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安伦的话,残疾男子激烈反问:
“赔罪,你要怎么赔罪?你能还我一只手吗?”
他发泄着积蓄了两年的怒火,身体因情绪而颤抖着。
曾经,他是个能靠本事吃饭的佣兵,现在,他却成为了百无一用的废人。
安伦的火焰,不仅夺走了他使剑的手,更是毁掉了他的生活。
他恨恨地瞪着安伦,忽然,他瞥见了对方胸口的双子轮,恐惧和绝望,顿时笼罩了他的脸庞。
“你,你是……”
男子的声音,变得胆怯,他认出了安伦的身份。
安伦见男人害怕着自己,于是,将双子轮徽章摘了下来,丢进了尘土里面。
他深深鞠躬,向男子道歉:
“对不起,两年前,我伤害了你,这令我后悔不已……我愿用一切办法,弥补我的过错,希望你……原谅我。”
男子看到一个王子向自己低头,霎时汗流如注。
他语无伦次地道:
“别,你别这样,我还有个儿子,求你不要伤害我们……”
安伦坚定地说:
“不是你求我,是我求你。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做些什么,补偿你们。即便我的努力,只能换来你一丝谅解,我也会心甘情愿、毫不犹豫去做。”
他的目光,注视着灰色地面,脑海中响起了儿时听过的教诲。
这些家族的教诲,一度被放荡的他视为笑料,然而,它们没有错,错的是自己,他自甘堕落,令均衡王室蒙羞,如若一切还来得及,他想悬崖勒马。
“可……你是王子,我怎么敢让你……”
男人艰难地叹道:
“好吧,我……原谅你。以你的权势,本来可以轻易地掩盖罪行,只要让我和我儿子从世上消失就好了,谁都不会知道,发生过这样的事……但是,你没有这么做,你向我忏悔,你请求我原谅。我愿意相信,你是真心的……”
而安伦依然低着头,沉声说:
“请你不要顾忌我的身份,在黑白神面前,我和你一样,都只是一个普通人。请为我的罪,惩罚我……”
安伦不信神,但他用了黑白神之名,只想令男子安心。
男子想了想,回答:
“黑白神是博爱的,他也是宽容的,所以,我不会惩罚你。如果,你真的想补偿点什么,那就补偿给我的儿子吧。他是我唯一的儿子,但作为父亲,我却没有对他尽到应尽的责任,我没有照顾好他,还把错误的东西教给了他……”
“好。”
安伦应了一句,思考片刻,捡起了地上的双子轮徽章。
他将它擦拭干净,递到男子手中,男子疑惑不解。
安伦说:
“我想把这个徽章,送给你的儿子,以后,只要他戴着它,就不会再被任何人欺负。”
男子大惊失色,拒绝道:
“不、不,这徽章是王子的象征,我儿子只不过一介平民……”
安伦摇摇头,解释道:
“不对,今后这个徽章,不再是王子的象征了,而是我赔罪的象征。我会把事情的原因,告知家里人,他们仁慈善良,必然也会赞同我的做法,所以,你不必担心……另外,艾迪郡的郡长那里,我也会捎一封信,让你的男孩,进入当地的学府学习。我想你一定期望他好,而不愿看到他得不到一点教育,天天都要被人欺负。”
渐渐的,男子的情绪稳定了下来。
他的仇恨,似乎烟消云散了,眼神中,反而透出一丝感激。
他说:
“确实,我的儿子,说过想成为一名知识渊博的学者,可是,像我这样的爸爸,哪里帮得上忙,谢谢你……黑白神会看见的,你为他所做的一切。”
“你能接受,那最好不过了。”
安伦道:
“还有件事,我想说……对你的儿子,我实在没有脸,亲自向他道歉,所以,我希望你在合适的时候,向他转述我的歉意。”
“我会的。”
男子点了点头。
很长时间后,两人谈话完了,安伦后退着,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他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心情却丝毫没有轻松下来。
他知道,自己刚刚面对的人,仅仅是他曾经伤害过的众人中的一个,以后,他还将背负着这份沉重的罪恶感,时刻警醒自己。
“你的徽章呢?”
