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硬的转身。
凉爽的风从背后刮过,透凉。
林末霜手里捏着串钥匙,类似于江添妄手上那串,她没看他,眼睛锁定在手里那串钥匙上。
确切的说,是锁定在了那串钥匙上一个拇指大小的木质吊牌上。
黑漆沿着痕迹张牙舞爪的扩散却逃不脱桎梏凝在其中,字迹娟秀带点儿力道——刻着“霜”字。
江添妄有点茫然。
怎么办?
敲晕得了,就说是在做梦。
这方法到底行不行?
万一劲儿使猛了好像也不太行。
“这钥匙,”林末霜看了几秒抬眼,纹丝不动,气定神闲,“是你的?”
“……”
“那你手上那是谁的?”
“……”
江少爷安静如鸡。
“你哪来的?”
江添妄不动声色将自己家里钥匙揣裤兜里,定了定神,单手插兜,镇定自若,高冷的回了两个字:“捡的。”
真是他捡的。
昨天下午刚走到小区门口就看林末霜一个人,瘦了吧唧像根儿遇风就倒的小菜苗一样还拖着个人大般的行李箱。
他就在后头跟着,也没打算靠近。
脚底下忽然就踩了个什么玩意儿,硌的人脚一崴差点一个猛子栽地上。
一串钥匙,零零星星挂了几颗在上边。
单调,枯燥。
唯一带点花哨的就是坠下来的木质小吊牌,因此也格外明显。
就那么顺手的事儿,他就直接塞裤兜里了。
谁他妈说刻了“霜”字就得是她林末霜的了?
别人还不能刻了?
林末霜觉得这人答的太过敷衍,明显存疑,一脸“你他妈看我信吗”的表情:“你能看出来这是我家钥匙吗?”
“哦,是吗?”江添妄垂眼瞧了眼那钥匙,淡定的跟啥也没发生一样,“你家的啊,我不知道。”
金丝楠木吊坠,金丝绸缎光泽若隐若现。
他敢保证,要不是为了方便辩识,林末霜可能连这块儿吊坠都不会加。
她这个寡冷的性子,这么多年倒是一点没变。
林末霜有点辨不清了。
江添妄这表情好像还挺逼真。
就让人产生一种错觉。
一种是“就是老子拿的我不认账你能拿我怎么办?”,另一种是“你凭什么觉得我捡着个钥匙串就能知道是你的?”
虽然后面那情况显得他好像智商已经低到太平洋底去了,但是前者就更不太合理。
何况根据江添妄的智商,后者那也不是不可能,没想到孩子这么多年智商也没什么长进。
江添妄双手插兜,风流倜傥的身板往门口一站,“本来想扔给管理的,忘了。”
说的那叫一个坦坦荡荡。
林末霜半信半疑的打量了他一圈,生硬的勉强说服自己信了。
“既然找到了,我就放心了。”林末霜客气的道谢,“昨天就谢谢你了,等有时间,我请你吃顿饭。”
“……”
江添妄看着外边逐渐暗下来的天色,抬了下下巴:“我现在就挺有时间的,现在请吧。”
林末霜:“……好吧”
*
御凡居府周围形成了一个小商圈,没跑太远,林末霜带着江添妄到岩府居吃了顿中餐。
这顿饭也吃的不是很畅快,两个人都没有主动说话,尤其是在这之前两个人还因为林末霜住哪儿的事情吵了一架,场面就不太愉快。
但林末霜一身轻松啊。
那简直就是一只被围困的兔子一下子挣脱了束缚心里撒欢似的跑。
不用寄人篱下,看人脸色恢复自由人生。
那可简直是,太快乐了。
但江添妄的心理跟林末霜看着像是完全两回事。
少爷面无表情,吃的慢条斯理又矜贵。
这当了什么总的人那是不太一样了,架子大了,脾气也阴晴不定。
但林末霜不怂,丝毫不怂,且心态稳的一批。
一顿饭吃完已经八点钟了。
秋季白天开始变短,这会儿天压的沉沉的。
川流不息的车行飞驰而过化出一道炫彩流光。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商场的红色灯牌明亮,把地上的光景也烧的通红,对面大桥上一截一截的彩灯环绕着扶手闪的像星星,热闹的不得了。
江添妄跟林末霜回去之后也还算是绅士的帮林末霜把行李箱拖到了家门口。林末霜道了声谢,开门的时候钥匙刚插进钥匙孔,莫名其妙的回望了他一眼。
那表情,江添妄都不知道该用个什么高逼格的词语能够形容得出来。
质疑,嫌弃,鄙视,还带着看智障般的圣母光环。
“……”
门还没开,林末霜手机“嗡嗡”震动了两下,江添妄看她放下搭在手上的行李接起电话,另一只手继续开门:“喂,萧尧。”
江添妄懒懒撑起眼皮,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两秒,冷漠的嗤了声,掉头就回了自己家。
门关上“啪”的一声响,听得出来力道不轻,带点脾气。
林末霜莫名其妙的往后看了眼,开了自家门,拖着行李箱走进去。
电话那边还在喋喋不休:“你住酒店一天两天还行,住太久不太好吧,还就你一个人,女孩子,不安全。”
“要不你住我家去吧,备用钥匙你知道在哪吧!”萧尧挠了挠头,“就是你注意着点门外边蹲点的狗仔,被拍了你得上热搜吧,要不你穿男装?”
“……”
林末霜心道这是跟江添妄智商在一个层面的人。
你以为穿个男装狗仔就看不出来我是个女的了吗!!!
“不用,我找到钥匙了。”
“啊?”萧尧的惊讶溢于言表,“这么快就找到了?”
林末霜:“我怎么觉得你这个语气像是不想让我找到呢?”
