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裹着冰刃。
少年站在少女对面，把手里的试卷塞到她手里。
林末霜眨眨眼，少女的眼神清明，脸颊绯红，透着平日难以见到的娇憨。
江添妄把手揣进裤兜里，往她面前靠拢：“我把这张试卷交给你了，好好努力，以后的日子，多多关照。”
他舌头抵了抵牙齿，低头笑了声，因为生平头一回说这话，还有些不好意思。
他把自己从未有过的努力成果交到她手上，把对未来的期盼，也一并交给她。
*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江添妄开始变得满口骚话了。
小情话说的一遛一遛的。
在这之前两个人还属于某种奇特的针锋相对的模式。
老板娘过来结账的时候，人流量明显变少了，他也得闲一边算账一边跟江添妄聊天：“小伙子今天带女朋友来了？”
林末霜坐在边上默不作声，安静的看着。
江添妄“嗯”了声，还故作暧昧的看了一眼她：“是啊，带女朋友来了。”
“……”
“俩人真般配！以前每次来我这儿都是一个人，现在总算有个一起吃饭的对象了。”老板娘一边八卦一边感叹，“年轻真好啊，还能好好体验少年恋爱的感觉。”
……每次？
江添妄附和：“是啊，我觉着挺好。”
“唉，姑娘。”老板娘突然转头看着林末霜，眼角的皱纹笑的叠起来，长辈一般语重心长的说，“这小伙子这两年每次来我这一个人一坐就是一个多小时，现在有了你，可得好好陪陪他。”
林末霜礼貌的浅笑笑，“嗯”了声回应，脑子里都是老板娘讲的那句——“这两年”。
“行了。”江添妄站起来，结完账，“吃完了，我们也该回去，改天再来。”
老板娘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和蔼的笑：“瞧我都忘了，时候也不早了，外边天冷，你们早点回去啊。”
江添妄笑了声，弯腰签起林末霜的手，林末霜被他带起来，临走前忽然转身对老板娘说了句：“谢谢您。”
老板娘也没多想，以为她说的是麻辣烫，点了点头：“这小伙子人不错，头一次看到带人来，小姑娘好好跟他处啊。”
林末霜：“会的。”
出了麻辣烫店，林末霜跟江添妄打算从江边绕回去，柳树叶子掉了光，光秃秃的藤条垂下来，在风力下窸窸窣窣的响。
林末霜走在他旁边心情有点复杂，怎么说呢。
这种感觉有点委屈，又有点生气，但又有点甜蜜。自己半遮半掩在栎宁躲了两年结果其实人家早就知道你在哪，还一直默默的看着你。
林末霜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有点想不通，既然他早就知道她在这儿，既然他一次又一次的来过这儿，为什么不告诉她呢。
外边吹着微风，吹散了俩人身上的麻辣烫香味，林末霜的手裹在他手心里，指尖微凉却不觉得冻人。
又走了两步，她突然停住。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住在这儿。”
本来以为他会否认，结果……
“是。”
回答的太直接，林末霜脑子里“抗拒从严，坦白从宽”的想法一瞬间被扼杀在摇篮里，还真有点不知所措。
她抿了抿唇：“什么时候的事？”
“从你在栎宁落地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来了。”
“……”林末霜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声线凉凉的，“你跟踪我？”
“偶然看到的，记者拍的机场照里，你在萧尧后边儿。”
林末霜记得那张照片，不可思议道：“我跟在后边那么远你都能看得到？”
“是啊，就看到了，能怎么办，总不能把自己戳瞎吧。”
不知道为什么，林末霜突然想到昨晚上的梦，虚了虚眼：“江添妄，你老实跟我说，你当时是不是想放弃我了。”
“……？”
江添妄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从一个情深似海的专一少年郎这种令人感动至极的角色突然在林末霜眼里转变成这样了。
“你说什么呢？”
“你知道我在栎宁，但你不在乎我了，也不想见我。”
“你喝茶给你喝醉了？”江添妄懒散的倚靠在江边的栏杆上，“你是觉得我有多喜欢麻辣烫才天天往这儿跑？”
“……”
江添妄吐了口气，对林末霜这种问题一点没惊讶，倒也不是早就能预料到，就是觉得自己要想跟林末霜谈恋爱，脾气那是得好点儿，所以从早八百年前就做好了这个心理准备。
不会谈恋爱，谈恋爱必须得是林末霜，是林末霜脾气就得好。
“都是这个行业的，要么你来找我，要么业务上总能遇见，谁知道我他妈等了两年也没等来这个机会。”江添妄捋了捋她耳边吹散的耳发，“我是在怄气，但我也从来没想过放弃你。”
他说，“这两年，我每一天很想见你。”
林末霜震惊了。
她就不能向江添妄抛问题，抛出去一个问题得到的答案总能惊的她老脸一红。
“你昨晚上是不是做噩梦了？”
林末霜惊讶的抬头：“什么？”
“你梦到我放弃你了？”
林末霜装傻充愣，假装听不懂：“……啊？”
江添妄眯起眼睛，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你明明听到了。”
“……”
“现在放心了？”
“……”
看着林末霜的沉默反应，江添妄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呼吸倏然一痛，心疼，还后悔。
他该早一点到她身边的，或者哪怕早一点找到她。林末霜没有安全感，睡觉的时候门窗禁闭，不相信任何人对她好，也不愿意对其他人付出精力，在别人靠近的时候，总会不动声色的又把人推远。