当安伦走出来后,西雅只用一眼,就看出了这个异样。
安伦挠了挠脸,不太好意思地道:
“里面的人,几年前,因为我的伤害,变成了残疾人……”
他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述了一遍。
西雅张口结舌,她没想到,哥哥在离家之后,竟然做过这样的恶事。起初她很气恼,而后来,她平静了下来,认为自己更加了解了哥哥。
她叹气说:
“哎,谁都会犯错,既然你改正了,也得到了原谅,那就好了……”
安伦发现自己正在被妹妹安慰,这时,远处的小孩跑了过来。
他刻意和安伦保持距离,警戒着问:“你有没有打我爸?”
安伦回答:
“放心,我没有打你爸,因为他不是坏人。相反,之前欺负你那些人,才是混蛋,下次再给我遇见,我一定帮你教训他们。”
小男孩听着,半信半疑,最后跑进了屋子里去。
安伦不打算久留此地,于是,带着西雅和尤夏,离开了这个狭窄的地方。ωωω.χΙυΜЬ.Cǒm
数日之后。
他们走出了伊萨巴林国境,进入了现世阿拉杰德的领土。
接下去,他们将只要穿越这个古老的国度,就能抵达试炼之地——梅赞达。
某天晚上,他们挑了一家旅店落脚。由于这个国家最初是中土人建立的,因此,到处都是中土风格的建筑。这家旅店也不例外,旅店的名字叫“芷畔夜泊”,别有一番韵味。旅店占地面积很广,甚至拥有自己的园林。
清澈的池塘和逼真的假山,在夜晚的气氛里,显得十分幽静,边上还有名花和香草点缀,香远益清,灵气四溢。
旅店的走廊两旁,都是精雕细刻的木制栏杆,触摸上去,丝毫没有冰冷之感,月亮的清光,穿过走楼,斜落下来,将卵石地映照得分外清晰。
安伦几人订好客房后,就到院子里乘凉。
尤夏蹲在池边,观赏金鱼,时不时伸出细手,穿进水中,触摸那些灵活的小东西。安伦和西雅则坐在木头地板上,静静地看着她玩。
安伦对西雅说:
“西雅,你能先去房间里么?我想和尤夏单独相处一会儿。”
西雅瞬间拉长了脸,惊讶地道:
“欸,你竟然……想把妹妹支走,你说,你有什么阴谋?”
安伦干笑道:
“呵呵,你一个小孩子,别胡思乱想了,早点睡觉,是应该的。”
西雅不信,又道:
“你就是想和姐姐讲悄悄话,不想让我听到,对不对?”
安伦心想,自己有暴露的这么明显么。
他索性承认道:
“没错,所以啊,你进房间之后,最好把门关关好,别让我看到你在偷听。”
“唉,好吧……”
在安伦的颐指气使下,西雅心不甘情不愿地起身,往房间里走去。
安伦则从走廊地板上离开,来到了池塘旁边。
他低首看着尤夏娇小的背影,不禁又想起了以前的一些情景,那些情景中,好像都有水的存在,他猜想,莫非尤夏喜欢水?
这或许是一个可以聊的话题,他说服自己,蹲到了尤夏旁边,问:
“吶,尤夏,你喜欢水吗?”
尤夏看他一眼,点了点头。
“嗯。”
“为什么喜欢水?”
安伦顺势问着,他现在已经知道了,如何和尤夏沟通。只要自己别动不动就说“看,这是你存在的证明”,就不会惹恼她。
“和水待在一起,感觉很安心。”
尤夏的声音,就像夜风一样平静。
“是吗……”
安伦念了一句,转头看向其他方向,说:
“其实,我看得出来,这些天,你心里不太高兴。你是不是……不想去梅赞达?能不能告诉我原因?”
尤夏的脸色紧了一下,手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我没有不想去。”
她撒了谎。
安伦心想,她也太不懂得掩饰自己了。
他说:
“我知道,你害怕努力之后的失败,这一点你和我一样。”
尤夏默默听着他讲,没有产生一点抵触情绪。
“如果,梅赞达没有治病的办法,如果,命名之神说的话是真的……种种如果,谁能不怕呢?但是,我是这样想的,向着阳光跑的人,即便追不上太阳,至少也能远离黑暗,是不是?”
“你为什么……要说这些话?”
尤夏问,目光看着一条金鱼,摩挲她的手指。
安伦回答:
“因为,我希望你能享受这一趟旅途,而不是整天愁眉苦脸的,这样不好。”
可是,也许这趟旅途的方向,一开始就错了。
尤夏在心中,暗自想着。
父亲叫她成为那个人,所以,她应该留在云筑城。但现在,她却为了和安伦在一起,往梅赞达而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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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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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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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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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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