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末霜抬头跟他对视。
大眼瞪小眼几秒后，她撤开视线，把自己的手从摄影机和他的手掌间抽出来，江添妄下意识接住摄影机，拿过来。
林末霜摸了摸冻的发红的鼻尖，有点泛酸：“……你怎么来了？”
江添妄没直接回答，四处打量了一圈：“其他人呢？”
“太冷了。”林末霜说，“我让他们回去休息了。”
“你这人还挺好？”
“……”林末霜无语道，“我这人是挺好的。”
豆子刚从大楼出来，看见前面两人距离靠近不过咫尺，还有点儿不好意思往前……
无言。
江添妄觉得自己虽说不是什么脾气好的人，但是也没有这么易怒，而现在她林末霜随随便便一句话都能给他气的够呛。
他那是夸她吗？
她居然还好意思照着答！
冰冷的空气覆在人的皮肤上，栎宁的天气预报上说，栎宁快下雪了。
他和林末霜相隔距离不过半臂，低眼就能瞧见她发红的脸颊，在脸上填了些少女生气，仔细一点仿佛能看见脸上细小的绒毛。
心痒。
江添妄皱眉掩饰了下，往后看了眼，瞥见豆子站门口哆哆嗦嗦半天都没过来。
“……”他有时候也是不太明白他这个助理到底是在想些什么玩意儿，放大音量喊了句，“还站那干嘛呢？不过来？”
听到这声招呼，豆子才小跑着往外，到室外她添了件鹅黄色的棉袄，跑过来就跟个圆圆的蛋黄一样，到了江添妄面前，呼哧呼哧的哈了两口气，把手里的大衣递过去：“江总，您的大衣。”
林末霜觉得他这个行为有点过分，欺负谁没助理不能送个衣服怎么的了？
你穿就穿吧还当我面穿，这你就不是很厚道！
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会儿见着江添妄心里觉得五味杂陈的，就因为每天早上一杯牛奶，可想起来心里就是止不住的酸。
她这辈子欠了太多人情了，谁都可以，但唯独他不行。
以前她欠母亲的，后来欠唐媛的，再后来，就是欠萧尧的。
这些人或多或少都跟她有点关系。
但江添妄没有。
反而是她亏欠的比较多。
不管是出于什么目地，她都不想……
欠江添妄任何东西。
林末霜垂下眼皮，微不可察的吸了吸发凉的鼻子，打算把摄影机从他手里拿回来走开。
下一秒。
一件厚重的大衣压在她的肩膀上，铺天盖地，全是他的气息，像是建起了一层保护罩，隔绝了这渗进屁股骨肉的寒凉。
“……”林末霜错愕的抬头，望着他。
江添妄的眉峰扬起，表情看着十分高傲，垂眼瞧她。
豆子就是个一米六出头的身高，站在一个一米八八和一个一米六八的俩高个之间其实也刷不到什么存在感，但此时莫名觉得自己像个几千瓦的电灯泡。
尤其是这一刻，她突然觉得江总真的是……很温柔。
她没想到有一天这种与江添妄八竿子打不着的词语居然还真会出现在他身上，自己都吓了一跳。
多么美好的场景。
郎有情妾有意，小眼一对上，眼睛里就剩彼此了。
本来她觉得江总跟曲总应该是天生一对儿，无比般配，但现在她好像突然又不那么觉得了。
眼前这个叫什么？
这他妈才叫磁场碰撞啊！！！
但是温柔有耐心的江总他长了张嘴，在两人对视的下一秒开了口。
“花大价钱请的，可别冻死了。”
豆子：“……”
听听！这是什么直男发言！
你也配有女朋友？！
林末霜：“……我谢谢你。”
她伸出手，“你把摄影机还我。”
“走了。”江添妄没搭理她，对着豆子说“收工了，也不知道都没人，自己在这儿加的什么班？”
豆子有些懵，指了指自己，江添妄一记眼刀子过来，她瞬间明白了，卑微的点了点头：“……哦。”
林末霜又不傻。
他指桑骂槐那么明显指望谁听不出来？
江添妄在前面走，林末霜翻了个白眼跟上，边走还边嘀嘀咕咕了两句：“我要不是因为提高工作质量，给某人工作，谁会大冷天还站在这外面。”
虽然那是嘀嘀咕咕吧，但前面两个人一个听的比一个清楚。
江添妄不易察觉的顿了下：“……”
豆子小心翼翼的瞥了眼江添妄，没有发脾气，万幸的松了口气。
三人一行直接上了顶层，江添妄抱着个摄影机抬腿就往自己办公室走。
？
抱上瘾了是吗？
林末霜站在电梯口：“江添妄。”
江添妄停住，转头看她。
林末霜走到他面前：“你把我东西还我。”
“……”江添妄低头看了眼，单手拿起来，“你还怕我会给你私吞了？”
“挺贵的。”林末霜云淡风轻道，“坏了你还得赔。”
江添妄：“……”
旁边的弱小的豆子小助理有种预感——江总要开始装逼了。
果不其然。
“我缺你这点儿钱？”
林末霜懒得跟他犟：“我缺。”
她伸手道：“所以你还我。”
江添妄舌头舔了舔唇角，面无表情的对着豆子：“你先去整理我昨天给你的文件。”
豆子觉得气场不太对，刚好下了命令，忙点了点头，转身就走了。
江添妄叹口气：“操……老子真是拿你没办法。”
说完就抬腿往自己办公室走，从林末霜旁边擦肩而过，带着很淡的烟草味。
林末霜怔了怔，有些没反应过来，隔了几秒才转身。
江添妄的身形其实偏瘦，穿着一身西装却格外合适，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矜然之气。
