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头?!”
更让他们无法接受的是...小队里面唯一一个没被缴械的对象——吴爱梦。
“...小梦?”
吴爱梦朝他们露出一个腼腆而悲伤的笑,含蓄温柔得像朵初生的白花,柔软纯净得让人不知道她为何能生长在这种环境里,她小声道歉:
“对不起。”
吴爱利是第一个冷静下来的,被带走前他问:“你要解释吗?”
“会的,哥。”
“如果你的选择错了,你确定自己承担的了代价?”吴爱利看她的眼神异常尖刻,她瑟缩了一下,咽着口水,沉默很久:
“我确定。”
吴爱名则冲两人大吼:
“什么时候了还打机锋!小队什么时候可以越过群体决策单独行动了?你问过老大了!?吴爱梦,老大呢?你把他弄哪去了?你怎么会和异生人勾结?那群怪物听得懂人话?操!什么时候开始的?你真人不露相啊!还有你,吴爱利,这是你亲妹子,你他妈一点也不知道?”
唐贝和戴建红也难以置信,但年岁让他们保持了该有的稳重,还不到最糟的时候。
吴爱利苦笑,尽管那笑像极了讽刺:“明显没有亲到她愿意把一切告诉我。”
就像吴爱利不主动提,吴爱梦不主动说,楼景深也不知道他们之间这层血缘关系,旁人都会当吴爱名和吴爱利是对亲兄弟,吴爱梦是他们捡来的小尾巴,然而并非如此。
吴爱梦接收到来自兄长的恶意,静默几秒道:“老大有癌症,晚期了....你们知道吗?”
那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远走了,唐小队失去了引以为傲的喉舌,他们凝视着吴爱梦脸上滑下的泪水,听到她说:
“我只是想救他。”
无论怎么都想。
何宁于罗何生告诉她这事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万劫不复了。
人们说起吴爱梦都是唐小队的那条小尾巴,沉默羞涩毫不起眼,若非要形容的话,一定是攀附巨木的菟丝草,谁都想得到她是怎么在末日里活下来的,吴爱梦也从未将生存全部归功于自己。
十一岁异变爆发的时候,她因辐射病烂了小半个身子的父亲突然出现在家里,什么也没解释就拽她走,说带她去见之后要照顾她的人。她很早就知道自己是个私生女,因而从未期望父亲能够常来,更别说充足的父爱,因为哪怕是亲生母亲在看她的时候,也是那样冷漠严厉。
但那天,将死的父亲慷慨地挥霍所剩不多的父爱,将所有找得到的防护罩在她身上,然后带她去见了吴爱利——她同父异母的亲哥哥。
吴爱利不欢迎他们的到来,对这位父亲早年的破事他明显心里有数,这回遭灾了就拉扯过来一个拖油瓶,没哪个孩子学得会大度,别说吴爱利这种性情乖张的品种。
但架不住那病状宛如恶鬼一样的男人毫无理智的用刀在他脖子上比划,逼他答应一定要照顾这个私生女,吴爱利答应的时候笑了,那笑容却一直冷到吴爱梦心里,她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哥哥很惧怕,甚至对这个不怎么熟悉的父亲也很惧怕,她后来回忆自己的前半生,大抵不过两个字——惧怕。
她战战兢兢,不仅不敢大声说话甚至连大声呼吸也不敢,生怕不待见自己的哥哥会把她扔在随便哪个地方。地下城的生活很艰难,除了异乎寻常的懂事和听话,她没有任何长处,好事的人会经常对吴爱利身后这条小尾巴指指点点,甚至要求他将她卖给自己——不是说吴爱梦没有想过这种可能,但有些出乎她意料的是,这位兄长还没被末日磨掉良知,把那个好事之徒揍了一顿还诱发了一场混战,那人扯来一群和他一样游手好闲等死的人,打算在十五岁和十一岁的两个孩子身上消耗自己多余的精力。
他们就是在那时候碰见吴爱名的,他后来跟他俩吹嘘自己是少年天才,十六岁就考到C大,如果在一个宜居的环境里,他现在就该引领科技潮流,在智能发展的新领域开天辟地了。
或许他所言不虚,当日那场混战他们仨能脱困全亏他出谋划策,但很久以后他们才知道吴爱名口中的少年天才不是自己,是唐洺。
那厮也是恬不知耻,没碰见唐洺之前一个劲大言不惭,说自己离那些伟业丰碑就一步之遥了,只是脚伸出去的那一刻天塌了,地也陷了,他龙困浅滩,不得不和俩毛孩子混成一团。
吴爱名的到来消解了她和吴爱利之间的紧张气氛,虽然她仍在惶恐自己的无用,每日睁眼闭眼的噩梦总是被抛弃,孤苦无依地死在一群陌生的骸骨中。
