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间,因此覆灭的南海小国早超过三位数。
近三十年前,大宋帝国刚刚开始开边河湟的时候,手底下只有几千户,万多户的蕃酋都能在大宋朝廷手中得到刺史,团练使之类高阶武职。
但是在如今的南海,国王修建渠道,王子赤手烧荒,贵妇们缝补浆洗衣物,诸如此类的事例。比比皆是,根本不足为奇。
朝廷需要的是种植园的出产,种植园需要的是奴工,不论是朝廷还是种植园,都不需要土著中的贵人——这等麻烦的人物只有死了,是最让人安心的。
朝廷不会因为海军打了一场斩首数千的胜仗,而厚加封赏,而海军内部则更是要骂娘——南海的战争只是为了奴工和财富,一场大战下来,杀了价值数十万贯的人口,从上到下都要找指挥官的麻烦。
这就是南海战争的特点,一切为了种植园,一切依靠种植园,财富从种植园来,又流入到种植园去。
章惇并非不满意现状。福建商会体系下的种植园占据了南海种植园中的八成以上,几乎完全控制了南海上的贸易,并由此掌握了天下粮食,白糖,木材,海产品等的贸易。尤其是对粮食贸易的控制,让章惇稳稳地坐在宰相的位置上,无人能够动摇。
但章惇还是希望福建商会不只专注于种植业,他更希望福建商会眼界更加开阔一点,将精力和财富,放在前途更为宽广的工业上。在朝堂上久了,章惇早就知道,一个完整有效的工业体系,能在军事上起到多大的作用。雍秦商会不假外求自给自足的军事工业,早就让章惇眼红许久。
在章惇的指示下,以及商会内部对利润的追求,福建商会将大笔资金投入到兴建钢铁厂和纺织厂中,并且依托章惇的身份,大挖官营工厂的墙角,没花多少成本,机器有了,匠师有了,管理工人的工头也又有了。
但等到他们得意洋洋的杀进市场中,却发现关西出产的产品价格已经比他们刚刚开始兴建工厂时降了一成多,以泉州、福州和秀州几家工厂的成本,如果对标关西货的价格,基本上是不赚钱的。
为了成本上赶上关西,凭借种植园中的经验,开始大量使用奴工。由此成功降低了成本。以此为凭,又成功的逼迫雍秦商会达成了价格协议。赢了大名鼎鼎的冯财神一头,章恺到哪里都把这件事装作不经意的提上一句。
这是半年前的事情了,本以为关西就此低头,没想到他们只是在争取时间,去更替他们工厂里的设备,培训工人。现在雍秦商会反过来逼迫福建商会压低棉布的价格。
工厂里的奴工已经快要压榨到极限了,成本不可能再降低多少。ωωω.χΙυΜЬ.Cǒm
显而易见的,想要工厂不至于陷入亏损甚至倒闭的窘境,只能向关西低头。
章恺白天时谈判无功而返,现在在面前诉苦,章惇只想一脚踹翻这个不成器的兄弟。
他是宰相,每天朝廷上的事都忙不完,商会内部的事务都交托给章恺等高层来处置。
虽然商会发展规划,章惇一直都在要求要学习雍秦商会。
他再怎么说都是儒门弟子,讲究仁爱。种植园远在海外,使用异域奴工,眼不见心不烦。但国内的工厂中使用奴工,未免有伤盛德,更何况还有大批的失地农民,被迫进入了工厂中。
更何况章惇一直都认同韩冈的理念,技术的发展,工厂的建立,是为了让天下越来越好,而不是让百姓受到更残酷的盘剥。
作为还算纯粹的儒者,章惇看自己兄弟一伙的所作所为,就知道为什么商人会被列为四民之末,就是因为只知道赚钱,根本不知何为仁爱。
只是章惇又不可能当真踹自己的兄弟?,他又如何能眼睁睁的看到福建商会利益受损?
教训过章恺,章惇甩手离开,但走到半路,就在想明天该怎么跟韩冈说。雍秦、福建两家本是同盟,之前福建走错了路,要走回来,雍秦方面理应帮上一把。他章惇的脸面好歹也值点钱的。
不过章惇前脚刚走,后面福建商会的高层就跳起来了。
“相公被韩三蛊惑了,只知道要要我们去学西人。不想想,买了关西的机器来开厂后,技术要听他们的,工人要听他们的,甚至买卖都要听他们的。被西人牵着鼻子走,到最后,更只能俯首帖耳,求着给碗饭吃。”
“雍秦商会仗着韩三的势,越发狂妄自大。今天韩钲那模样,好像我们要伏低做小一般。不想想,他们吃饭靠的是谁?”
“天下粮价二十年未有大变,无论水旱。谁的功劳?我等少说也救了几百万万条性命,阎罗王的功德簿上,有几个能比得上我等?”
“说那么多有什么用?现在,要么趁投入还不多,赶紧脱身出来。江南土财主不少,卖给他们不难。要么,就继续砸钱,从西人那里买机器,总不能亏下去。”
“我不信就这两条路。”
“够了。”章恺不快的打断众人的怨言,“相公的性格你们不明白。他今晚骂归骂,明天去韩冈那里,还是为我们讨个公道回来的。”
房内的噪杂声停顿了一下,方才还在声讨西人,这下子全都换了声口。
“我等无能。竟让相公受辱!”
“我虽不读书,也知道主忧臣劳,主辱臣死的道理。”
“哪里能让相公为我出力,不就是些阿堵物,哪里能与相公脸面相比。宁死不可让相公受那关西小儿欺辱。”
众人纷纷表起忠心,章恺满意的点头,“你们有这份忠心,相公听了一定欢喜。”
在章惇面前,章恺为福建商会说话,但在福建商会中,他代表的是宰相的威严。
没有朝中的宰相,就没有福建商会。福建商会主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的七兄——宰相章惇。
商会内部的怨言,只能归咎于外,绝不能落到章惇身上。
一切的责任,都在雍秦商会身上。
工业发展受阻,而粮价又因为章惇而不能卖上高价,福建商会每年的损失难以计数。而雍秦商会不仅不念恩德,反而变本加厉想要从盟友身上赚钱。
这当然是雍秦商会的错。
“明天先不谈了,等相公的消息。如果西人还像今天一样倨傲,粮价的事可就要好好谈一谈了。”
章恺终于对粮价松了口,一众高层顿时喜形于色。
有两个人甚至不敢置信,连声追问此事是否当真。
比起被关西压制的工厂,最多也就几百万贯的年入,粮价要是放开,增加的收入是以千万来计算的。
“我会负责说服七兄。”章恺将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
章惇比韩冈年长十五岁,如今垂垂已老,而韩冈正当壮年。
现在福建商会都落了下风,等章惇不在了,福建商会还能存在吗?
福建商会和雍秦商会日后还能否并肩走下去,就看韩冈能有多少诚意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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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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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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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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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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