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实力比你高吧?”
“所以呢?”项北飞反问。
“寻常修道者,误闯入这里,都活不下来。”空城说道。
“哦?这样吗?”
项北飞似乎并不着急,依旧平静地喝着酒。
空气再次陷入了安静。
片刻后,项北飞开口道:“你有很多问题,问吧!”
空城:“???”
这话怎么怪怪的?
话说回来,自己好像才是这座空城的城主吧!正常来说不应该是自己问出这话来的么?
项北飞继续说道:“你一直想见见我,是不是?”
空城:“……”
项北飞突然反客为主,似乎把他的思绪打乱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话不应该是身为城主的他来说的吗?
——进入这里的修道者心中疑惑一大堆,然后找到了城主,先抛出一堆问题。
按照惯例,空城会很悠闲地和来客交谈,然后说出这句很有逼格的话:你有很多问题,问吧!
可是这家伙怎么反而把问题给抢了去?
他伸出手指摸了摸额头,理了理头绪,很快又笑了起来。
“你怎么那么确定我想见你?你都不知道我是谁。”空城道。
“也许呢?你也不了解我。”项北飞反问道。
空城微微讶异:“你听说过我?”
项北飞笑而不语。
他压根都不知道这个家伙的来历,但经验告诉他,要如何对付这些活得很久的老怪物——至少他认为这个家伙不简单。
如果只是顺着对方的话,以对方老道的处事经验,他是占不到任何便宜的,反而会被牵着鼻子走,甚至碰一鼻子灰。
所以项北飞选择反客为主。
他可不是什么喜欢吃亏的主,主动权还是得掌握在自己手中比较好。
至于空城会不会对他起杀心,项北飞不担心。
因为如果要真想杀他,这家伙不会如此大费周章地与他说话,他这家伙必然是想要知道他一些事情。
很多人都想知道他的事情。
项北飞对这点很有自信。
空城若有所思地看着项北飞,思忖了片刻,似乎反应了过来,道:“你在诈我?”
他也不是一个能够轻易被糊弄过去的人,项北飞不可能会在什么地方听说过自己,因为这个地方很特殊。
“我们彼此都想要从对方身上得到答案,那何必拐弯抹角?”项北飞道。
空城赞赏地点头。
“我从未见过你这样有趣的人。”
他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年轻人很特殊。
“我可以先回答你一些问题。这里就叫丰都空城,我一直在等你。”空城道。
“等我?”
“当然,也不止等你。”空城摇头,“不过你是我最想要等的那个人。”
“为何?”
“有趣的人,谁都愿意了解。”空城苦笑道。
“恐怕没那么简单。”项北飞冷静地说道。
“这世间没有什么事情是简单的,我知道你不是涯角空域的原住民,你来自崖角彼岸,对于你所在的那片区域,我一直都在很好奇。”
“既然好奇,为何不自己去看看?”项北飞问道。
空城摇头:“去不了,涯角空域的修道者都去不了,除非找到合适的道鞘来附身,否则很容易出事。”
他说到这里,又打量着项北飞:“这个时候,就很羡慕你了,你们只要实力足够强大,就可以横穿两地。”
“涯角空域的修道者去不了我们那里?”
项北飞觉得奇怪,还有这种限制?
“怎么?你难道见到在那边见过来自涯角空域的修道者?”空城反问道。
项北飞确实想到了一个人,严格来说,是一个种族。
老巨灵!
随即,他忽然又意识到,巨灵族也并非是真正在荒境里行走。
荒境太大了,以巨灵族的实力,想要找到一个安稳的居住地绰绰有余。但是老巨灵只让他的族人生活在骨山漠石窟那片小地方,等同是蜗居于阵法之中。
这就是原因么?巨灵族也无法涉足荒境?
“你们去到我们那里,为何会出事?有谁能抹杀掉你们?”项北飞问道。
“以后你会明白的。”空城说道。
这个说法并没有让项北飞满意。
“好了,我告诉你这些信息,作为回报,你也该回答我一些问题。”空城说道。
“你想知道什么?”项北飞问道。
“你的力量来自什么地方?”空城看着项北飞。
“你是指这个?”