吴爱名和吴爱利,他们才像兄弟,都异乎寻常的聪明狡猾,如果没有她这个累赘,在末日生活中应该会轻松许多,吴爱梦因为认清这个事实而越发痛苦,痛苦令她寡言,很多时候她会想,如果自己的廉耻心足够强的话应该会主动离开这个三人团体,可显然,廉耻心这种东西并不足以战胜一个卑怯懦弱的灵魂。
她被自己为什么要苟延残喘拖累别人这个问题折磨许久,直到十二岁那年,他们碰上唐洺,凭着吴爱名破廉耻的劲他们三人成功傍上唐洺和唐贝两个成年人,当然吴爱名许是看到唐小雨了——拖后腿的挂件,有第一个就有第无数个。
吴爱梦可能永远无法学会吴爱名的理直气壮,所以长久地惊奇唐洺和唐贝竟然真的收留了他们,年幼的他们既不是有效劳动力也不是强大的战斗力,俩男孩还好,他们都在飞速成长,但她呢?
她甚至不敢拿正眼看小队里的人,她力气小,跑得慢,日常挖掘任务总干不完,还是个闷葫芦,后来甚至连唐小雨都不如。
她很羡慕唐小雨能光明正大赖在唐洺怀里不起来,那是个比她还小的孩子,却耿直勇敢,能大声撒娇大声哭泣,唐洺拿她没办法,然后一边嫌弃地叹气一边将她举高,虚伪地威胁要把她扔掉。
每当这种时候,唐小雨,这只凭直觉行事的小动物总会四肢并用化作八爪鱼把唐洺缠得死死的,吱着奶牙大声抗议:
“这是不道德的!”
唐洺教她的,在这幅末日光景中他仍坚持用文明社会的方式教育一个小孩,仿佛坚信艰难的日子总会过去,他们还有回归文明的希望,这种痴妄的品质让吴爱梦觉得心安,她卑鄙地想到这样的人十有八九不会抛弃自己。
他似乎也想让爱梦小姑娘赶紧融入队伍,不那么拘谨,她的亲哥哥都没这方面的自觉,只得让他这个外人越俎代庖,他会不时摸摸小姑娘的脑袋,和声细语地跟她说话,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帮她完成做不完的工作。
他满足了吴爱梦关于一个父亲的所有想象,虽然他也没大她多少。只是让她如履薄冰的是对人性的怀疑,有限的人力面对无尽的厄运又能保有多久的温度?
幽暗狭窄的地道,难以计数的尸体,不知何时临头的疾病,暗涌的骚乱,人们无处宣泄的暴力、愤怒与憎恨,一切的一切都在永无天日的地底发酵,维持人样已经让他们精疲力竭,吴爱利也无心散发他为数不多的亲情,她和他之间可有可无的血脉联系并不比所见的任何一条活人更深,何况她也知道自己的存在是一个家庭耻辱的证明。xiumb.com
这一切她没有主动告知队伍的其他人,使得他们后来惊奇——原来爱名爱利不是亲生的,爱利爱梦才是亲的。
唐洺是与众不同的那个,但吴爱梦依旧不敢相信他能坚持到末日结束。
更糟糕的是十二岁那年,她初潮来了。
她不缺生理常识,但是会主动遗忘它,但如期而至的成长顺着两腿间涌出的血出现,她终于再一次被迫想起自己的脆弱,身为女孩子的脆弱。
除了尚且年幼的唐小雨,懵懂的像只初入社会的奶兽,队伍里只有寡言的戴建红,她冷硬得像个男人,吴爱梦不指望她能理解自己的心情。
她陷入前所未有的焦灼、沮丧、愧疚和绝望之中,下腹的疼痛很快蔓延至全身,她不敢起床,不敢索要新的防护服,更别说奢望这种环境里会有给女性准备的卫生用品,可如果不起来就没法完成分在自己身上的任务,那又只能加重队伍其他人的负担,她必须起来。
毫无经验的男孩子无法想象她的窘迫,也不奇怪那几天她变本加厉的沉默,唯一纳闷的就是工作归来她蜷在收容所一角的主动远离。这种异样终于在几天后被粗心大意的男人们发现,主要是唐洺——他追问她发生了什么。
那一瞬间,吴爱梦觉得自己要被前所未有的羞耻撕碎了,羞耻之余还有真相暴露后被抛弃的恐惧,她良久无法用语言回答这个问题,委屈和绝望让她哭得悄无声息,还好有防护头罩,唐洺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小姑娘哭了,很是手足无措了一番。
还是唐小雨悄悄摸摸挨过来,用小动物一样灵敏的嗅觉告诉其他人:
“姐姐身上有血的味道。”
戴建红沉默地走过去把她揽在怀里,斜了眼恍然大悟又尴尬不已的男人们,他们的视线躲着吴爱梦在名为收容所的洞穴里乱飘,唐洺谴责地看了眼本该是她监护人的吴爱利,这小哥也做不出冷漠的样子,只能无所适从地低下头。
吴爱梦不知道他们后来怎么弄到的新衣服,只记得后来唐洺和几个大男人把珍贵的干净衣服剪成布块交给她,她泣不成声,尽管也说不清自己究竟在哭什么。
这个问题悬在唐洺几个大男人心头,吴爱梦长大了,唐小雨总有一天也会碰到一样的问题,姑娘们本也没指望他们操心,这种窘境不是他们造成的。
