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涿州赢了。辽国完了。”韩冈平静的回答,像是事不干己,“不然李承之也回不来。”
涿州会战,自两个多月前,一直持续到了今日还没有彻底结束,不过也就在这几日了。
具有决定意义的涿州城之战早已分出胜负,辽军残存主力北遁。缠战到现在,不过是被包围的辽军残部和一部分被抛下的契丹人,困兽犹斗。
这一场会战的意义,在于辽军的主力在野战中被正面击溃,契丹人的心理优势荡然无存,人还在,人心却难说了。
就像当年的宋夏对决,自横山之役后,党项人对官军再无心理优势,官军也放开了手脚,城池也攻,野战也打,一步步消耗掉了西夏的国力,最后将其一举覆灭。
前后二个转折点的区别,不过是一个赢了,一个输了。对夏作战,横山这个主力方向,一场像样的大捷都没有。一场失败接一场失败,偶尔有一个亮点,也难掩败绩。但最后的结果,却是官军硬是把西夏给拖垮。西夏取得了灵武大捷,却连老底都耗干了。国力上的差距大到西夏用胜利都弥补不来,几次交换比稍差一点的胜果,直接就把西夏送上了绝路。
而官军对辽作战,其国力优势,并没有对西夏的那么大。但从勉强逐走入寇辽军开始,到御敌于国门之外,再到如今反攻敌境,决战大捷,辽国军力上的优势一步步消磨殆尽,最后在涿州,连根基都毁了一多半。这是从战略到战术的双重胜利。本质上也是国力的深切体现。
李信从西面来,在黑山方向上,辽军主力收缩回了河北、河东前线,当地驻军战力低下,士气疲弱,阵上一触即溃,官军因而突飞猛进,眼下耶律乙辛的斡鲁朵即将不保,折可适已入受降城,黄河上最富庶的河套,即将落入大宋的手中。
而此前曾经被辽太子耶律隆镇压下去的阻卜人,则趁势复起,反攻向契丹人钉在草原上的重要据点--阻卜大王府。一旦功成,辽人对草原西部的统治将岌岌可危。
相关捷报不断传回,尤其在关中,这方面的情报更多,而河北方面,因与河北隔得太远,所以对涿州战事不甚了了,“只听说王处道在涿州城下大败辽国太子。”
“辽国主帅的确是太子耶律隆。涿州城下的这一场决战,前后整整打了三天。最紧急的时候,耶律隆带着兵直冲本阵,处道把亲兵指挥都派出去了。”
“怎么打成这样?”李信有些不理解。几十年的老交情了,相互间沙盘对决多次,王厚用兵的风格,没人比他更清楚。
王厚用兵,是标准的正攻法。从来都是集结重兵,攻敌之必救,逼其决战。从不行险。只要风险稍大,他立刻就会转为保守,积蓄资源,与敌对耗。先立于不败之地,再考虑获胜。
多少次沙盘对决里,李信从来都没见王厚落魄到连自家亲卫队都要上阵的情况。
韩冈摇头苦笑:“处道犯了错,被骗分兵,派了两万人去追敌,这可是他手下三分之一的兵力,竟然被骗走了。自己又率主力进抵州城下,两边辽军趁机分割。最后决战开始的时候是两万对八万。说险,这是真的险,差点就给耶律隆给翻盘了。”
李信大感不解,“谨慎一辈子,怎生这里犯浑。”
“偶尔有之,偶尔有之。”韩冈打了个哈哈,不想跟着一起批评王厚的过错,“无论如何,好歹赢了。”
李信点头,“不容易。”
“是啊,太不容易了。”
这一仗,赢得可真的不容易。
这是世界上迄今为止规模最大的一次火炮参战。而且很可能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面,无法被人打破。至少辽国组织不起来数量相当的火炮了。
上千门火炮集中出现在东西二十里,南北十八里的战场上,火药消耗量按车计,宋辽两军一个个方阵被打散,一排排枪手被击溃,一队队骑兵被驱逐,到最后,一门门火炮因为发射速度过快,发热变烫,以至于不能使用,耗光了所有冷却水后,只能用尿来解决炮管的问题。
而为了反压制住威胁性最大的火炮,双方都对对方的火炮阵地反复冲击,战场上的几处高地,双方都投入了大量精锐去争夺。有一处高地,几次易手,双方伤亡数以千计,鲜血浸透了高地下的土地,以至于王厚在战报中,忍不住用了血流漂橹这个形容词,这一个打了几十年仗的老将,竟然说‘平生未尝见’。琇書網
辽国这一回是把老底子都拿上来了,官军伤亡之多,损失之大,也是此前未有。战场上,被打到崩溃的部队有好几支,不是王厚约束得力,说不定会带着全军一起崩溃。
现在会战还没有彻底结束,消耗和损失的总账还没有报回来,想想章惇要面对的窟窿,韩冈甚至有点暗自庆幸自己能够早一步脱离了。
“之前听说钟哥儿在天门寨立功不小。这一回也立功了吧。”李信见韩冈兴致不高,便拖出了在河北的韩钟。
“不值一提,运气好而已。”说起在前线的韩钟,韩冈的话里虽是不屑一顾,脸上却带着欣慰的笑。
秦琬和韩钟这一回立了大功。王厚在前营指挥决战的时候,秦琬被留在后方,把守主营。
明面上说他擅长防守,把守主营正好发挥他的优势。实际上,也有秦琬之前立功太大,惹人眼红。王厚要安抚麾下将领人心,为此做出平衡。
而韩钟一开始就在后方,没人敢将他送到前线。不过前线的战斗,少不了后方的鼎力支持。负责定州、真定两路联军的铁路输送,韩钟在后方不断修筑新的转运站,并改造连接辽国的铁路系统,到了前面本营定下了涿州城决战,他便进驻了最前沿主营旁的第十七号转运站,与秦琬再一次并肩作战。
第十七号转运站这一为全军提供物资的转运枢纽,很快就被辽人注意到了。因而也成了主战场之外,战斗最激烈的分战场。
十七号转运站的攻防战,从涿州城决战开始,一直持续到前方分出胜负后半日才宣告结束。韩钟依靠秦琬的支持,坚持守住了转运站。还在秦琬的帮助下,及时组织了两次输送,为前线送去了急需的弹药和物资
而王厚之所以会犯下分兵大忌,也是因为辽军做出了主力包抄后方主营和转运站的姿态。
不过事后查证,王厚和他的幕僚们,小瞧了秦琬在辽人心目中的威名,自始至终,辽军没敢把攻击重点,放在秦琬镇守的主营,以及主营旁的十七号转运站上。
——在天门寨下,秦琬给了辽国君臣太过深刻的印象。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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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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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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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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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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