项北飞伸出左手,他的掌心冒出一团白色炽热的火焰,随即在这团白色火焰之中,又腾起了一股阴寒的黑色火焰。
一黑一白两道火焰非常诡异地交替在一起,相互盘绕着。
空城盯着那两簇火焰,道:“这应该就是你能够走进这座城的原因。”
“其他人进不来?”
“进得来,但活不了。”
“你杀了他们?”
“不是,是他们杀了自己。”空城意味深长地说道。
杀了自己?
项北飞有些意外。
“如何杀了自己?”
“他们迷失在了自己的过去,害怕自己的过去,无法接受,就会结束自己的性命。”
空城的声音忽然又变得惆怅起来,听上去格外地伤悲。
“我没看到所谓的过去。”项北飞说道。
隔着廊道的围栏,他又沿着街道看向了远方,空荡荡的街道一路蜿蜒拐向远方,放眼所及都是各式各样的街铺,还有一些小院落,大院门,起起伏伏,错落有致。
这座城池很阴冷,总是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压抑。
但项北飞找不到一个活人。
他甚至在想,刚才自己看见的那个系统界面,是真的,还是假的。
“所以才显得你特殊。”空城苦笑连连。
片刻后,他又问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的力量来自哪里?”
“我自己修炼的道胚。”项北飞道。
“但肯定有人教你。”
“我的道胚以一种非常特殊的形式教我的,一时半会无法解释。”项北飞说道。
“道胚么……”
空城若有所思地看着项北飞,随即又摇头:“但你没有系统。”
“所以你知道系统的事情了?”项北飞盯着空城。
在域外荒境的时候,除了遗貌鬼须外,大部分夷族修道者都不知道系统的存在,他们把系统理解为道胚。
但这个家伙居然知道系统,还能够知晓他没有系统的事情。琇書蛧
“我知道很多事情,但唯独没法知道你的事情。”空城看着项北飞,目光闪烁着幽幽的光芒:“你就像是一个不存在的人。”
“过奖了。”
“我没夸你。”
“我就当做你夸我。”
“……”
空城原先理清楚的思绪好像又被项北飞打乱了。
他从未见过如此厚脸皮的人!
怎么莫名其妙的,自己好像又不知道该问什么了。
唉!
空城又叹了口气。
不过转念一想,这个年轻人说话方式其实很聪明,因为他总是用一种巧妙的话术把别人的问题给打断,然后将话题转移开。
他忽然意识到,刚才这个家伙明明问题一堆,但很快就坐下来喝酒,和他硬耗时间,也懒得继续问,这是在把主动权牢牢握住。
看似莽撞,但实际上心思很通透。
“看来我是问不出什么了。”
空城幽幽地苦笑。
“你就这样放弃了?不施展点硬手段?不威胁我?”项北飞奇怪地问道。
空城抬起头,看着项北飞:“我从不杀人,也不威胁人。”
“但我感觉这里死了不计其数的人。”
“是,不计其数。”空城点头,“但他们都死在自己手上,而你不同。”
他顿了顿,幽幽地说道:“你不会杀死自己。”
“你好像很失望?”项北飞问道。
“是兴奋。”空城感伤地说道。
但项北飞没有从对方的言语中感受到任何兴奋的意味。
这家伙的语调如丧考妣,项北飞一直想问他为何如此多愁善感。
“你说话的时候就不能高兴点?”项北飞问道。
“见惯了太多的世间恩怨与悲欢离合,总是会触景生情。”空城黯然道。
“那么我就有必要问了,这东西为什么总跟着我。”
项北飞没有回头,伸出手指,从自己的耳边往后敲了敲。
咚!咚!咚!
他敲到了棺材盖。
这晦气的东西,果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到自己背后来了,几乎贴着他,寸步不离。
他忍住了要将它敲碎了冲动。
“因为它一直都等你,但很明显,你不愿意躺进去。”空城道。
“不愿意也很正常,我不喜欢这种掀盖的棺材,我喜欢滑盖的。”项北飞随口说道。
“滑盖的棺材?”
