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在物业见到他,现在又重新在电梯遇见他。她大概能猜到,江添妄可能是这儿的住户。
本以为他已经走了,却没想到江添妄反而抬腿跟上,同她并肩往里走。
林末霜也耐不住性子了:“你跟着我干什么?”
恰好到了门口。
“谁跟着你了。”他拿出一把钥匙,“这是我家。”
“……”
林末霜眼睁睁的看见他拿出的钥匙对准对面那家公寓门口的钥匙孔,打开。
终于……找到了。
那个吵得她烦的要死夜不能寐的罪魁祸首!
江添妄嘚瑟的转身,朝她扬了扬手里的钥匙,长腿一伸进屋“啪”的一下关上了门,把她和屋里的世界隔离开来,关上的大门像是一张对着她耀武扬威的脸。
“……”
事实证明,无赖永远是无赖。
就是披上了一层西装革履像模像样的外衣,他还是拽到飞起不改本色。
*
林末霜转身进了门。
不知道作何反应——江添妄,成了她的邻居。
她到栎宁两年。
两年间,她走遍了栎宁的大街小巷,除了……
她刻意的避开了会遇见他的地方,可缘分就是这么莫名其妙。
他眉眼间没有了年少时的意气风发,也没了暴躁的戾气,却在脸上扫下了一片阴霾,多了几分阴郁之气。
如今他的头发是纯粹的黑,浓密而细碎。
衬的他的一双深黑色的瞳孔更加难以揣测。
他好像瘦了,又好像高了,又或许……只是她的错觉。
他变得沉稳冷然,连气场也变了。
林末霜还记得初见他的时候。
戾气四散的少年倚在栩阳的机场栏杆旁,暴躁易怒,脾气十分不顺。
细碎黑发下压着不易显见的蓝发,在阳光的照耀下明显许多,周身散发出暴戾的气场,像个叛逆狂拽牛逼轰轰的社会哥儿。
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叼着根烟儿,时不时爆出一句粗口,直接清晰的表达着自己情绪上的不满。
时间一晃而过就是六年。
能改变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他们从朝夕相见的同桌,变成了多年未见的老同学,只是同学。
林末霜把包放在沙发上,脱下了外套随意搭在一旁。
没再多想别的,她把电脑抱过来,这个人盘坐在沙发上,继续完成自己没做完的工作。
连着五天,林末霜都没再见到江添妄,他好像很忙。
也是,毕竟堂堂一总裁,那是挺忙的。
这两年她虽然一直没见到江添妄,却也经常在财经杂志上看到他的身影。
E.T杂志社新任总裁,手段狠决,挑人刁钻,一表人才的栎宁新贵,众多少女心目中的理想情人……
加之她也不怎么喜欢出门晃,一直在家里宅着,见不到也很正常。
六号下午,林末霜窝在自家沙发里正在纠结该点外卖还是出去随便吃点晚饭时,接到了萧尧的电话。
萧尧的语气不太顺利:“林末霜,我马上到你家,给我开个门。”
“……?”林末霜有些懵,“你怎么突然要来我家?”
“我靠,不知道哪个王八蛋透露了消息,我家门口又被堵了。”
林末霜:“这次是因为什么?绯闻?还是说错了话?”
那头沉默半晌:“……绯闻。”
林末霜乐了:“我让你少蹦迪喝酒出去厮混,你就是不听劝吧。”
萧尧:“你少幸灾乐祸了,我来你这儿躲一天,给你带了晚饭。”
听到晚饭两个字,林末霜妥协了,主动送上门谁不要?
“成,那你来吧,你自己能行吗?”
“可以,没问题。”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门铃声响。
林末霜知道是萧尧,没看就直接开了门。
结果除了萧尧,映入眼帘的还有他身后正在开门的江添妄的背影,清清瘦瘦的,却并不显得瘦弱,反而让人觉得精瘦有力。
林末霜脑子里就突然闪过一个词——理想情人。
萧尧穿着一身黑色,带着帽子和口罩,只露出一双眼。
别人应该认不出来。
他也跟着看江添妄,眼神直勾勾的,带了些困惑。
江添妄根本没管他们这边的动静,开了门就直接走进去。
林末霜轻瞥一眼:“你干嘛呢,还不进来。”
萧尧木讷道:“……哦”
他又往后瞥了眼,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才磨磨唧唧的进屋。
林末霜接过他手上的打包袋子放在餐桌上一个一个摆出来。
萧尧慢悠悠走到餐桌前坐下:“那谁?你新邻居?”
林末霜低着头:“嗯。”
萧尧一边取帽子一边摘口罩:“一路跟着我过来,我差点还以为我暴露了呢。”
林末霜看他一眼,转身去厨房拿碗筷:“你放心,你还没红到这个地步。”
“……”萧尧没计较,沉默了下,“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人吧。”
林末霜拿着碗筷出来,摆在他面前。
萧尧突然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这是不是你那个高三同学!天天跟你一块儿走那社会哥儿?”
林末霜睇他一眼,眼神跟看二傻子没什么区别。
萧尧自顾自的说:“我记得他!好像叫什么……江添狂是吧?”
林末霜忍不住提醒:“妄。”
“什么?”
“……江添妄。”
萧尧停了两秒:“还真是他?!”
“嗯。”
“他怎么在这?”
