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生气。”她说。
小咪明亮的黄眼睛盯着她:”你害怕得胡言乱语了吗,母牛?“
“只是以防万一。”雅莱丽伽说。她撒了这个谎,甚至感觉到自己似乎真的从未生气过。污水池子里没有传来回应,不过她已经好多了。现在她可以完全冷静地、妥善地去处理眼前的最后一个障碍了。
翘翘天翼有些躁动,那双翅膀微微扬起。雅莱丽伽轻轻地晃动下巴,让她别插手这件事。她们已经说好了,她们已经计划得很好了。这件事应当由她来做,因为这是一个需要精细而非迅捷的活儿。
于是,就在那突然的一瞬间,小咪停住了脚步。它扬起脖子,对着雅莱丽伽说:“母牛,看着我的眼睛!”
那颗无瑕的黄玉往内部塌陷。站在它侧前方的波迪和翘翘天翼都转开脸,逃避曾与猫中之猫相会的命运兆星。母牛却冲它举起一根小指头粗细的灰色合金管。小咪没有看见她何时把它收进掌心,但它大概能猜到她是怎么做的。肯定是藏在那个腰包里,再加上一个转移注意力的把戏。
它很熟悉那种细细的光滑管子,黑色或灰色,也有故意做得像根彩色糖果棒,具体视环境而定。总之要做得非常不起眼,可以和任何东西上的零件搞混。但是,如果它出现在任何人的手上,不是像握糖果棒那样紧夹在辅助指和发力指中间,并且用掌心包裹着,而是用两根辅助指夹着,发力指牢牢地按在管子屁股上——那它就是一根微型弹药导向管。
有很多地方和很多方法能买到这样稍带危险性的小物件。因为它一次大约只能伤害一个人,又很欠缺耐久性,官方不会花大力气去管控它的制作和流通。它也不是为任何一种子弹发射器而特制的,因此它突出的只是灵活和准确。灵活,意味着它可以安装在任何一种发射器上,只要你的确懂得如何做。激光、电能束、动能弹,从那枪口中可能会喷出任何一种弹药。再加上一个导航系统或脑电波信号器,一个神射手便站在它的面前了。不过,对于一只喵而言,这样的装备既不便携,也不好用。它不是为长了尖爪子的生物设计的。
它的对手用这样一把不知名的迷你枪指着它。在枪口末端有个胶囊状的发射器,里面也许有激光发射器,也可能是针剂或蓄能池。不管是哪一种,这点容积和劣质的导向管不会支持五发以上的弹药。这母牛显然也知道,她应当是个组装此类武器的好手。
而小咪当然也对付过这样类型的武器。它经受的训练里可不止包含这么点东西。不过叫它感到奇怪的是,母牛没有看见彗星。她的手稳稳抓着那根难握的管子,管口对着它的脸。她很专注,并未丧失自控能力,更不像瞧见彗星的人那样腿脚发软,如痴如醉。
——命运兆星,白胡子训练大师说,是足以叫任何有限生命忘记自我的。只消第一眼就会忘记现实,而如果看得再稍微久些,那么人们就再也回不到那具肉体凡躯里了。作为一个肉胎的记忆已经被无尽星途所涂改,就像电磁风暴摧毁一张数据盘那么简单。人们明知如此,却永远都无法抵挡它的威力。最为有趣的一点是,和其他诱惑之物恰恰相反,它最吸引的并非那些安于私欲的人,而是心怀崇高的人。向往高贵的人即便在回归肉身后也无法康复,它们会宁愿束手就死——为何还要抵抗呢?与成为一颗永恒星辰相比,血肉之躯唯有在无知和傲慢上分外突出。
但是,小咪还不曾见过那样的人,甘愿就死的人。即便在清醒后也依旧沉醉于彗星之旅的人。或许白胡子训练大师比它所有的训练者都要有本事,但那不代表他每次都正确,不是吗?
它还是得亲自验证一下,因此它从不会让猎物到死都沉浸于梦幻,哪怕这是种更稳妥的暗杀手法。小咪自己也非常不喜欢这种安乐死,因为这不成体统。猎物应该悲惨哭嚎而不是感到幸福,否则就显得狩猎者干得一点都不漂亮,简直是毫无本事。
每一次,它都在最后收尾时唤醒猎物,使它们从彗星的图景中醒来,而那时它们所表现的总是懊悔与绝望。它们都明白是那宏伟的幻象使它们送了命,那条真实的、鲜活的,独独属于它们的生命。彗星不过是黄粱一梦,真正的结局则是血肉淋漓与撕心裂肺,从此故事再也没有下文。白胡子训练大师所说的情况从未出现,它可以肯定的是眼前这头母牛也不会。Χiυmъ.cοΜ
她是个很狡猾的东西,很清楚彗星和自己的命何者更重要,那也仅限于她没看它眼睛的时刻。可是这世上能限制住自己视觉的生物少之又少。要知道视觉正是为了认识未知之物才出现的呀!只有那些不需要认识新事物的东西,比方说,火元素,能够真的做到看着它,但却无视它的眼睛。
“视如不见”。白胡子训练大师会这么说。小咪能想象他站在自己旁边,把双手背在身后,用充满趣味的眼神望着它的猎物。大师会对它说:仔细想想这件事,小咪。想想你是如何让自己的一只眼睛遭了害。你的对手看着你,却唯独无视你的眼睛,因为他的形体和视觉都是假象,他可以主动选择,只接收那些对他无害的事物——但那意味着他无法被击败吗?不,那完全是两回事。你要促使他去看,你要叫他自愿去看。如果他真的看进去,小咪,他会比任何人都投入那个梦,因为他不能享受肉体生命的那些欢乐,甚至于死亡对他而言也并不可怖。他无法拒绝那样一个美梦。但你要怎么把诱饵塞进他嘴里呢?既然他已经知道那里头裹着一个鱼钩?答案是:你要把死路伪装成唯一的生路给他。如果他发现身处一片毒水,他只能选择将神念投往彗星。
这是下一步的事情了。而且,小咪不喜欢有人在自己旁边指指点点,就算是白胡子训练大师也不行。它把想象中的大师撵走,然后继续打量对着它的枪口。由于墨镜的掩饰,它不知道对手的视线究竟落在哪儿。
小咪轻轻一跃,跳向母牛的右侧方,一个不那么方便瞄准的位置。果不其然,它的对手跟着转动一小步,依旧牢牢地追着它。她判断的速度很快,因此不会只盯着它的爪尖,至少要关照它的脚和膝盖弯。而在它落地的刹那间,从枪口中喷射出一簇耀眼的红色激光。喵呀!这下它判断出来了。母牛拿着的是一把激光枪。光的确跑得很快,就算喵也未必来得及躲避。可是它却轻蔑地晃起了尾巴。
这母牛犯了个多蠢的错!它可是穿着一件镜子衣服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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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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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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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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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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