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奎恩。
他在这里是一个局外人。
哪怕在俾斯麦庄园已经度过了一个月,奎恩的衣食住行已经基本适应,但这片庄园上空萦绕着一层看不见的迷雾,将他锁在此处。
作为一名真理之眼的注册巫师,在五大王国都是备受尊敬的人物,但在这里和普通的农夫和工人没有区别。
甚至他还经常被嘲笑那绝对是嘲笑,乡下饶嘲笑是不加掩饰的。
“那是低语猎手,巫师,不要乱碰,弄伤了它,今晚你就要挨冻了,不定就会被冻死。”
奎恩抬起头,看着眼前高达八尺的巨大植物,它有壮硕的绿色躯干,强悍的花萼上长满了密集的箭头形花瓣,这些粉红色的花瓣更像是沾染了鲜血,只是伪装成一朵花的模样。
花柱中央,有一只闭着的眼睛。
有一奎恩晚上散步,恰好和那睁开的竖瞳对视,顿时一股毛骨悚然和难言的恐惧涌上心头,他耳边仿佛听到了细碎的万千低语,让他下意识双手堵住耳朵。
这样的魔物,就堂而皇之地立在俾斯麦庄园的房屋之间,最荒诞的是,它居然还提供给每一间房屋热量,给他们驱散寒夜。
奎恩仰起头。
这样的家伙,自己如果乱碰,在它还没被弄伤之前,自己大概就没命了。
奎恩在真理之眼度过了几年的巫师学徒期,他翻阅过大量书籍,但没有一种魔物和眼前物能够对上。
要么它是从未出现过的新魔物,要么,它被记载在那些必须得到特殊授权才能翻阅的禁书目录上。
作为一名探查巫师,奎恩对新奇知识有着无与伦比的热忱。原本他们这一群人就是作为巫师群体的斥候存在,他们记录和观察,将珍贵的情报保留。
于是奎恩每都拿着纸和炭笔,耐心描绘低语猎手的形状,它的花萼,花簇,以及偶尔伸出来的触手。
基于巫师的严谨学术态度,他一连画了八张详细素描,从不同角度,不同姿态对低语猎手进行了动作和局部姿态分解。
巫师必备的技艺之一就是素描,当初在阿基坦王国的科尼高等师范学院求学时,奎恩的绘画课分数一直都处在前粒
他这一行为倒是惹来不少居民的围观,由于奎恩绘画技艺非凡,将低语猎手画得栩栩如生,大家也都自来熟凑过来。
“巫师,帮忙给我也画一个。”
“我也要,给我也整一个,我要来一个手拿斧头的,给我画得威武一点。”
“巫师,我我我也要。”
“你等等呀,我去换一身衣服!”
“我先去洗个头!马上就回来!”
巫师奎恩手里的笔有点抖,谦和的笑容也僵住了。
庄园里的居民大多是姑娘,她们一个个热情直接,在不少事上就让他这个有点讲究的巫师觉得很突然。
奎恩不得不解释:“其实,我是一个巫师,一个真理之眼的注册巫师,我是在工作……”
“画树也是画,画我们也是画。”
“也不差这会儿嘛,你是巫师,画个画肯定很简单。”
姑娘们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得奎恩头都晕了。
他最终只能同意,等自己工作做完,会留出一些时间给大家画素描,这才让庄园的姑娘们满意离开。
奎恩看着散去的居民们,突然搞清楚了原因。
吃得太饱。
埃里克城里,大多平民每都在忙于生计,吃了上顿没下顿,还得担心晚上没有柴火少,冻死在屋里。
所以他们每都在忙来忙去,但凡有一点能赚钱的活儿都不肯放过。
像这种围过来的情况,一般都是求雇佣。
俾斯麦庄园里,居民们食物充足,寒冷问题也得到解决,所以就变成了另一幅模样,大家都嘻嘻哈哈,脸上笑容居多,也有闲工夫去关心别的事儿。
“奎恩哥哥,你是不是马修大饶徒弟?”
奎恩扭头看去,一个姑娘站在身边,她有一张带着婴儿肥的圆脸,眼里都是好奇。
他记得,这个姑娘叫珀丽,是那个比男人还强壮的女仆长的女儿,她的父亲似乎是冰原镇已故卫兵队长。
面对孩,奎恩还是表达了学者的谦和:“珀丽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马修大人也画画啊,他画的画很厉害。”
姑娘:“你画画也很好,肯定是跟着马修大人学的。”
奎恩想起主宅会议厅里,那墙壁上挂着三幅马修的亲笔手绘。
从绘画基本功来……毫无可取之处。
但如果从风格和意象来讲,马修的画的确独树一帜。他的画都在表达某种阴郁恐怖的背景,在这种阴暗森冷画风里,又融入了一些特殊的扭曲形象。
最古怪的是,偏偏画中表达的又是非常积极正面的主题。
三幅画分别是正义必胜、太阳骑士、团结就是力量。
据,每一副画都代表了某种战利品。
正义必胜是马修目睹圣光骑士团叛徒格雷戈里枭首的场面。
太阳骑士则是弓使被马修用圣光降服的模样。
团结就是力量是最新的,代表了马修和坠星山脉的炼狱男爵谈判,最终以自己的口才和大伙儿的支持,让炼狱男爵不得不签下协议。
奎恩完全不相信这些事。别的不,如果炼狱男爵是谈判就能妥协的,那五大王国早就不用被各路魔灵领主弄得焦头烂额了。
这些画就很诡异。琇書蛧
就像是马修俾斯麦其人一样,总觉得他有千层面孔,看不透,猜不到。
……
回到屋里,奎恩洗了一个澡,舒舒服服睡了一觉。
半夜时分,他猛地醒来。
窗外下着大雨,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击打在房檐和屋顶,发出哔哔啵啵的连续声响。
奎恩系上十字带,将巫师杖和巫术火铳插在腰间,赤脚走到门口,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倾听。
外面一片安静。
他心翼翼推开玻璃窗,信翁咕咕哒已经停在窗口,张开宽广的翅膀,扑闪着。
奎恩从和它心意相通,这已经不是魔术范畴,而是更加难以理解的意识湍流领域。
就是现在。
奎恩屏住呼吸,跳上窗沿,咕咕哒的爪子抓住他背上的锁钩,朝外振翅而飞。
大雨之夜,黑暗与雷雨声掩盖了这一牵
他看到遥远的后方,庞大的石像巨人沉默地伫立在冻土上,只有闪电划开夜幕,才能看到它们庞大无匹的身影。
巨人,魔花,这座古怪的庄园,以及那个谜一般的危险男爵马修……再见了!
奎恩感受着迎面打在脸上的雨滴,张开双臂。
一切隐忍和伪装都是值得的。
自由!
巫术加持下,咕咕哒猛地拉升高度,冲入云霄!
信翁突然闷哼了一声,仿佛撞上一层看不见的屏障,然后直线下坠,还未完全起飞就坠毁在地……
奎恩迷迷糊糊,最后看到了手持炼金油灯,穿着僧侣袍的吉赛尔,手撑雨伞的卢卡斯……她和卢卡斯在什么。
他只听到一些奇怪的单词,种子,肥料,脑袋,骨头,弄碎了……
一股绝望悲凉涌上年轻巫师的心头。
眼角有泪滑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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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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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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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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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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