德,不知天高地厚!”
怪人领队气笑了,“你们这才几十个人,口气倒不小,来来来,有本事入阵,大爷好好伺候你们。”
虽然府军结成军阵,但怪人们却一点儿也看不上。
不说洞中正在忙碌的主力,就是他们依靠大阵,也能周旋一番,将对方活活坑死。
张横正要对骂,却被王玄挥手拦下。
王玄冷漠扫视了一眼,“十几个人,正好祭鼓。”
说罢,右手一挥。
军阵中,八荒惊神鼓红布顿时飘飞。
随着军阵煞炁注入,整个鼓身开始微微颤抖,最后竟然缓缓悬浮而起,鼓面之上,三眼道人的画像越发清晰。
“小心!”
“这什么东西!”
怪人们吃了一惊,连忙躲在阵中戒备。
他们不过是妖化的山贼,哪见过军中法脉重器。
咚!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军鼓便无槌自响。
一道肉眼可见的波纹从军阵向外扩散。
地下毒虫翻腾而出扭曲身死…
林中魑魅魍魉瞬间四散而逃,躲得慢的化为黑烟,残魂消散…
而十几名怪人,则齐齐口喷鲜血,倒在地上,眼神失去光彩…
鼓声将整个山林惊醒,与天上雷声滚滚,相互辉映。
军鼓初开声,必以血祭,谓之祭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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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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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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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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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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