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虽然面子上过不去,一听见宋珩的名字就哼哼唧唧,但实际心里对那花珠喜爱地紧,根本不可能乖乖把它还给司琅。
司琅也不过是同大花开个玩笑,闹腾之后就放过了它。不过大花还是心有余悸,之后几日每每见到司琅,都小心翼翼地用耳朵护紧了它的宝贝珠子,生怕一不小心就被司琅抢走。
王府里人多人少,日子都照旧不咸不淡地过。
司琅某日闲得发慌,便去看了眼那位住在西北角的老头,只见他优哉游哉地捧着多年珍藏的宝物,正眯着双眼精细地抚摸打量。
那模样真是比财迷还要财迷。
司琅暗暗哼笑一声,毫不客气地坐上了他的大床,伸手拿过床头处亮闪闪的小玩意,光明正大地放在手里把玩。
“这琉灯宝盏还不错吧?”
司琅尚记得这东西是她去无左殿中偷偷顺来的,为此她还牺牲了一夜时间陪无左喝酒。
蚩休岂会被她一句话就拐了思绪,翘着白胡须瞪她一眼:“别揉乱了老夫床上的被褥。”
司琅满不在意地耸耸肩膀,左边耳朵听右边耳朵出。
“今日怎的想到要来老夫这里了?”
“想来就来,不行吗?”司琅对珍稀宝物什么的并无兴趣,转着琉灯宝盏看了半晌兴致缺缺,放下后便开始扫视殿中。
她看了一圈,收回视线:“老头,为何你总喜欢收集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我瞧着它们并没什么用处。”
蚩休不满反问:“非得有用才能收着?老夫可不信这个理。”
司琅轻嗤:“老顽童。”
总对一类东西情有独钟,这个癖好倒是和无左相似。那人爱酒,这人爱玩,喜欢的物什不同,本质却是相似。
不过无左虽爱酒,但从不介意与她分享,倒是这老头越活越回去,那些稀奇古怪的珍宝,一样都不许她碰。
吝啬得紧。
司琅正腹诽着,忽然想起开山贺宴那天,这老头在凉亭里与她说过的话,一时有点兴趣:“哎,老头。上回我问你为何没有个伴,你好像还没回答我吧?”
“有什么好回答?”蚩休道,“没有便是没有。”
司琅找到他话中的漏洞:“是一直都没有,还是曾经有过,但现在没有?”
蚩休抚摸宝物的指头一顿,片刻后偏头睨她:“你这丫头,为何总对老夫此事耿耿于怀?”
司琅才不上当,对他转移的话头半点不接,挑眉戏谑:“不敢答?”
蚩休:“……”
被迫上套的蚩休无奈得脑门发疼,瞪了司琅好半晌才终于妥协,将宝物一放,气哼哼道:“现在没有!满意了吗?”
她当然满意。
但不满足。
司琅自认不是个八卦的人,但今日不知为何就与蚩休杠上了,偏生对他的过往产生了无比浓厚的好奇心。
这老头几千年都躲在连塘王府里不曾出去,若非看破红尘便是招惹了什么风流情债,否则岂会允许自己只过活在这片小小角落?
“与我说说。”司琅暗笑,“你以前招惹了哪家姑娘?或者——哪些姑娘?”
一下子形象就变得“浪荡无比”的蚩休恼得不行,连连摸了好几下胡须也没把气顺过来:“你这臭丫头!胡说些什么呢?!”
“我胡没胡说,你跟我说说你先前的事不就知道了?”
蚩休冷哼:“休想诓骗老夫!”
司琅抱臂瞧着他,激将法百试不爽:“不敢说?”
蚩休:“……”
司琅自小就爱和蚩休作对,对他的弱点和软肋一击就中。看着他脸又黑又红的来回变化,司琅瞬间感觉自己这几日的郁闷都消失了大半。
这小丫头的心思蚩休如何不懂,但奈何自己受不住她的言语激将,干脆理也不理,打算直接将她扫地出门。
司琅察觉到了蚩休的想法,当即就从床上起身躲避,她绕着殿内珍宝摆放的位置行走,就是瞅准了这老头不敢轻易下手,免得打碎了他的宝贝。
正当蚩休气闷不已,司琅洋洋得意之时,殿外忽然传来几下不轻不重的脚步声,以及一道熟悉的声音。
“倒是挺热闹。”
司琅闻声没有回头,只停下了行走的动作,看着前头蚩休白眉微动,语气恭敬地望向来人:“魔帝。”
她闭眼无声叹息。
看来又是一场硬仗。
司燚刚走没有几日,这位魔帝大人就亲临王府来寻自己,司琅不觉得能有什么好事。她一路恨不得背过双耳,将所有不想听的话都隔绝在外。
但显然不行。
“这几日都在府里不曾出去?”
类似闲聊家常的问话从司御口中问出,更是让司琅莫名戒备,她隔着一段稍远的距离企图假装没有听见,但奈何他们走着的道路周围无比安静。
日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洋洋洒洒而下,为数不多的阴影里停留了几只飞落的鸟儿,它们一反常态地没有鸣叫,仿佛也同司御一样等着她的回答。
司琅只得不情不愿地从喉间挤出一声:“嗯。”
司御听出她语气中的恹闷:“怎么?不想说话?”
