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色还好。”
稍叙寒温,问了舅父身后事,安慰过李信,韩冈很欣慰的发现李信并没有因为父丧而变得颓唐,也没有因为在闲地多时,而放松了自己。一身素裳,精瘦如铁,不减昔日的精干。
李信却是惊讶韩冈的轻车简从,“这才几人?!”他皱着眉,“你新遇刺,洛阳都在传,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须加防备才是。”
虽然他在洛阳只是因为列车换马耽搁了半个时辰,但上来探问的诸多洛阳将佐,都把韩冈遇刺的事说了又说。
“表兄你看到的就几个,没看到的地方可藏了好多。”
韩冈倒不是故意要把自己的护卫说成是蟑螂一样,他出来时家里不停的要给他加派护卫,韩冈自己也没有拒绝。
很多时候,一个被疯狂报道的案子,往往会引来一批没有创意的仿效者,韩冈不想再遇到一回自杀性爆炸袭击了。
“现在正要交卸差事,却是不方便打着旗牌穿街过巷。”
韩冈细说着,却不防李信变了脸色。
“你辞位了!?”
韩冈要辞相,西域都护府的小吏都知道。更不用说极为亲近的李信了。
他之前在关西的那段时间,还奉韩冈之命,特地做了不少准备。只是他没想到韩冈的动作这么快,说辞就辞了,一点不拖泥带水。
“八天前就递了辞表,,”韩冈话说得就像是丢了一件旧衣服般简单单纯,“只是太后没批,还要走几回流程。这几日,没诸事烦扰,可是一身轻松。”韩冈笑着,“不用再去都堂上工了,这么多年,还没有过这么长的假呢。”
李信看着坐在对面,笑得坦率开怀的表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韩冈的辞位,并不是严子陵般视名利如粪土的淡泊,也不是张良一样功遂身退的智慧,而是为了向前更进一步而后退蓄力,是为了让朝野之中积蓄多年的欲望和矛盾爆发出来而放开了按着盖子的手。
这世上,没有多少人能比他更清楚韩冈的打算了。尤其是这几个月为韩冈在关西办了一些事,对韩冈的计划就更加了然了。
而韩冈让他做的一切准备都是为了应对那必将来临的乱局。在其所称‘翻天覆地’的大乱之前,区区宰相之位,并没有太大价值,甚至还可能是个阻碍。
但李信还是觉得韩冈辞得太早、太干脆了,“章相独相?”
“章子厚并没有独相。十天前的议政会议上,李承之已经被推举为宰相,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集贤院大学士,也就是所谓的集贤相了。太后签押后的诏书,也在几个时辰后送回到都堂。”
这是继韩冈之后,时隔十年的第一次拜相。在京师中,却没有引发任何震动。宣麻拜相早成绝响,太后御内东门小殿也不会引起臣子们的躁动,李承之成为宰相,如同一件预定好的座钟,按时响起,平静得没有掀起一丝涟漪。
“那河北……”李信犹豫的问道。李承之现在可是河北制置使,统管河北军务,负责河北方面对辽作战的统帅,临阵换将本就是大错误,更何况还是换主帅。
“他会等一切抵定后再返京的。”
事前就约定好的事,韩冈自不会去担心。章惇一段时间内会成为京中唯一的宰相,但在李承之回返京师之前,韩冈还会在这里留上一阵。
李信知道韩冈把李承之推上去,不是要让他成为韩党新的核心,只不过是个代理。以李承之的年龄,也不怕他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
但韩冈不会在京师逗留太久,而李承之已经是宰相,章惇也不会容许他继续留在河北,主持灭辽,否则功劳算不到章惇的头上。
而这就意味着,如今的宋辽大战,很快就要平息了,“要停战了?”李信问道。
“暂且休战。”马车这时候听了下来,韩冈掀帘看了开外面,日暮时分,京师街道又开始拥堵,韩冈和李信乘坐的马车被堵在了路上。
护卫脸色开始发青,过来向韩冈汇报时声音都在颤着,一边说话,一边两个眼睛都不忘扫视着周围可疑的对象,韩冈摇摇头,笑道,“不必紧张……等一等就是了……我还没到天怒人怨的地步,哪会有那么多刺客。”
“三哥。”李信忍不住出声提醒。
这种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谁敢说这车窗外,没有一只精制的燧发线膛枪,在一两百步开外,瞄准着韩冈。
李信手底下,不缺顶级的枪手。即使是用制式火枪,三五十步之内,指哪儿打哪儿。更远一点,百步开外的靶子,也能达到十发七八的命中率。等到换上精制的狙击步枪,百步之内就是死线,无人能够签约两百步外同样能够达到足以实用化的命中率。
如果有一名顶级枪手埋伏在街道两侧的商铺屋舍里面,就等于把半条命交代出去了。只要不能及时将他找出来,韩冈的护卫被一人杀光都不是不可能。
“没事。”韩冈冲李信摆摆手,让他不要担心,“我别的没有,吃一见长一智的本事还是有的。可不会吃同样的亏。”
李信顾虑什么,韩冈很清楚。李信在想什么,看他眼神逗留的地方就可以了解。
专业的武将,表现出他专业的素质,视线落处,尽是可以躲藏刺客要紧之处。
不过韩冈并不担心。
他在这辆特制的马车上,寻常铅弹根本奈何不了马车夹板中暗藏的铁板。而周围一圈,十几辆车、二十多匹马全都是自家人在上面。人要穿过这个保护圈可不容易,子弹、炮弹同样不容易。
并没有等待多久,马车又开始向前移动。驶过街口,看见四面路口上,都有警察在指挥车马通行,一圈看过来,竟有七八个警察守在这里。
“这么多。”李信指着一圈警察,“之前没有,是刺案?”
“应该是吧。”
韩冈不是那么有把握,他不会去过问各衙门执行的细节问题,他只关注结果。
警察总局能够想到今天车流多,而特意加派了警员出来指挥交通,充分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这让他对展熊飞的感官更好了一点。www.xiumb.com
韩冈就在考虑,是不是从警察总局下面分设一个交警组织,负责街上指挥交通。李信却骂起来,“无能,偏里下功夫。”
他又紧抿起嘴。宰相都被刺杀了,却还没把贼人给擒拿归案。那个丁什么的捕快,名气老大,却还是没抓到人,果是名不符实。
韩冈笑着安抚李信:“辽人在背后指使犯下的案子,抓到正主不容易。不过那些奸细,被后的靠山都是耶律乙辛,等灭了辽国,抓他来办就是了。”
李信嘴角扯了扯,就当是对韩冈的回应,听韩冈问:“关中的情况如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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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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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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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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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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