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深没说话,含笑点了点头,她就拿着手机出去了。
江添妄依旧坐着,像是才察觉到不妥似的,懒散的站了起来,伸出右手:“你好,江添妄。”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对面这个男人似乎有那么一两秒的错愕闪过,而后这个男人也只是伸手回握住他:“葛深。”
“坐。”江添妄收回手,摆了个邀请的手势,随林末霜一样称呼他,“不知道学长比末霜大几届啊?”
“就一届而已。”
“怎么认识的?”
“偶然,比赛认识的,刚好有合作。”
“哦。”江添妄神色微冷,稍显疏远,“这样啊。”
葛深看着他,似笑非笑,神色不明,突然说了句:“原来是你。”
江添妄一懵:“……?”
“试卷。”葛深说,“我在林学妹那里,见到过一张你九十几分的数学试卷。”
“……”
江添妄有点糗。
这属于什么,比不过人家反而丢脸还丢到外边去了。
他抿了下嘴,脑子一闪,忽然反应过来,为什么葛深会看到他的试卷?
“我的记性不错,那上面,应该是你的名字没错。”葛深说话不缓不急,“那张试卷,好像一直在她身上。”
江添妄快急死了。
葛深:“她的室友还开玩笑说,是因为她有一段念念不忘的旧情,但是也没几个人相信,我却觉得,那好像是真的。”
“她总说她自己活在夜里,在被黑暗吞噬,所以离很多人都远远的,她拒绝了很多诱惑,还是跟你在一起了。”葛深的表情很认真,“希望你对她,也不会和别人一样。”
江添妄有点心酸,心像是被锋芒锐利的刀刺穿过去,猛的发疼。
他不知道林末霜那些日子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只是知道她过的很苦,苦到眉目都舒展不开,但是却不知道,她这样看待她自己。
格外,他还生气恼然。
林末霜是他的女朋友,他等了六年等来的。
凭什么,现在居然是另一个男人,在跟他说希望他对她不一样。
他对林末霜,从来,都轮不到别人指使。
怎么能一样。
从来都不一样。
别的人在他面前痛哭流涕撒泼打滚就是不过如此而已,他站在那儿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但他的姑娘不一样,但凡她说话带了点儿哭腔,他心尖子就软的跟什么似的。
……
林末霜接完电话回来,餐桌上摆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面,小葱花匀称的洒在上面,卖相格外好看,徐徐袅袅的烟后面,江添妄眉眼弯着,眼眸沾星,笑着朝她招了招手,葛深已经完全不见了人影。
她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人呢?”
江添妄语气懒散,每一个字音都表示自己无所谓:“走了。”
“哦。”林末霜抽过一旁的筷子,拌了拌碗里的面。
“你不想问问他为什么走?”
林末霜也一脸无所谓:“走都走了,以后也不会联系了,还问什么?”
“可以啊,妹妹。”他尾音稍扬,看上去心情很好,一本正经的夸赞林末霜。
林末霜瞥了他一眼,对他这个状态一头雾水,但是也没想多问,低头吃面,江添妄也没再多说什么。
俩人在店里休息了会儿,林末霜本来打算回去了,但江添妄硬拉着林末霜非要她去逛街,想买什么买什么,还特别土的摆了个自以为帅气的姿势,倚在商场玻璃墙面上,土里土气的说:“看上什么就拿,我买单。”
林末霜:“……”
江添妄犯二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林末霜看了眼周围的人群,把他扯过来:“行,你想买你就买。”
江添妄不服气的挠了挠她手心:“我是让你买,妹妹。”
林末霜单纯觉得江添妄就是想过一把购物的瘾,以前碍于没有借口逛街罢了,她顺着他的话做,妥协的跟着他进去,还有模有样的一件件挑了些东西。
等他们两个人从商场出来的时候,天差不多已经黑了,江添妄留了个地址,让他们把东西送到酒店,付完帐拉着林末霜去外边逛了逛。
这边附近有条河,旁边开了一条商业小吃街,到了傍晚,河边挂着的红灯笼全部亮了起来,连河水流淌的波纹都泛着红光。
烟火味道沿着河流一路蔓延,从上游一直淌到了下游。
林末霜跟江添妄沿着这条河往上走,江添妄今天的心情似乎是很好,好的比平常还要好,嘴角的弧度就没有下去过。
她有点纳闷:“你今天心情很好。”
他答的模棱两可:“不好,也好。”
这是什么鬼答案?
林末霜无语。
“林末霜,我有点生气。”
林末霜茫然的抬头,月光和灯光搅在一起,从他头顶迎着侧脸的轮廓打下来,莫名有种压迫感。
江添妄:“气你什么都不跟我说。”
林末霜抬着眼睛直视他。
“但是我又很高兴,高兴你心里一直都有我。”
林末霜有点迷茫。
“以后有我在你身边,就不会再怕黑了。”他双手撑在湖面的栏杆上,迎着从湖面吹来的风站立,和她肩并肩,“你要记住,你是光本身,所以黑夜才会步步紧逼。”
江添妄的表情张扬而自信,让人很有底气:“所以我从一开始,就是想成为你身边的另一束光,我们要么一起染亮光辉,要么就一起——”
林末霜抿了抿唇,心跳卡到了嗓子眼。
“堕入永夜。”
他神色自信,又不可一世的傲气:“反正有我陪你,你怕什么?”