是一个公司管理者该有的样子。
林末霜叹了口气，虽然不知道他什么意思，还是跟了上去。
一进门，江添妄坐回自己办公桌前把手里的摄影机放下，打开面前的匣子，翻了翻，拿了个医药箱出来。
林末霜没明白。
还觉得自己现在犹如空气。
她走过去，手搭在衣服上想把外套脱下来还给他，手刚搭上。
少爷一声令下：“披着。”
林末霜手停了，呆愣了看了眼他。
江添妄翻东西低着头，抬眼，眼神严肃，还带威严：“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
林末霜一懵。
什么叫我能不能让你省点心？
我什么时候让你操过心了？
有您什么事吗请问！
还没反应过来，江添妄突然拉着她坐到办公室一旁的沙发上，拆开手里的棉签从医药箱里蘸了双氧水，拉着她手开始涂药。
林末霜下意识抽了抽，没抽出来。
定睛一看，才发现手背上的一条伤口，大概两厘米长，不深，浅点的地方已经结痂了，但稍微严重点的地方还渗着血珠。
血迹沿着划痕蔓延，看起来就显得有些吓人。
林末霜回忆了下，大概是被外边儿的藤条树枝不知道什么时候刮到了，手脚被冻的没有了知觉，自己也没察觉到。
这会儿回了暖，又加上才看见，才感觉到刺痛从手背袭来。
江添妄的力道不算重，但林末霜还是下意识皱了皱眉。
江添妄余光瞥了眼，唇角扬起：“以前不是挺细致一人吗？还能随时备个医药箱，现在怎么？变了？”
林末霜迷茫了，安静看他。
江添妄：“变这么粗糙了。”
林末霜：“……”
江添妄重新垂下头，安静的上药，表情格外认真，身子伏底半截，像是在做一件尤其细致的事。
林末霜垂眸，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看见他的后脑勺。
黑发浓密而细碎，脖颈弯成流畅的弧度，肌肉线条硬朗有力。那个挑染着蓝发的叛逆少爷，早就不见了。
变了。
她忽然收回眼，抽回自己的手，低声说：“江添妄，可以了。”
猝不及防，面前的姑娘像是被触了什么逆鳞，面色带着无法言说的警惕，他有点莫名其妙：“你干什么？”
“我说可以了。”林末霜垂着眼，头顶炽白的灯光扫下来，睫毛的投影在眼睑处铺下一片阴影，微颤着看不出情绪，“你不用这样。”
她站起来，语气平淡，仿佛不带任何感情：“我不需要这些。”
“我自己的生活我能照顾好，我知道什么对我是好的，什么对我是不好的。”林末霜微扬着下巴，平淡道，“我不需要其他人为我操心，我也不愿意别人插手我的事情。”wＷＷ.ΧìǔΜЬ.ＣǒΜ
江添妄扶着沙发，借力往里坐了坐，虚起眼睛：“别人？”
林末霜背对着他，声音很小，一字一顿，却在偌大的空间格外清晰：“你现在，插手我的事情。”
她刻意停顿了下，像是卯足了劲儿，吐字格外沉重：“太多了。”
“太多？”江添妄掀起眼皮子，看着她有些清瘦的背影，往后靠了靠，“你倒说说，怎么个插手法？”
林末霜不易察觉的舒了口气，握了握拳，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往江添妄面前的茶几上一放，摊在他面前：“我知道这份牛奶是你定的，之前我不知道，一直没能当面跟你道声谢。”
“但现在我知道了，江添妄。我很感激你，也谢谢你从以前，到现在，都很照顾我，但我不需要。”她停了停，咽了口口水，“钱我会转给你，我的人生我自己会负责。”
江添妄没有表情的坐在她对面，手里的棉签扔在面前的茶几上，医药箱在旁边胡乱放着，没说话，却微抿着唇。
下一句话，如同一记重锤，敲在了他心底里那颗陈年掩埋早就已经生锈发红的铁钉上。
“江添妄，你别再管我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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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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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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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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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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