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吟游诗人安卡苏隆的一番话,不旦再次点燃了安伦的希望,还给了他新的努力目标。
梅赞达——神官之路,同时也被称为修炼者的试炼之地,注定要与安伦结缘。
温德·埃里克森,自安伦小时候起,就无比严苛地教导他、锻炼他,为的就是待他成年之后,送他去梅赞达,通过自己的力量,获得受人尊敬的地位。
那一天,也代表安伦私生子的身份被移除,他将正式离开均衡家族,这是温德和夫人最初的约定。
但是后来,事情没有按照预期的轨迹发展。
安伦儿时听话懂事,表现出了优秀的能力与出众的气质,兄弟姐妹们一个个都喜欢上了他,尤其是最小的妹妹西雅,永远都跟在他的脚边转,与他形影不离。
而这所有一切,卡洛琳夫人也都看在眼里,人的心肠不是铁石做的,随着时间的增加,她对安伦的好感与日俱增。她曾一度感叹,如果安伦是她亲生的儿子,会有多好。
所以在安伦成人的那一天,卡洛琳夫人意外地承认了他,她说:
“以后,别再提离开家族的事了,伊泽亚。我爱你,你是我的儿子。”
安伦的人生,仿佛就此逆转,直到他的亲生母亲,找上门来……
这次,他要再次踏上前往梅赞达的旅程了,不是为了父母之间的约定,而是为了一个身患奇症的女孩。
一个月的时间,他在罗兹塔萨这片得天独厚的学习环境里,接触了许多魔法知识,同时也增长了大量梅赞达的听闻。最重要的,他和安卡苏隆成为了忘年之交。
安卡苏隆的大名,西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年轻时的奇闻异事,常被酒馆中的旅行者聊为话资,他编写的诗词歌赋,亦是歌手的嗓中常客。能碰上这样的人物,三生有幸。
一天傍晚,在安卡苏隆开的空中茶楼上,安伦悠闲地坐着,尤夏躺在一张竹椅上,安静地把玩安卡苏隆的小收藏品。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安卡苏隆自圆梯中出现了。
壁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但他的行动毫无老龄人的迟缓,他永远精神抖擞,像是只要提起包袱,就能出发旅行。
他坐到了椅子上,用圆眼镜下的眼睛瞅了瞅安伦,感叹:
“看来今天你过得很充实啊。”
安伦提起茶壶,往他的茶杯里斟水,回答:
“反正什么事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他知道自己的修炼情况,又被这个高深莫测的老头给偷看了。他一脸无奈,安卡苏隆则啧啧地说:
“你这表情,是什么意思?不高兴了?”
“我当然是想说你厉害。”
“别这样敷衍我,告诉我,你早上干嘛去了?”
“没干什么特别的。”
安伦撒谎道:
“和平常一样,我就和城里的学员切磋了一下,难得碰到几个好欺负的,就泄了泄火。”
安卡苏隆扶扶眼镜,拆穿他道:
“可你中午回来的时候,赤身裸体的,你泄得哪门子火?”
原来他看见了,安伦暗想,他的表情顿时僵硬下来。没办法,他只能如实回答:
“算了,我也不骗你了。其实我今天没去训练,而是去了城外那片废弃的校场,那片校场,离这里挺远的。”
“你说的是那个黑漆漆的炭坑?”
安伦咕哝一句:
“我去的时候,那里还是校场……”
安卡苏隆的手在茶桌上拍了一下,杯子都险些给他震飞了。
“不会吧,原来凌晨那个地震和大火,是你搞出来的?”
安卡苏隆一开始还有点不敢相信,眼睛上下地打量着安伦。
“是……是的。”
安伦回道。
慢慢地,安卡苏隆深吸一口气,面色平静了下来。毕竟,从容淡定、遇事不惊才能展现他诗人的风采。
“你怎么会有这种本事?”
他还是非常好奇,甚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安伦一脸畏惧,道:
“你先坐下好不好?我知道你见多识广,也许你听说过鬼粉,以前,我经常吃那东西。”
提起鬼粉,安卡苏隆似乎并不陌生,他的语气出奇平静。
“原来是鬼粉,那东西,我也吃过。”
安伦惊愕不已,他刚想开口询问,龙人老头又毫无预兆地站了起来,把他吓了一跳。
安卡苏隆激动地问:
“可鬼粉这破东西,跟你搞出来的大火和地震,有什么关系?”
你才和诗人没关系呢,安伦真想这样回敬一句。
“实际上,我想戒了鬼粉的瘾,但忍受不了它毒性发作时的痛苦。”
他理理火红色的头发,说:
“于是我只好排光体内的火元素,使自己精疲力竭,来减轻那种难熬的感觉。”
安卡苏隆点点头,喝下了他的第一口茶。
“看样子,你这个均衡之主的私生子真是不简单。”
他瞄瞄安伦的反应,旁敲侧击:
“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你体内的元素储量,确实很惊人,一般的元素师,根本达不到你的水平。但是这还不至于引发凌晨那样的地震……”
讲到这里,安伦便模糊其词。
听了一大堆瞎编的故事后,龙人越听越没耐心了。
他摆手道:
“唉,你别说了,这些假话还是留着骗小姑娘吧。”
既然安伦真不想说,他只好换个话题。
“你是怎么吸上鬼粉的,你清楚这东西,有多可怕么?”
