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监!”
城垣之上,惊叫声一片响起。
“都监!”在秦琬拿起望远镜时,心中就开始不安的文嘉,大声叫道,“不要意气用事!”
“不是一时意气。”秦琬平和的说着,“我也曾读书,之前在一本书上看到的一个说法深得我心。就是朝廷和百姓之间就跟做买卖的一样,百姓交了税赋,那么朝廷就该他们安享太平。不然朝廷凭什么要百姓交粮纳赋呢?”
“都监!”
秦琬突然间说起了什么朝廷百姓,好几个将校都见鬼一样看着他,觉得他是不是一下懵了心,变糊涂了。m.xiumb.com
秦琬却平静的说着,“既然朝廷拿了百姓的税赋,那么就应该保护百姓免受贼人所害。只收钱不回报这跟强盗有何区别?百姓也不会服从。自古以来,收了税赋却还不能保护治下百姓,没有不亡国的。而百姓也必须交纳税,否则就没资格享受朝廷的保护。”
文嘉皱起了眉头,他发现秦琬说话,是在理顺自己的思路,想要确认自己该做什么。这个边境上的寨主,并不是普通的只知厮杀的军汉,已经近于武学中所提倡的三代士人了。
秦琬继续说着,“我们厮杀汉也是一样。既然拿着朝廷的俸禄,就该为朝廷卖命。而朝廷给的俸禄,又是来自于百姓。那么就应该去保护百姓,抵御外寇。辽狗就在外边,杀我百姓,害我良民。”秦琬指着城外,已经有人扑腾进了护城河,奋力向城墙游来,“我们吃他们的,喝他们的。现在还要把他们拒之门外,这道理说不通,对不对?”
拿人的碗,受人的管,秦琬的说法如果只涉及朝廷和军汉,那并不奇特。拿了朝廷的告身,就是签了做买卖的契约,这么说也没什么不对。但论及朝廷和百姓之间的关系,却也跟签了契约一样,乍听之下,似有道理,却又似乎没有道理。
只有文嘉第一个听明白了,也理顺了,秦琬的说法在京师的学堂里并不罕见,国子学、武学、法学、工学、算学、医学,开封城几大学府之中,什么样的奇谈异论没有?更有许多人不敢公然说,而是写小说来宣传自己的离经叛道的想法。秦琬说的话,都是拾人牙慧。
在京师上万学子中浸淫多年的文嘉,有的是理由来反驳秦琬,“都监。我们的俸禄不全是来自于城外的百姓,更多的是来自于其他地方的百姓。河北、陕西、京畿、江南,天下税赋汇聚京师,再由朝廷分派下来。我们要保护的是天下间以亿万计的百姓。我们将他们拒之门外,也是为了保护更多的百姓不受北虏所害!都监,你该明白的。”
秦琬笑了起来,“如果我能保住这一批百姓,也能保住其他地方的百姓那不是更好?我要做的也只是上阵杀敌罢了,既然吃了军粮,要上阵时就不能躲着。”
越来越多的百姓冲到了城壕边,秦琬瞥了一眼,大声道,“快去问一问,有多少人愿意跟随我秦琬阻击辽狗,救我百姓的。我需要两百人!”
“都监!”文嘉厉声叫道。
秦琬向文嘉伸出了手,掌心向外,五指外张,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对诸将吩咐道,“等我出城之后,城中守卫一切听从文走马的吩咐,如有不从,军法从事。即使文走马下令……”
他看向文嘉,“文嘉,待我出城后,可以射击城外附辽暴民,以保城防。”他再对诸将喝令,“你们都听清楚了,这是我的命令!”
文嘉急了,一把揪住秦琬,“秦琬,你是天门知寨,定州路都监。朝廷命你镇守天门,不是让你逞匹夫之勇!”
秦琬道,“之前正是因为有文兄弟你在,我才能去逞一把匹夫之勇。现在也是一样。”
文嘉冷笑道,“你是怕看见城外上万百姓被杀吧?”
“是啊,”秦琬承认,“人太多了。”
文嘉甩开秦琬衣襟,狠狠啐了一口,冷着脸,“我本以为你是英雄豪杰,杨、郭二太尉一般的人物,方才与你结交。不意你这厮竟是如此怯懦。区区一言不敢出,区区一事不敢当,我文嘉堂堂大丈夫,耻与你秦琬为伍!”