空城看上去有些愕然。
“是,就像这样。”
项北飞随手一挥,灵力在他手中汇聚着,一个小小的棺材模型被他拿捏幻化而出,这棺材盖可以左右滑动,也可以前后滑动。
“你既然身为城主,可以考虑把棺材样式设计得潮一些,这样销量会好,现在到处都在内卷,棺材也卷,对,你也可以考虑设计个卷盖的。”
项北飞“哒哒哒”地滑着手中的棺材盖。
空城:“???”
他又揉了揉太阳穴,看上去有些头疼。
“我不喜欢这款式,你为何不让我打碎?”项北飞又问道。
“你打碎它,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因为里面躺的就不是你,而是你认识的人。”
“我认识的人?”
空城再次给自己倒了杯桂花酒,又拿了块蜜饯。
“你身边一定有个非常喜欢喝桂花酒和枫糖蜜饯的人,他和你应该很亲近,所以大概率,他会代替你躺进去。”
空城对这些食物看上去很满意,又抓了一把瓜子。
项北飞眉头微皱。
他明白了这个人会是谁。
桂花酒和枫糖蜜饯,他以前没有尝过,但是他听过。
那人曾经告诉项北飞:他最害怕自己喜欢去的那家小店,不做枫糖蜜饯和桂花酒了。
“我砸了这棺材,你就会杀他?”项北飞问道。
空城幽幽地说道:“不是我,而是你。我不杀人。”
项北飞陷入了沉思。
这个时候,客栈的黑暗里忽然发出了几声恼火的“汪”声,紧接着小黑从空中张着嘴巴一顿撕咬,空气好像被咬出了一个大洞,它从空中的大洞里钻出来。
“汪!汪汪!汪!”
小黑看上去十分生气,龇牙咧嘴地看着空城,然后就抓着板砖朝空城拍了过去。
板砖的金色阵纹在空中迅疾地闪过,拍在了空城身上。
可是想象中的金色阵纹定住空城的情景并没有出现,小黑和板砖直接穿透了空城的身体,借着惯性扑向了项北飞。
项北飞一抬手,将小黑接住。
“汪汪!”
小黑恼火地站在项北飞手里,朝着空城龇牙咧嘴。
“这小家伙很可爱。”空城感伤道。
“你看得见它?”项北飞有些意外。
“我能看见很多东西,你能看见的,我都能看见。”空城叹了口气。
项北飞眉头皱得更深了。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怎地如此古怪?
空城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道:“你该离开了,很多事情我不能告诉你,至少现在不行。”
他一抬手,四周的情景忽然急速地流转起来,就像是整座空城在移动,而项北飞没动。只是一瞬间,项北飞就出现在了空城的城门口。
他身下的椅子没了,但是脚步一踏,站稳了身形。
“我们会再见面的,好好利用你的息壤,你以后就会明白,在涯角空域,寸土寸金。”
空城幽幽地叹了口气。
他一晚上都在叹气。
项北飞还没有来得及开口,息壤风沙忽然卷来,淹没了整座城池,等项北飞想去再看的时候,城池已经消失不见。
“奇怪的家伙。”
项北飞越发地疑惑,他站在原地沉思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转身离开。
——
破败的死城里,到处亮着红灯笼。
空城站在城门墙头上,看着项北飞离去的身影,片刻后,又转身看向了城池之中。
在项北飞离去之后,所有的院落店铺里忽然都出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人,这些人看上去神情或是冷漠,或是扭曲,怨恨,他们在街上乱窜,嘶吼着,甚至开始互相残杀起来。
轰轰轰!
这些人就像是在城里旁若无人地战斗着,摧毁了一片又一片的院落,只是眨眼睛,原先死寂沉沉的城池就被摧毁了。
如果项北飞还在这里的话,他就会发现,这些怪异的人头顶上方,都有一个系统界面!
当然,在这里,不仅仅是人,也有其他不计其数的东西。
都是项北飞认识的!
“那东西居然会在他身上,真是奇怪,他好像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有这种东西。”
空城看着城中的动乱,他并不去阻止,只是自言自语地说着。
“不过他还不够强,无法掌控,罢了,再等等,他始终需要这座城。”
空城幽幽地摇了摇头,又满脸感伤了起来。
“寂寂空城地,悠悠故人远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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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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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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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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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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