林末霜坐下,漫不经心的挑菜:“搬过来的,九月份搬的,没多久。”
“我看他对你还挺冷漠的。”萧尧没动筷子,一脸八卦,“我记得他高三不是跟你关系挺好的吗,怎么跟不认识你似的?”
林末霜随口道:“时间久了,自然就陌生了。”
萧尧反应过来:“哦,对,你们好像高三毕业就没联系过了。”
他又说:“那你们还挺有缘份的,栩阳当了一年同学,这么多年居然还能在栎宁遇见。”
林末霜没说话。
“以前是同桌,现在是邻居。”萧尧继续,“你们还真挺有意思。”
“……”林末霜忍不了了,放下筷子,“你能不能好好吃饭?你有心思八卦别人不如关心关心你自己,你现在家门都进不了。”
萧尧愣了:“你急什么,他们没蹲到我第二天不就自己散了吗。”
安静几秒。
他又八卦兮兮的凑过来:“哎,他当年是不是喜欢你?”
林末霜刚拿起的筷子又重新放下,“况当”砸到桌子上:“你有完没完了,不吃就给我滚出去。”
见她真的不耐烦了,萧尧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摊了摊手:“好好好,我吃,不说了还不行吗?”wWW.ΧìǔΜЬ.CǒΜ
萧尧当年确实是见过江添妄的。
江添妄是高三才转学到栩阳附中的,但是因为他父母早几年在栩阳住过几年,他也有几个熟人。
萧尧不在附中,在乐礼中学。
不过都是一个圈子的人,少爷脾气也都差不多,再加上两个人都认识林末霜,打过几回照面,互相都认识,但没什么太大的交情。
萧尧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记住。
林末霜是个冷性子,朋友不多,江添妄一来却能在她身边占有一席之地,萧尧有些好奇,稍微上了点心,也就记住了。
*
因为记者的原因,萧尧在林末霜家蹭吃蹭喝直到国庆节结束,才大爷似的拍拍屁股走人。
连句谢谢都没留,要不怎么说他这少爷脾气娇惯呢。
他有没有再见过江添妄,林末霜也不知道,更没问过。
国庆结束,林末霜因为出外景,去了邻市一圈。
过了一周才回家,拖着个行李箱,慢吞吞的在小区花园里晃悠。
设备加上行李,满满当当一堆东西,感觉比她走之前东西反而更多了。
林末霜也不着急,接下来也没什么工作了,想着可以轻松一段时间,不紧不慢的在路上走着。
江添妄刚从超市回来,小区门口就看到林末霜大包小包的往公寓走,下意识想上前帮她,刚快步往前动了两步,却又瞬间停住,硬生生把这念头又压了下来。
帮个屁。
就该让她受点苦。
当年就是给她惯着了。
他扬眉,慢悠悠的在林末霜身后跟着,刻意隔着距离,让人很难察觉到他的存在。
*
林末霜推着行李箱到了家门口,一摸包里,没找着钥匙,跟着再从里往外翻了翻,依旧没见着。
她倒也不慌不忙,淡然的掀开了家门口的地毯。
直到看见地毯下空荡荡的地板,她才恍然想起,上次萧尧来的时候,以防万一,顺手把她家备用钥匙拿走了。
“……”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她在外辛苦工作时隔一周才回家,到了居然进不了家门?
林末霜心一紧,翻出手机打给了她现在唯一的希望——萧尧。
第一遍,没接。
林末霜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二遍,还是没接。
她逼近崩溃。
第三遍,接了。
萧尧:“干什么?”
林末霜没说钥匙丢了的事儿:“你现在在哪?”
萧尧慢悠悠吐了两个字,彻底打垮了林末霜的期待:“帝都。”
“……”林末霜绝望了,“哦,那你忙吧。”
“你打电话来——”
没等他说完,她直接扣断了电话。
突然就没了声,萧尧一头雾水的看了眼手机。
“?!”
你他妈打了三个电话就是来玩我的?
林末霜看着对她紧闭的大门有些呆滞,眼神颇为哀怨。
她这什么破命?
正在这时,走廊尽头的电梯响起,出来个人。
林末霜抬头随意瞟了眼,很快收回视线。
她现在没心情关心别的事。
江添妄面无表情的走到门口。
她听见背后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在她耳里听着极为讽刺,像是在嘲笑她——看吧就你没钥匙,尴不尴尬,丢不丢脸!
“……”
林末霜头低的更低了些,看了眼身旁的行李箱,无声的叹了口气。
她只能暂时先去找个酒店住着,再慢慢想办法。
甚至,有可能要等到萧尧回来。
身后半晌没有关门的动静。
林末霜忍不住好奇的往后看了眼,撞进了江添妄似笑非笑的眼。
他今天穿着一套休闲服装,应该是没工作。
手里提着一个很大的塑料袋,是些生活用品,整个人懒懒的倚在门框边,傍晚的余晖透过窗户勾勒出他颀长的身形,完全一副矜贵的少爷模样。
江添妄看热闹似的闲散的盯着她,没有离开的意思,等着她的下一步动作。
“……”
他看出来了,他肯定看出来了!
这是赤、裸、裸、的嘲笑啊啊啊!
林末霜强装镇静的收回视线,装作无事发生。
默念:“看不到我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喂。”
江添妄突然喊她。
不得已,林末霜转头,若无其事的表情,重新对上视线。
他像是忍着笑:“来我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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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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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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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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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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