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把他自己留了好几年的棺材让给了我爹,在我爹下葬之前,我娘趴在他的棺材上哭了整整一宿。
第二天下葬的时候,她想披麻、戴草箍,我阻止了。
当年我爹死的时候,她已经穿过也戴过了,当时我年纪小,她一人独自硬抗着两个贪财娘舅的威逼,虽然最终还是妥协,但无论如何,她也为我爹守了半年的寡,已经够了。
另外,她现在是胡长安的媳妇,是两个孩子的娘,她已经有了一个与我完全无关的生活轨迹,我不希望她今后难做。
我娘就和四婶一起站在边上,她们都只是来客,只有我披麻戴孝,哦,如果硬要算的话,小狐狸就趴在我边上。
跪这个姿势它做不出来,只能趴着,身上却是披着麻,这是小狐狸昨天晚上一通比划的结果。虽然一开始我也觉得很奇怪,不过后来一想,我也把它当成了家人,很自然就给它特意缝制了一套。
不少人因此觉得奇怪,不过我夏雨向来刁钻古怪,这是我的家事,我想怎么做,谁都管不着。再说,之前乡里有个老头死了,他膝下无儿无女,还不是家里养的狗给它披麻戴孝。
山村的习俗有很多,不过十年前我爹就已经葬过一次,这次虽然是找到了尸,但根据村长和四叔所说,就按照迁坟的方式来,这样简单,也不会给我造成任何的经济压力。
我爹入了坟,我当着众人的面,把我娘送到了村口,那村口停着一辆电瓶车,胡长安就趴在边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我娘走了过去,狠狠踹了他一脚,这才醒过来,对着我娘憨笑。
其实,我娘长得不俊,以胡长安当年的条件,要娶一个漂亮的黄花大闺女还是很简单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弢货就是稀罕我娘,任由我娘怎么揍他,他都乐意。我见他这样,心里也踏实。
我娘上了车,我对着她挥了挥手,他们便慢慢消失在山道上,我知道,除非今后自己去找她,否则很难再见面了。
“啾。”
小狐狸何时蹿到我肩膀上,用可爱的小脑袋在我的脸上蹭着,我伸出手指,轻轻地揉着它的头,也不知道是不是把它惹急了,一开口就含住了我的手指。
但却一点都不疼,我就手指钓鱼一样的方式把小狐狸提到我面前,笑嘻嘻地看着它:“不敢咬吧?要是咬了,晚上就不给你饭吃。”
“它哪是不敢,是舍不得吧?”
秋子一心想要养一只小狐狸,她怀里抱着雪狐,但却一直心心念念我肩膀上这只通人性的。
“夏雨,虽然你身上生了很多不幸的事情,但是我想老天爷不会让人一直困苦下去的,你看,身边有这样一只可人的小狐狸,也算是一种幸福吧。”
虽然秋子平时看起来有些胸大无脑,但还真别说,这句话听起来还听窝心的。
四叔走了过来,拍着我的肩膀说:“正如你之前所说,你已经长大了,也是时候该去做属于自己的事情了。”
看着四叔,认真地点点头。
我爹的下葬,对于我来说,心中的一块大石总算是落下了,而剩下唯一的一件心事就是若初。
虽然灰老五说若初不会出现,但若初是真真正正地出现在我的世界里,这一点不仅是四叔,村里很多人都见过。而且,若初落下的那一方落红,我一直都珍藏着……
明天就要跟四叔他们离开了,目的地是京城。
从小到大,我去过最远的地方是县城,县城的繁华就已经让我目瞪口呆,而京城的话,对我来说,那只是出现在电视和挂历里的存在。
华哲和查凌仍旧住在我家,晚上过完饭之后,他们俩闲着没事干,就拉着我闲扯。
小狐狸就坐在旁边,定定地看着我们聊天。
男生嘛,聊着聊着就聊到异性身上了。
自从五道山梁回来之后,秋子和华哲关系已经到牵手、拥抱的程度了,而且华哲还很欠揍地说,他和秋子在我家后山的雪地里,都将彼此的第一次给了对方。
查凌听得那叫一个热血沸腾,结果听华哲又补充了一句:“哦,那是我们的初吻,都是第一次哦。”
眼见查凌那要杀人的眼神,华哲则是很贱地说:“查凌啊,你也要努力啊,慕晴姐似乎对那李思怀一点都不感冒啊,再加上昨天有童子尿那一出,现在慕晴姐估计连多看他一眼都欠奉了。”
一提到程慕晴,查凌则是连连摇头:“你饶了我吧,我宁愿打光棍,抱着充气娃娃睡也不找她。”
我听着有趣,就问查凌为什么。
查凌耸耸肩,苦笑道:“你们可能不知道,我和慕晴从小一起长大,我们算是世交,爷爷那一代是一起睡战壕打南棒子和美国佬的战友,老爹老娘则是一起下乡的知青,说我们是光着屁股长大也不过分。”