安伦回答:
“我早些年在咆哮谷吸上的鬼粉,听说……它真的会害死人?而且死法还很凄惨……”
粉红松鼠妓院里,那两个流氓尖叫着融化的情景,安伦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后来在烂树根旅店里遇到的那个神经兮兮的炼金术士,也在他心中留下了挥之不去的阴影。鬼粉有多可怕,他已经深切地体会到了。
“恐怕没那么简单。”
安卡苏隆的话雪上加霜,让安伦有些发疹。
“什么意思?”
安卡苏隆回答:
“以前,我有个朋友,他是一位炼金术大师,就他所知,鬼粉并不是纯粹的毒品,而是一种堕落的魔法造物。”
安伦不安地咽了咽喉咙,龙人继续说:
“太复杂的东西,说了你也听不懂,我简而言之,鬼粉它……不仅能够夺走生命,还能蚕食灵魂。这意味着什么?也许,你就算死了以后,还会受到未知的折磨。”
安伦的脑袋变成了一团浆糊,他不解地问:
“灵魂?这玩意儿真的存在?”
安卡苏隆坦定地道:
“我没办法把它拿出来放在你面前,让你摸一摸,瞧一瞧,信不信由你。”
“我信。”
安伦毫不迟疑地说:
“请你接着说。”
安卡苏隆就接着讲:
“我不知道如果灵魂扭曲了,会变成什么样子……但是,我很确定,如果你现在想要戒掉鬼粉,应该还来得及。”
“还来得及?”
安伦不太相信,道:
“可我觉得自己已经病入膏肓了,每次鬼粉发作,我都疼得生不如死,脑子就像要炸开一样。要是鬼粉真得能蚕食灵魂,那我的灵魂一定没剩下多少。”
他隐隐有些害怕,为自己从未见到过的东西而害怕。
“你理解错了。”
安卡苏隆叫醒了他,解释道:
“极少有东西能真正损伤灵魂,除了人自己放弃它,而鬼粉也不例外,它蚕食灵魂的方式,就是腐化人的生活,怂恿人的恶行,让人穷困潦倒,心生歹念,然后去伤害别人,谋取不义之财。它让人的精神,变得萎靡,让人欲望迭生,只能放纵自己,最终走上亵渎神明与真理的道路。”
“说来说去,那还不是一样。”
安伦情绪低落,他内心里闪过一个个令他羞愧的片段,这些片段,记录了他这六年的种种恶迹。
“不管按哪国的律法看,我都已经是个罪行累累的人了。”
安卡苏隆却打住他,说:
“但你还罪不至死不是吗?不然,圣虹和英神早就施下惩罚了,你也没机会坐在我面前。”
安伦皱着眉头,脸庞陷入了深思。
安卡苏隆继续说:
“你这个人,就好像是站在了悬崖的边上,再往前走会摔得粉身碎骨,可及时回头,就能得到改过自新的机会。”
安伦的脾气蠢蠢欲动,他瞟了龙人一眼,突然冷笑道:
“你只认识我一个月,还根本不了解我,怎么对我抱有这么大的信心?”
他听不惯别人的说教,他一直认为,假若人们口中的道理,真能让人全心践行,自己就不会沦落至此,他的父亲当初也不会爱上一个妓女。
见安伦反应这么强烈,安卡苏隆什么也没多讲,只是用手指了指旁边的尤夏。
安伦顺着他的方向看去,尤夏正在摆弄一个机关木偶,她用双手轻轻地抚摸着它,就像抚摸一只宠物,举止之间不胜怜惜。听到周围的声音突然消失了,她有些好奇地转过头来,脸颊的发丝,在夜风中飘扬,显得十分灵动。
安伦无法否认,这一个月来,尤夏的表现越来越像一个正常的女孩了。虽然这种改变,就像嫩芽初生,刚刚起步,但这至少说明,事情是在往正确的方向发展的。想到这里,一份莫名的喜悦,就涌上了他的心头。
安卡苏隆笑着说:
“你带她来这里的那一刻,你就已经改变了对不对?”
安伦咯咯牙,怅然地说:
“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无法解释自己这么做的动机,如果纯粹为了弥补自己烧伤尤夏的过错,他就不该有其他情感,那些情感支配着他,做出了超出预想的努力。
“只要你继续坚定意志,鬼粉是无法摧垮你的。”
“不管怎样,谢谢你这么说。”
“你本来是一个王子,却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一定有你自己的苦衷……不久以后,你就要走了,作为长辈,我能帮你的只是给你一句忠告。”
“什么?”
安伦没弄明懂,自己怎么就要走了?他还没说何时离开。
龙人自顾自地道:
“很多错误的开始,未必指向悲伤的结局。当你不能忍受别人的时候,就多去谅解他们那些不能自已的缺陷吧,我了解人性,它最终总是会展露出美丽的一面的。”
说完,他就慢悠悠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拂着袖子走了。
安伦怔在原地,半天没吐出一个字。
望着这个龙人老头离开的寂寥背影,他忽然想问:
“你说这些话,为什么让我感觉你在和我同病相怜?难道举世闻名的吟游诗人,年轻时也和我这个傻小子一样犯过错?”
安卡苏隆半转过脸,说:
“小子,你可别笑。”
他摊了摊手,像是在表示自己的身边,什么东西都没有。
“你最好牢记我的话,不然等你老了,就只能像我一样孤身一人。”
安卡苏隆平日里油腔滑调,给人一种老顽童的印象。但他此刻却表现得截然相反,夜幕降下,老龙人的故事,已经走到了尾声。m.xiumb.com
安伦不知说些什么,他看了一眼尤夏和她手里的玩具,战战兢兢地问:
“那……这个木偶,算是送给她了么?我买不起……”
“扑通”,楼梯那边传来了有人跌倒的声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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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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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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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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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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