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本应从出发前就问个清楚,但由于时间紧迫,周雨才一直没有提起。等到了这赌局的最后时刻,因为实在是无事可做,他反倒重新想了起来。
“奥斯尔……我实在不知从何说起。总之,他是个随性之人。只要为了取乐,无论如何麻烦的事都会去做。不过,他既不喜欢权力也不喜欢暴力,只是纯粹享乐,所以我父亲通常也不限制他。”
“这种性格的人,是你父亲的管家吗?”
“嗯。他负责管理生活,外务的事情负责人是安德。不过安德比他更让人不放心。”
听到红叶提起第二个人名,周雨终于忍不住问道:“红叶,你真的是什么公主吗?”
“啊?啊……”
红叶顿了一下才答道,“并非,那只类似于一个绰号。如此唤我的人,基本都是想要惹怒我——虽然我也不会很生气,但这个称呼是在讽刺我。”
“那么,你是外国人吗?奥斯尔和安德都是洋文名字吧?”
“可以算是,从你的角度而言我确实是有一些异国血统。不过总的来说,我还是这里的人。你看,我们两个长得还很像吧?”
说到这里,红叶竟然还微微一笑。
在夜色中,她的眼睛像水晶般发出浅白凌厉的光泽。比起五官和脸型的细微不同,这才是两人相貌最明显的差异。即便是经常照镜子的周雨,像这样陡然看到她的脸时也会稍稍失神。
“……不过,奥斯尔和安德确实都是外国人。他们是我父亲在周游列国时偶遇的。安德姑且不说,奥斯尔和我父亲原本没有任何关系。他向我父亲提出要求,作为回报,替他服务而已。对他而言,此事本为单纯的债务。如果约定能早点结束,他大概也会选择返回故乡。”
“那么他为何还在这里?不是说,连另一只角都找了吗?”
红叶又沉默了一下,然后说:“太迟了。他从摩天那里得到角时,已经无力返乡。我父亲交给他的角,在我出生以前就被他亲手摔断,连同自己的家宅一起烧毁了。”
“他的其他亲属呢?”
“据说他曾有妻儿,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漫无目的地说着话时,弯月已落到群楼背后。从顶上已经望不见其本体,唯有淡淡银光从楼外漏出。在这种形势下,周雨却怎么也升不起着急的感觉,只是看着红叶出神的表情。
“……若再让奥斯尔选一次的话,我想他多半不会去找我父亲。无论是初次或第二次,他都没有足够的慎重面对结果。若能逆转时间……”
她像是自言自语般诉说着。就在周雨默默倾听时,蔡绩忽然惊恐地喊道:“你们看脚下!那是什么!”
三人足下的玻璃阶梯,虽然是透明材质,但因为距离地面过分遥远,低下头时只能看见无数闪耀白芒的棱角,如螺壳纹路般逐层向内卷起。
然而此刻,在银白螺旋的中心点,正奇异地散发着赤红的光。
周雨对此景象凝视良久,终于辨认出那里是羊角阶梯的最底部。
熊熊的烈焰正沿着羊角根部往上攀升。
抬头眺望天际时,月色已彻底消失在钢铁森林之后。
“……这就是输掉赌局的惩罚吗?”
赤红的光沿着螺旋扩散。
玻璃是不会燃烧起来的材质。但那奇怪的火势,的确是在阶梯内部的结构里剧烈焚烧。不到五分钟的时间,火势已到羊角中上段。光是低头俯视,也能隐隐嗅到呛人的烟焦味。与此同时,脚下的玻璃地面似乎在徐徐沉落。应当是底部的玻璃结构被火焰烧化了。整个房间缓慢而不可避免地倾斜起来。
“救命!救命!喂!喂!!起火了啊!”
蔡绩拼命地敲打着玻璃墙壁,用完全沙哑的嗓子大喊起来。面对底部的火灾,他好像已忘记自己身在高空,一旦敲碎了房间的玻璃,也一样会摔得粉身碎骨。
但是,任凭他敲得手掌发红、流血,那纤薄的、散发光辉的玻璃墙壁也没有出现一点裂痕。看来他们连选择死法的余地都没有。
“红叶,要冲下去吗?”
红叶没有回答,反倒盯着脚下发起呆来。周雨又拍了她肩膀好几次,她才怔怔地抬起脸。
“……周雨,你觉得这里的形状像什么?”
在蔡绩的鬼哭狼嚎声中,红叶的声音模糊轻微。周雨半蒙半猜地弄懂红叶的话后,不得不抓住她的肩膀,凑到对方耳边高声说:“这里是羊角!是奥斯尔从你父亲手里得到的那一只!”
此时此刻,玻璃阶梯内异常的火势显然是最为明显的提示。这里是被奥斯尔所复现的,他亲手烧毁的羊角内部。
听到他的回答后,红叶露出一点混杂着难过和释然的神情。艳丽的火光下,她浅透的眼睛熠熠生光。
“……周雨,今天的事我很抱歉。”
说完这句话后,她忽然拉住周雨的手腕,又跑过去扯住蔡绩的衣领。琇書網
“你干什么!放开我!不要杀我啊!”
蔡绩一刻不停地尖叫,令原本就在迷惑中的周雨感到益发心烦。显然红叶也有同感,她迟疑了几秒,随后松开拎着蔡绩衣领的手,重重地在他喉咙侧部点了一下。
恼人的尖叫声戛然而止。蔡绩像晒太阳的乌龟般拼命伸着脖子,嘴里徒劳地开合着,却只能发出低哑的“啊啊”声。
“……点穴?”
看到这一幕的周雨在瞬间完全忘记了目前的处境,仔细看向红叶刚才点按的部位。他对人体结构有着自己也说不清的熟悉,所以确定那位置并非传统意义上的穴位。再者,人体上压根就不存在令人不受伤而无法发声的“哑穴”。
“不是点穴……稍微用了一点别的手段。接下来我要专心才行,所以请这位小伙不要再吵了。”
红叶用两手各自牵着一人,专心致志地低头看着脚下。仅仅是这点时间里,烈火已经侵袭到不足三十米的距离。虽然穿着皮靴,周雨也能感觉到脚底隐隐传来烫热。
房间陷落得益发明显。自球形房下面的阶梯内,传来玻璃爆裂时的清脆响声。在火舌接近三人以前,地面上开始蔓延起叶脉般密集的裂纹。
“周雨,请你抓紧我。”
红叶松开了周雨的手,被黑绳缠绕的剑鞘浮现在空气中。剑鞘的丝绳,自出现的一刻开始就在不停地松散、滑落。当丝绳落尽后,剑鞘本身也瓦解无踪,露出青芒构成的刃身。
红叶提起剑,猛然下插,将青光深深插入脚下的地面。
就在周雨注视下,触及青光的玻璃内绽放出一朵朵六面体的晶花。一瞬间,整个地面在瞬间破碎瓦解。
牵在一起的三人向着火海坠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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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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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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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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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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