所以没想到他们会把第一次战斗积分用在这方面。
戴建红先发现他们那时候行动鬼祟,居然撇开她们几个单独行动,于是叫上快十三岁的吴爱梦,十岁的唐小雨去跟踪隐瞒行迹的几个男人,一路跟到了工程组。
制造防护用品、生产枪支弹药的工程组原先没有任何生产日用品的计划,是眼看要长久定居地下以后才勉为其难增加了一些,但仅供权力上层,对一般人代价高昂。
男人们如果跟她们商量,她们可能不会同意把小队生里来死里去攒下的积分换这种非必要用品,更何况上层所需的日用品中也没有专属女性的卫生用品,可唐小队的男人坚持,坚持到大男子主义不予女性商量。
戴建红当时抱着唐小雨,吴爱梦从她胳膊下面挤出脑袋,她们看到了末日降临以来最滑稽的一幕,吴爱名发挥了自己一如既往的优秀口才,好说歹说地说到口干舌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到躲在门口的姑娘么忍不住发笑,而吴爱利和唐贝,各自持枪站在左右,一副语言不通就干架的阵势,实在让人捏把汗——在那里动枪一定会引来保卫队,那唐小队真的就和仅存的人类为敌了。
如果只是为了几包卫生巾——那也太可笑了。
制止即将爆发的火拼还是靠唐洺,他咚一下跪在地上,膝盖骨和地面碰撞出很大的声响,这一计把唐小队和工程组的人都跪懵了。
吴爱梦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戴建红制止了唐小雨张牙舞爪想冲出去的举动,然后听见唐洺低沉而诚恳的声音:
“拜托了。”
他消弭了一场毫无意义的暴力争端,以一种于男人而言毫不光彩的形式,为了一个与他们并无关系的目的...吴爱梦当时不明白驱使唐洺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只知道当他再站起来的那一刻,她开始确信这个男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抛弃自己。
那以后她学会笑,学会了如何在地下社会生存,学会温柔也学会暴力,尽管仍旧腼腆羞涩,却不再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怯懦恐惧摆在台面上。
春心萌动的少年期她幻想过另一半的样子,结果全是唐洺,却也深知自己不会是他理想的另一半,但不妨碍她祈求,渴望能用微薄孱弱的力量为他的梦和理想做点什么,她会向那个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神明祈求他要幸福,他应该幸福,比她在内的所有人都应该。
可何宁告诉她...唐洺要死了。
在她还未能回报这么多年的温柔和庇护的时候,在她自以为是的觉得一切都在好起来的时候,那一刻,她清晰地听见体内什么东西在分崩离析,有另一个自己在歇斯底里,有座本该岿然不动闪着金色光芒的神山在眼前寸寸崩塌。
她的信仰,寄托了所有幸福与希望的神坛,如果能阻止它的崩毁,她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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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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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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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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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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