风吹起林末霜额角的碎发,迷乱了她的双眼,她微微支撑在栏杆上,侧身拦着身旁眉目凌厉却俊朗的男人,和多年前不羁又傲慢的少年身影重叠,忽然有些沉醉在这样的梦里了。
她眨了眨眼,轻松的移开话题:“江添妄,你想,如果我当年没有离开,我们高中毕业就在一起了,然后就会一直为了鸡毛蒜皮的事情吵架,我们都还不是最好的我们,最后就会闹得不欢而散,指不定现在早就分手了。”
“别给自己找借口啊。”滚烫的风袭来,江添妄冷笑了声,“要是你当年没有走,你现在就不会是我女朋友。”
林末霜:“……”
江添妄:“你就该是我老婆。”
这一刻,林末霜脑回路“咔哒”一声断了,从里面飘出来各种奇形怪状却巧妙神奇的粉红泡泡。
江添妄趁她发愣,扬起下巴,忽然偷袭,偷亲了她一下:“不管什么时候的你,都是最好的你。”
“在我心里,一心向阳,满目春风。”他搂过她,“谢谢你回到我身边了,林末霜。”
林末霜的脸颊一路红到了耳根,半张脸埋在他肩里,沉稳却娇羞,低声说:“不客气啊,江同学。”
*
夜里。
林末霜翻来覆去有点睡不着,埋在江添妄胳膊里,不知道是因为重新来了帝都太过兴奋还是昨天睡的太多,或者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
她怕惊扰了江添妄睡觉,每一个动作都放的轻。
江添妄附在她耳旁,呼吸平缓有节奏,像是睡的很沉。
待她再翻了个身时,身旁的人突然收了收手臂,挂在她腰上的手力道紧了紧,嗓子还带着睡梦里的缱绻,淡淡的发哑,磁音低沉:“睡不着?”
“有点儿。”
眼看着把他吵醒了,林末霜破罐子破摔,坦诚道,“要不你跟我聊聊天吧。”
江添妄闭着的眼慢慢睁开,半虚着:“行啊,你想聊什么。”
“那你跟我说说,你今天见了葛深,就是我那个学长之后,心情为什么那么好呗,我还以为你会吃醋。”
“吃醋?”江添妄挑了下眉,“我为什么要吃醋,你是我女朋友,就算他真的有那意思,气的牙痒痒的也该是他。”
林末霜:“……”
“我今天才知道。”江添妄有节奏的轻轻拍着她的背,像是在哄一个孩子,“你一直留着我的试卷,妹妹,你就怎么对哥哥念念不忘?”
林末霜的眸子在清冷的月光下反而柔和,眨眨眼盯着他:“你怎么知道。”
“葛深。”江添妄说,“他看见了。”
“哦。”林末霜摸了下鼻子,“就是想留着,就留下了,想带着,也就带着了。”
江添妄没说话,从鼻尖里溢出来一声好听的笑声,过了会儿才又开口:“林同学,你记不记得我高中那天给你试卷送你回家的时候,说了什么?”
“你知道我记不得。”
“是啊。”他惋惜的叹了口气,“早知道就该拿个录音机录下来,让你一句都不能忘。”
“……”林末霜往后挪了点,看着他,“你说了什么?”
江添妄笑了笑,又把她揽回来,糅在怀里,下巴在她的头发上亲昵蹭了蹭:“林同学,这是我第一次努力,为了你努力。”
“嗯?”林末霜还有些迷糊。
江添妄的声音在夜色下很低,带着气音:“所以以后,我就把未来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对我负责。”
林末霜愣了愣,明白了。
原来他送她试卷是这个意思,原来他曾经跟她说过这样的话,原来她错过了这么多的事。
她的眼眶变得湿润,低声说:“我会对你负责的。”
“好。”
夜幕沉沉,皎洁的月悬挂在窗外,几颗星星绕在它身边围着它转,微风拂过河畔的杨柳枝叶,拍打在湖面上荡起微小的波纹,这静谧的世界,美好的梦境还在空中飘。
睡意逐渐占据林末霜的思维,她往前蹭了蹭,搂着江添妄的脖子,亲吻他的喉结,埋在他怀里,闭上眼睛。
她想起曾在一本书上看到过一句话——
你活着的时候应付不了生活,就应该用一只手挡开点儿笼罩着你的命运的绝望,同时,用另一只手记下你在废墟中看到的一切。
她记下了所有诡秘与阴暗,记下了所有孤苦与背弃,忙着生活与奔波,在她抬手阻挡绝望的时候,阳光透光指尖的缝隙带着势如破竹的气势闯进来。
——她在荒芜的废墟里,看见了江添妄,载着满身的光芒与色彩。
听着怀里的姑娘逐渐平缓的呼吸声,江添妄吻了吻她的额头,轻轻拍着她的背,想起了葛深白天对他说的话——
“林末霜又一双清冷寡淡的眼,但她一看向你,就不一样。”
“潺潺春水,万般柔情。”
江添妄低头轻笑,在她的梦里呢喃:“以后,好好待在我身边吧。”
他想起他们再重逢的时候,在楼道里叫她的名字。
他伪装的很好,以至于她没有察觉出他的声音发颤。
为了能够理直气壮的叫她的名字,他等了六年。
事情终有遗憾,他想,他该手捧一束玫瑰,笑着迎接她的归来。
时光倒回到相逢。Χiυmъ.cοΜ
她站在楼梯一角,雪白的肌肤被毒辣的太阳晒的泛红,少女疏离淡漠的眼神落在他瞳孔里,只那么遥遥一眼。
他就情不自禁想靠近。
再后来,她成为了他往上攀爬的艰难日夜里,日复一日的梦想。
—正文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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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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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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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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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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