司琅撇嘴:“有什么好说的?能说什么?”
司御闻言,侧首看了眼司琅。
她正行至树荫下方,脚步一迈,踏出了那一小块阴影。明亮的光线瞬间笼罩她一身乌黑,虽脸上有不耐神色,但仍可从中窥见几分难得纯粹。
“本君尚还记得,你年幼闹脾气时,便是这副模样。”
司御收敛眸光,负手沉稳如山般走着,冷肃面容盖不住眼中泄露的柔和。
“你可是在生本君的气?”
司琅一愣,神情有些错愕,没想到他竟会这么直接地问出口。反应过来后难得脸颊一红,不自在地轻咳道:“以前是以前,现在哪还一样?你可别瞎说。”
“哦?”司御反问,“那便是不生气?”
司琅暗暗睨了司御一眼,冷哼:“那日是谁和一群老顽固一起想推我出去做替罪羊,我可记得清清楚楚。”
果然心里还对那日魔宫的事耿耿于怀。
司御瞥她一眼,紫金衣袖拢在手中,不轻不重地用虎口掌着:“当真这么认为?”
句句控诉都被轻易弹回,就犹如所有力气都打在了棉花上。
她其实清楚,就算魔宫内所有的魔君都想推她出去当这个替罪羊,此时此刻站在她身边的这个人也不会那么做。
他不仅不会,也不可能允许。
那日他的冷肃是真,质问是真,怒意是真,但实实在在的关心也是真。琇書蛧
纵使没有宋珩站出来,他也会排除万难将她解救。
因为这早已不是第一次。
思及此,司琅的脸色臭了几分,不喜司御这洞悉一切的口吻,不耐烦道:“你到底要说什么?有事说事!”
能亲自来找她,那事是肯定有的。长长的道路不见尽头,司御缓缓走着,语气不紧不慢:“这两次袭击,一用邪火,二用羽箭,看似欲取宋珩性命,实则——”司御沉眉,“应是想挑起两界矛盾。”
背后行事之人,既能做到滴水不漏地将自己藏匿,那么在动手之前定会查清宋珩的身份。堂堂仙界十座统帅,他定知无法轻易取他性命,那么这两次袭击,目的便有待考究。
而最明显也最可能的,自然就是利用这两件事大做文章,挑拨仙魔两界的关系。
“宋珩作为仙界的参宴使者,若在我魔界受伤,此事必将掀起不小风浪。如果再流传出,暗地动手之人乃是魔界郡主,那么,仙魔二界便无法再维持和平。”
背后之人险恶之心,其实早已昭然若揭。从司琅在魔宫看见那支风雷羽箭时起,她就已经有所猜测。
那人无非便是想利用偷袭的罪名栽赃于她,好因此用正当的理由破坏两界和平。
“所以?”
这个中利害关系司琅心里清楚,不过既能劳驾这位魔帝大人亲自来找她,恐怕要说的东西不止这么简单。
而她显然没有猜错。
“所以——”拐过弯处快至司琅寝殿,司御停下脚步,目光遥望着不远处的清澈莲池,“调查此事真相的任务,本君打算交由你来做。”
“……”司琅无语,“又来?”
“何谓又来?”司御不赞同道,“上次起火点在你连塘王府,由你查明真相难道不对?”
“那这次呢?”
“这次……”司御凝目侧首,挑眉相问,“这次对方欲栽赃于你,难道你便打算听之任之,毫无所动?”
这话在司琅听来略有些激将的意味,她惯对别人使用这招,到了她这才不会轻易上当。她眯眼打量了司御半晌,问道:“做这苦差,我有何好处?”
“证明清白还不够?”
司琅嗤道:“清者自清,我何须证明?”
司御鹰般锐利的眼尾扫过她,负手沉吟片刻,道:“既如此说——那本君便对你先前在人界所犯过错既往不咎,这样可够了?”
司琅一顿,撇嘴道:“那事不是早就过去了……”
“早就过去?你真当那么简单?”司御冷声,“你可知因为此事那冥都大帝寻过本君多少次?又可知人界轮回因你之举被扰乱成什么样子?‘早就过去’!这话你是用来欺骗别人还是安慰自己?”
仅存的侥幸被司御三两句话狠狠击碎,司琅只得认命接受现实。
虽这十年来她都待在幽水潭中,无人因为人界的事来质询过她,但其实她心里清楚,若无这位魔帝从中替她斡旋,她的日子根本不可能那么平静。
“罢了!”欠了人情最是难还,饶是司琅也躲不过这一遭,“我帮你调查便是!”
司御似早有所料般扬唇,蜿蜒的魔痕随着他的淡笑褪去几分凌厉,浅淡的柔和随着清风如嫩芽般显露。
“除此之外,本君还有一事需你完成。”
司琅气哼哼地站在一旁,闻言差点炸毛:“你哪来那么多事!我可不是你的魔兵属下,不干!”
司御却对她的话毫不在意,轻笑一声,仿佛笃定她会答应。
手腕轻动,魔气聚集掌中,径直化出一物。司御抬眼看着司琅,意味深长:“本君要你去趟仙界,将此信交给天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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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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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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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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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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