“那关系应该很好才是啊,用老话说,你们这是门当户对,青梅竹马。”我开口说。
查凌笑着说:“就因为是青梅竹马,我对她实在太了解了。她是一个控制欲极强的人,这一点跟她妈一模一样,那样的女人实在太恐怖了。还有,我不喜欢她的性格,太要强,太冷漠,好像对世上一切东西都不关心,不感兴趣。另外,她还是一个工作狂。”
我笑了笑,想想也是,但凡只要是个正经的男人,都想娶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而不是一个工作狂。
然后,查凌和华哲就将矛头指向我,它们则开始询问我的感情经历。
一提到这个,不仅这他们两眼泛光,就小狐狸也摇晃着毛茸茸的尾巴,眨巴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我。
也不知道为什么,其实按照我以前的性格,是绝对不可能告诉他们我的感情经历,但是今天晚上我却有点控制不住。一来是在四叔家里喝了不少酒,另外就是想找一个渠道泄一下心中的苦闷。
我跟他们将了我高中时候暗恋的一个女生,不过高中三年我从未跟她说过一句话,只是偶尔会一个人呆似地看着她的背影,会习惯性地去喜欢她所有喜欢的事情。
之后,我谈到了若初。
听到真的有那么一位涂山氏大小姐的时候,华哲和查凌满脸兴奋地问我很多问题,诸如她长得有多美,是不是跟天仙一样。
我笑着点点头,虽然我不知道别人眼中的美人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形态,但在我眼里,若初就是这世界上最美的人。其实,我在乎的不是它的外貌,更不是她的身份,只是她而已,只是若初,因为她说,她叫若初。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这话的时候,一直很乖的小狐狸忽然跳了起来,它竟然转身就冲了出去。
我急忙追了出去,却现它已经冲入外面的黑暗里。琇書網
它跑得很快,我根本就跟不上它的度,站在后院喊了几声,它仍旧没有反应。
我也没有多想,毕竟小狐狸和我无法正常地交流,它偶尔也会这样一言不地冲进后山里,等它回来的时候,嘴里通常都会叼着一只山鸡,或者野兔子。
可是,到了第二天早上,小狐狸还是没有出现。
而这时候四叔他们却要出了。
我到后山找了一圈,仍旧没有找到。
当四叔过来询问我的时候,我说小狐狸昨天晚上进山就再没有出来过,我有些担心它。
四叔沉默了,他定定地看着我,就问我要怎么做?
昨天晚上在和华哲他们聊天的时候,我了解到,我跟他们并不在同一条路,而且他们还要去一趟奉天市,然后再去京城,我跟着也是累赘。
师父给我的地址并不在京城内,我本来以为京城只是一座城,可是按照华哲所说,京城是一个非常大的地方,从五环到二环,开车都需要一两个小时。
而师父眼下住的地方是七环,其实就是乡下,用华哲的话说是城乡结合部。
我也没有多想,对着四叔说:“叔,你们先走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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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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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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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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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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