“没。”萧尧否认,“就是有点好奇,在哪找到的?”
林末霜:“被人捡到了,就还回来了。”
“居然能知道是你丢的?”
“……”
林末霜心道这傻逼这时候居然智商猛涨。
“嗯,就那么机缘巧合知道了。”她敷衍了句。
智商重新下坡。
“是吗?那是挺巧的。”萧尧突然打了鸡血似的,“哎,对了,你那个邻居,江添狂。”
“……妄。”
“啊?妄是吧?江添妄,对。”萧尧自说自话,“我总觉得那玩意儿肯定得对你有点儿不轨之心,不然怎么可能住这片区来,怎么着也得住我那小区吧,你知道E.T离这儿多远吗?”
“……”
林末霜把行李往边上一推,一屁股坐沙发上,还是自己家舒服。她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搁,扯过电脑,有一句没一句的听他逼逼。
萧尧对这种程度的漠然向来不放在心上。
“哦对,E.T。”他还在继续,“你这同学挺牛逼还,E.T知道吧,就挺好那杂志社,挺有名那个,他创的!”
“你一个做摄影的你应该知道啊。”
“嗯。”林末霜打开ps,“我知道。”
萧尧:“什么?!林末霜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这么大个关系户握手上也不告诉我!”
“你问我了吗?”
“……”
“人家跟我没关系,哪来的关系户。”
“你可以现在发展发展关系啊。”萧尧捏着嗓子,嗲精附体,“影响仕途啊亲~”
“……”林末霜实在是受不了他继续逼逼叨叨,一大老爷们儿跟她骚什么,“说人话,到底有什么事。”
萧尧啊了声,想起正事:“这段时间我就不回来了,重阳直接回栩阳,你呢,回吗?”
林末霜手顿了下,而后继续敲着键盘:“不回。”
“行,我知道了。”萧尧停了下,继续逼逼叨叨,“你确定你不能跟那江添妄再续前缘吗?”
“……”
林末霜把电话扣了。
脑子有坑吧这人,你一三流小破演员找什么杂志社老板?
这边电话刚挂断,手机挨桌子不到两秒,跟着又“嗡嗡”震动了两声。
看了眼屏幕显示,林末霜眸光跳动了下,缓了几秒接起:“阿姨。”
几年过去,唐媛年纪也长,声线透过电流多了几分温柔,恬静又慈爱:“霜霜啊,最近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
“这么久没回来了,你爸跟我都挺想你的,末轩也是,天天都在念叨你。”唐媛停了下,语气多了点试探,说,“今年,也不回来吗?”
有些人天生就带着一股让人亲近的气质,素雅若兰。唐媛就是这样的人,说话温温柔柔的,做事也妥帖周到,总能把身边人照顾的很好,哪怕她坐在那里不动,也能让人生出好感。
听着她这样小心翼翼,林末霜放下电脑,心口像是被揪了下:“嗯,今年也回原北。”
尽管心里早就有答案,唐媛还是有些失落,眼里的光都暗淡了一截儿。林岳生坐在她身后的沙发上,手里拿着报纸,遮住了大半张脸,面无表情,露出的双眼时不时往唐媛的方向瞟。
唐媛转身,朝他摇了摇头。
他一张脸瞬间沉下来,面部的肌肉绷直,长压了口气,视线挪回到报纸上。
“啊,这样啊。那你回原北那边一定要注意安全。”唐媛说,“外边儿一个人生活,要好好照顾自己。”
林末霜应付下来,又跟她聊了几句七七八八的琐碎话题,林末霜简单应付了几句,没几分钟就挂断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电脑上。
*
重阳节,全公司放假,江添妄也没待在御凡居府这边,回了西雅公馆。
小雨点儿细密砸在地上开成花。
江名成跟贺湘云原本是栩阳人,江添妄出生后几年才搬到栎宁,这几年江添妄工作行业风生水起,贺湘云也没了什么事可操心的,完全就是个没事干旅旅游化化妆打打麻将买买包的富太太。
重阳节前几天就回了趟栩阳祭祖,遇见熟人还顺道多留了几天。ωωω.χΙυΜЬ.Cǒm
见着儿子回家了,忙里忙慌的招呼着做了一堆他爱吃的菜,热情的不得了。
吃完晚饭后,贺湘云看江添妄坐客厅沙发上捏着手机回消息,给江名成使了个眼色,揣着自己的小心思就坐过去了。
江名成接收到信号,也在旁边坐下。
准备妥当,贺湘云干咳两声。
整个过程江添妄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一看他爸妈这架势,他就知道他们在憋什么话。
贺湘云:“我跟你爸这次回栩阳,见到了十几年都没见的熟人。”
江添妄没说话。
贺湘云:“这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居然还能遇见,这缘分的事儿还真是说不清。”
江名成附和两句,乐呵呵的点头。
贺湘云看了眼江添妄的表情:“……他们家还有个女儿,跟你差不多大,长的可漂亮了!”
江名成捧着个大瓷茶杯子,吹了口气:“我看照片上那姑娘简直跟个仙女似的,成绩还从小到大都好。一问,跟你高三还是一个学校的,你说巧不巧?”
江添妄没搭理,极其敷衍的“嗯”了声。
看着他“你们随便说看我搭不搭理”的态度,贺湘云放弃了,惋惜的叹了口气,跟江名成感慨。
“人姑娘谁看着都喜欢,末霜多优秀,咱家这个……也配的上?”
江名成认真思考了下,严肃的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
江添妄也没怎么注意听,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唯有“末霜”两个字,轻悠悠的飘进耳朵里,又重重的砸了下脑神经。
划着手机的指尖突然一顿,抬头:“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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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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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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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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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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