秦琬就当没听到文嘉的话,对众将道,“你们也知道文走马的才干,远在我秦琬之上,这天门寨,只有文走马来指挥,才有一线生机。”
他说完回头再对文嘉道,“文兄弟,你的口才要是有你的才干一般出色,这激将法说不定就有效了。”微微笑了一下,秦琬又道,“以文兄弟你的才干,我所素知,区区一城是委屈了,但只要过了此劫,日后必有身入三衙之日。”
文嘉仍是冷笑,“我不过一走马承受,如何守城,那是王寨主的事。”
“速去请副知寨来。”秦琬吩咐,“还有我方才的吩咐,速去问一问,谁跟我出去救人!”
副知寨人在城衙中,当他赶来的时候,五分钟已经过去了。
被辽人驱赶的百姓,此时已经有大半接近到护城河畔,护城河中全都是黑压压的人头,城墙下的羊马墙内也尽是人。
辽人的火炮正在射击城墙,已经有好几次炮弹击中城墙后,砸到人群中,被惊吓到的百姓拼命闪出了一片空地,留在空地之中的,都少不了有一具或几具尸体。
更多的炮弹是直接落到了密集的人群中,拉出了一条深长的血道,让附近的百姓尖叫着逃离。城头上的火炮并没有闲着,而是在拼命射击,试图压制对面的炮兵阵地。
跨越护城河,通向城门的四座石桥上,更是挤满了人。后面的人挤不进去,甚至都开始攀着前人的肩膀,准备从上面翻过去,但才一动,就被人扯了下来。
跟在他们后面的数百辽兵,一边躲闪着城上的攻击,一边攻击他们视野中一切还在活动的宋人,试图制造出更大的混乱来。
城头上同样在设法对付这些灵活如鼬鼠的辽兵,燧发枪缺乏足够的准头,除了两支线膛枪外,反倒促成了弓箭重新登场。
天门寨内不缺神射手,河北边境地界,只要是身无残缺的男子,那是人人习射,便是女性,也有许多人有着不逊男儿的箭术。放在京营中都能算得上是百里挑一的神箭手,天门寨内随随便便都能找出三五百人来。
城中也不缺弓箭,大宋军中并不是所有军额都装备了燧发枪,只有神机营才是如此,天门寨中,到现在还残留有三个指挥,人数上千的使用旧日装备的步卒。
城头上已经组织起了弓箭手,只是人数暂时还不多,更多的弓箭手还没被招来,更多的箭矢也得去仓库临时提取。
一时间,只有几十人在持弓射击,箭矢急急离弦,闹得最欢的几个辽兵猝不及防,纷纷中箭。但辽兵们立刻就,也有一些百姓,甚至直接扯过一名百姓,为他挡了一箭。那辽兵得意的大笑起来,砰的一声响,他圆圆的脑壳只剩下了下半部。
“射得好!”秦琬击节叫好。
旁边的将校却都是默然无声,无人捧场。秦琬等了五分钟,他们也劝了五分钟,只是秦琬都拿定了注意,谁来劝说都没用。
秦琬并不在乎,又夸了神枪手几句,回头对气喘吁吁的副手道,“终于来了。”
副寨主板着脸,拱了拱手,“都监招下官来,究竟为了何事?”
秦琬开门见山,“请王七你陪我一同出城。”
“出城?”王七脸色骤变,他指着城外,惊声道,“现在如何出城?!”
城门的外侧,全都被流离失所、为辽人所利用的百姓占满,最前面的一群人争疯狂的捶着又高又厚的城门,带着哭声喊着开门开门,
此时又是一波辽军冲出坑道,又是只有三五百人,疏散的队形让城上的火炮无能为力。他们身上背着的包裹,则让拿着望远镜的宋人,全都不寒而栗。
秦琬脸色难看了下来,已经完全没有时间犹豫了,他一把抓住他的副手,“你是让我先杀了你再出去,还是跟我一起出去?!”
副知寨本是无能之辈,若是他留在城中,却会干扰到文嘉的指挥。万一他拉拢了两三个不服气的军官,在城中造起反来,那时候,当真是大势已去,不可挽救了。
如果把他一起拉出城,城中只有文嘉一人的官品最高。有秦琬之命,加上之前的表现,足以掌握住城中所有兵马。
副知寨被秦琬晾了多时,自来就任后就被秦琬排挤得只有三五个亲兵能指挥得动。开战之后,更是被秦琬晾在了城衙中,就连后勤补给、钱粮支派,也无从置喙。
之前秦琬出击夜袭,也是直接将指挥权交托给文嘉,根本不考虑本应顺理成章暂代职位的副手。堂堂副知寨,竟只有处理垃圾、粪水这等杂务的份。
这时候,秦琬倒是过来拉着他一同去出战了,副知寨怒发冲冠,双眼顿时血红一片,一拳砸向秦琬,“秦琬,你当我是何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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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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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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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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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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