她缺少保护，在孤立和冷漠中长大。
这是他的姑娘，他该早一点到她身边，不该犹豫那两年。
她缺少安全感。
那他以后，就要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江添妄：“我爱你林末霜，你知道爱是什么意思吗，不是喜欢，也不是心动，是只想和你也必须和你一起度过这一生。”
被揭穿了心思的林末霜同学面无表情尽量让自己逼格看起来高冷些，转头看向江面，淡淡的吐字：“哦。”
“林末霜。”
林末霜依旧看着江面，轻轻“嗯”了声。
也不知道他是没听见还是没得到想要的反应，依旧不死心的叫她：“林同学。”
林末霜这回字音咬的更重了些，回：“嗯。”
“小林老师。”
“……嗯。”
“宝贝儿。”
“……”
林末霜一瞬间鸡皮疙瘩起来了，嫌弃吧啦的看过去，“你别恶心我……”
江添妄突然往她面前靠了一步，抽出自己放在大衣里的手，左手轻轻按住她的后脑勺，右手沿着她的手腕一路往下移动，探进她的衣兜里交握住她的手——
吻了下去。
夹杂着冬日的霜末和冰凉的晚风，温热的呼吸在咫尺间交缠。
林末霜大脑一片空白，突然死了机，发着怔，微凉的唇瓣触感柔软，搅的人心乱。
就是浅浅的一吻，浅尝辄止。
江添妄挠了下她的手心，把她的手抽出来藏在自己大衣底下，将她搂在怀里，声音压的低低的，微哑：“宝贝，生日快乐。”
“……”
林末霜思绪被拉回来，能轻微的感受到他的喉结上下起伏，带起微微震动。琇書網
她下巴搁在他肩膀上，为了给他点回应，带了点力道反手抱住他，同样压低了声音，微凉的声线压下来带着蛊惑：“好的呢，男朋友。”
江添妄太阳穴一蹦，觉得自己脑子不正常，克制着，低头用鼻尖蹭了蹭她的头发。
以往只有梦里才会出现的人，搂在他怀里。
玫瑰味的姑娘，带刺也香甜。
他的体温透过里面的衣服一点点的传到林末霜的手心里，这个冬天她的手倒是格外暖和。
林末霜抱着他心里还在想……
有男朋友真挺好的。
还能暖手。
她也觉得自己不能总这么冷冰冰的，还是得有点回应吧。
正想着，她松开手，上半身往后仰了仰，江添妄搂着她的腰，扶着维持平衡。
林末霜抬手拉住他大衣两边的领口，往下拉，江添妄顺着她的力道弯腰，她垫脚，主动回亲了他一下。
江添妄被她整的一懵，很快回神。
这总不能怪他吧。
他克制了。
这可是林末霜主动亲他的。
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让姑娘主动！
“成年人的世界。”江添妄指腹磨了磨她的耳垂，轻抚的力道有些发痒，说道，“不是这么接吻的。”
紧接着，他搂过她。
再次吻了下去。
这次的吻跟之前的都不一样，带着力道，连他的呼吸都压的重，舔吻着她的唇瓣，像带着电流一样，酥酥麻麻通过脉络传遍了她的全身。
江添妄的呼吸沉重，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要跳出来了一样，如果有心率测试的话，他觉得自己肯定比林末霜跳的快。
他抬手轻轻抚过她的脸颊。
紧张什么呢。
搞得自己跟个没满十八岁的未成年一样。
这是他自己女朋友，正儿八经的！
想亲就亲了，自己女朋友不亲亲谁？
林末霜闭着眼，手还拉着他的领口，攥着他的衣服，回应了他一下。
江添妄眉心微动。
去他妈的理智吧！
他下了决定，克制着的欲|望也不再压制，单手扣住林末霜的下巴，舌尖撑开她的牙关，往里探。
冰冷的空气里，唇齿间的气息滚烫热烈。
熟练而温柔，一点点的。
和错综复杂的呼吸声以及耳旁拂过的晚风交错。
林末霜觉得自己有点喘不过气来，江添妄也终于在这时候松开她。
之后，江添妄搂着林末霜慢慢的散着步往回走，表面看着风平浪静，脑子里却克制不住一连串关于跟林末霜没羞没躁的“生活连续剧”的想法冒出来，逐渐笑的像个傻逼。
林末霜觉得他不正常。
一个吻就跟打开了他降智机关似的。
瞬间从一总裁就变二百五了。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林末霜发现了问题所在。
这货有点太熟练了！
熟练的完全不像个没谈过恋爱的人。
林末霜脑洞一开，突然停住，扯了下江添妄的手，他也跟着停下。
等他垂眼看向她，林末霜动了动唇：“江添妄你老实说我绝对不怪你……你是不是跟其他人接过吻？”
江添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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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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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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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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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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